又下雨了,这是新年后的第一场雨,淅淅沥沥的,下得有些凉薄。后来雨停了,但是空气中都弥漫着一丝水汽。南方的春天,就是这样,有些寒凉,也略带潮湿。这个天气起床很难。
顾清泽像往常一样,喜欢一个人坐在窗前,在早起时喝上一杯咖啡,就那样静静的一个人坐着,看过路的行人,看嬉戏的孩童,看买菜归来的家庭妇女们闲聊家常……顾清泽是一位画家,他需要通过观察来给自己寻找一点灵感。当画家的原因嘛,大抵只是因为他记性不太好,而且……有些脸盲。但他隐约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是什么呢。
这是他从16岁以来寻找了13年的东西,又或者是某个人,他忘记了很多事情,只记得自己是个画家,只记得他要找的那个人,有最灿烂的微笑。那个微笑就像春天雨后的空气一样清新,就像夏天盛放的花朵一样灿烂,那个人笑起来的时候有两个小小的酒窝,还有一颗小小的虎牙。那个人就像是个小小的糯米团子,可爱的让人无处安放。
“可是我为什么把她丢了呢?”顾清泽想不明白,怅然若失地望着手里的咖啡,咖啡上面的浮沫,被他摇散,然后又重新聚集,随着了咖啡的冷却而消失。就像那个人的心,已经冷却了吧。
“后来的她怎么样了呢,现在的她怎么样了呢。”顾清泽反复再想这个问题,“她现在在做什么呢,她现在在什么地方呢”他有些纠结,但是又不知道在纠结什么,心里有一点悲凉,不知道是在怜悯自己还是楼下那个被家人抛弃的拾荒老人。
“嘿,年轻人,你在苦恼什么呀”或许是感受到顾清泽纠结又悲伤的目光,那个拾荒老人对他挥了挥手,“不要担心,生活总会好起来的对吗。”那位老人露出一口整齐的假牙,笑得很灿烂。
老人家里其实并不贫穷,相反,倒还算富裕。
“你相信吗年轻人,我年轻时候,可是市场里的一把手呢”老人脱下手套,甩了甩有些僵硬的双手,接过顾清泽递过去的一瓶水。“那您……为什么”顾清泽有些好奇,往常他不是话多的人。“我有三个孩子,准确的说,是有四个。但是有一个孩子被我弄丢了。”“弄丢了?”“对啊,我的妻子也是个孩子呀,对于我来说她就像是个小孩。老是找我要糖吃,哈哈哈,但是现在,她忘了我喽”老人眼底有点红,但是没有眼泪。年龄的过度增长,让他的眼睛已经干涩,他想拿起皱巴巴的手去揉搓一下自己的眼睛,但是手抬到一半又放下了。“她说过的,不能用手去搓眼睛,我差点忘了”老人若有所思地说道。“年轻人,生活会好起来的对吗”他叹了口气,然后带上手套,将收集好的瓶子背在身上,又笑了,这次,老人的笑明显不像之前那样开朗,他摇了摇头,然后驼着背走了。“年轻人,你的路,还有很长啊”
“忘记一个人,原来会这么难过吗。”顾清泽望着手中的灰色回忆,陷入了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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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还记得李德贵吗”顾清泽把一个削好了的苹果递给正在出神的老人,她目光有些涣散,看着手里的苹果,发呆了很久。“德贵?德贵是我的朋友。”“除此之外,您还记得关于他的什么吗?”“德贵会给我糖吃,偷偷地,因为我爸妈不让我吃。”老人笑了一下,右手始终攥着东西。“您……您还记得的吧。”“我?我还能记得什么”老人摇了摇头,轻轻把手放到已经发白的头发上梳理了一下,把一缕掉下来的头发别到耳后,期间用的都是那攥了东西的右手,从手的缝隙里,顾清泽可以隐约瞧到一截糖纸。
“我能记得什么呢,我什么都不应该记得的。”老人喃喃自语,咧出一个有些自嘲的微笑。
“德贵他……还活着吗。”“死了”“死了?”“您没有什么要对他说的吗”“有什么好说的啊,反正我应该也快要去见他了。”“所以您记得他的吧”“我……我应该是记得他的。”“德贵,是我的朋友。”老人把苹果放下,对顾清泽摆了摆手。“年轻人,你走吧。”“他叫我把这个给你”顾清泽从包里掏出一幅画,上面有一棵树,树下有一架秋千,秋千上的女孩笑得灿烂,男孩在后面推着秋千,笑得宠溺。老人颤抖地伸出手,抚摸着男孩的脸。“德贵……是我的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