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狱空荡荡,魔鬼在人间,人心不古,自愿成魔。
《涅磐经》第十九卷:“八大地狱之最,称为无间地狱!”为无间断遭受大苦之意。《地藏菩萨本愿经》曰:“若堕此狱,从初入时,至百千劫,万死万生,求一念间,暂住不得。除非业尽,方得受生。以此连绵,故称无间。”佛曰:受身无间者永不死,寿长乃无间地狱中之大劫。
时值午后,阴风如鬼泣,山崩地裂似雷吼,在一处落崖惊风之地,有一宫殿于风间沉浮。在其下方围着许多人。
一男子身躯凛凛,执剑横眉正与众人对峙。
“锵......”
剑刃凌空射入一旁的巨石,剑端没入,电光四溅,他眸光中带着可怕的冷漠扫视着众人,道:“越剑者,杀!”
一阵汽笛轰鸣忽至,一名中年男子穿着讲究端坐在一辆车上,他带着一副金丝眼镜,眼中杀意隐现,他面若凝霜,拄着一柄龙头拐杖,待他下车之时,人群自动分开两边。
“可惜,你本可成佛!”说着,中年人来到男子跟前,他眸光掠过那名孤身挺立的男子,瞥向不远处沉浮的宫殿,说道:“老夫这一辈子,醉心于灭魔和成道,你阻不了我!”
“我为佛,却不能守她,我为魔,方可护她,佛与魔,如何抉择?”
“那便杀吧......”中年男子淡淡地说道。
......
晨曦初现,天微微亮,朝霞坠落凡尘,罗裙云袖因风而起,延抒推开吊窗,用细竹竿支起一角,见朝霞斜射进来,他拍了拍被褥,将其方方正正地叠起,余温未散,扬起点点尘埃,就着阳光,清晰可见,他时常盯着这些细小的微尘发呆,犹如看到自己在这个世界飘零的一生。
延抒不知道自己的出生来历,他时常呆坐在一旁,紧紧地拽着手中的半块玉佩,偶尔问问自己到底姓甚名谁。了解他的人都会叫他“延抒”,并不是因为他的名字就叫延抒,只是因为他贴身收藏的那半块玉佩上面工整地雕刻着两个字“延抒”,这大概就是他的本名,这半块玉佩他从小到大贴身收藏,这是他双亲留下的唯一信物,他时常幻想有一天他的双亲会拿着剩下的半块玉佩寻到他。
从小,大人们便说他是一个乖巧懂事的孩子,不像一般的孩童,延抒早早的便知晓凡人苦乐。延抒没有亲人,性格内敛,即便如此他仍然觉得自己“独而不孤”,他喜欢一直前行,他时常说有些路,走一遍就足够了,因为路上的风景,再回看便只会索然无味。
天波易谢,寸暑难留,延抒日渐长大,匆匆忙忙的走过了自己的二八年华,他越来越向往外面的世界。每当那些外出游历归来的村民讲述自己在外面的世界经历的那些精彩故事,他都会不厌其烦得一遍又一遍地凝听。
从那些游历归来的村民口中得知,外面的世界多姿多彩,有腰缠万贯的普通凡人,也有能御剑飞翔的得道仙师,他们称之为修士。从他们口中也得知这个世界有两个亿万人景仰的无上存在:九幽大帝和碧落天后。从他们口中亦得知每过百年整个修道世界便会发布一次“九幽碧落榜”,所谓“九幽碧落榜”便是九幽大帝和碧落天后为鼓舞众多修士勤修苦练而发布的榜单,能进榜单的自然不仅仅名利双收,更是对自己修为的一种肯定。对此榜单众多修士均魂牵梦萦,趋之若鹜。
狼烟起,人北望,一骑孤胆走天涯,草青黄,尘飞扬,万载剑意满泪霜。
每当延抒端坐在一旁痴迷地凝听着归来的村民讲述那些波澜起伏,扣人心弦的故事时,他时常幻想有一天自己也能站在这世界的绝颠。每当这个时候,那个被称为韩烟子的的村长总会过来轻轻拍击着他的后背,笑着告诉他希望有一天延抒也能够衣锦还乡,荣归故里。
