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玉乡避开她的视线，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好在断香没有紧逼他，只是看着他的墨眸加深了几许