村长韩烟子是村里最有文化之人,从小便对延抒耳提面命,教导他做人是非,村民都对他非常敬重,还有这里的村民也都对延抒非常照顾,在他年幼之时便时常对他接济,村名的淳朴善良深深的烙印在他的性格中。延抒偶尔会问起自己的身世,不过他们却无人知晓,只知道当年是被一对夫妇遗弃在他们村口,而他身上的这半块残玉也便是他唯一的信物。
夕阳斜落,依旧万里碧空,村庄群山环抱,炊烟袅袅,偶尔传来几声鸡鸣狗吠,延抒如磐石般独自端坐在村口山脚下的那个湖边,一动不动。湖边立着一块石碑,这块石碑也不知道是何年代所立,上面模糊不清地雕刻着几个字,曰:“望天湖”,岁月磨平了碑文的凹凸,不过碑文字迹依稀可见。延抒静静地坐着,手心紧紧拽着韩烟子为他制作的长笛,看月出日落,看雁雀归巢,看村口依稀可见的离人身影渐渐远去,那一刻,他的心不再如湖水那般平静,微微泛起一丝波澜。
在夕阳的余晖下,他的身影越拉越长,渐渐远离,延抒犹豫了很久,最终心里隐隐下定一丝决心,他拿起长笛贴近唇角,笛声悠扬四溢,曲终人离,一曲长恨落幕,他起身站起,缓缓向家中走去。
翌日,朝阳初升,檀露朦胧,延抒早早地将自己收拾好的行囊背负,到村里向众人一一告别。韩烟子撸动着一撮残须,不断的叮嘱着。
“人离乡贱,在外需谨小慎微,动不失时,方能百射重戒,祸乃不滋。”
其他离开的人都已远去,延抒形单影只,独自驻足在村口,捧起一把泥土,用红色麻布包起,再用红色的细绳绑好,打了个死结,这才装入自己怀中,他拍了拍怀中的那一捧“故土“,嘴角露出满意的微笑,而后他手中握起长笛,转身回望远处渐渐忙碌的身影,有些恍惚失神,他稍作迟疑,便就此离去。
长路漫漫终将尽,延抒走过前人踏出那一条小道,终究还是远离了他原本熟悉的那片故土。尘飞扬,尽难忘,每当在路上泛起一丝丝离别愁绪之时,延抒便会取出长笛,吹奏一曲长恨别离,宛如天籁,怡人心脾!路上行脚之人便会驻足而立,静静地聆听,任由笛声在自己心底泛起一丝共鸣。
天道昭昭,人道淼淼,修行之路,道阻且长,延抒并没有盲目乐观,相反他深自砥砺,笃定前行,他相信皇天不负苦心人,只要他奋勇向前,所有的艰险困难便都会迎刃而解,他也相信人之初,性本善。
又一个日出日落,又一个轮回伊始,延抒跟随行色匆匆的众人终于来到一个落脚之地。他来到一处茶亭,打算在此稍事休息。
见延抒在一旁落座下来,茶亭小二上来斟了一杯浊酒便自行离去忙碌。延抒并不喝酒,他心生好奇,为何这茶亭不沏清茶,反而为过客奉上浊酒一杯。于是便叫住茶亭小二询问因由。
茶亭小二见落脚休息之人面生者众多,知道他们不知各中因由,便对众人详加解释,说道:“出了此地便是蜀境,诸位从此便是他乡客,入了蜀境便是蜀道,而蜀道之难,相信各位也偶有所闻,因而在此奉上浊酒一杯,权当为诸位践行,祝愿各位从此路途坦荡,衣锦还乡。而稍后我再为各位斟上一盏清茶,望各位在这举世混浊中能够涅而不缁,独善其身。”
茶亭小二一番话,触动了众多行脚之人的内心,回首故里,心生惆怅。
延抒拾起酒杯,将杯中浊酒一饮而尽,一点苦涩,浸润心底。杯中浊酒见底,茶亭小二便又奉上一盏清茶,茶名“龙葵”,茶香倒是一般,不过背后却承载了众多行脚之人化龙成凰一腔心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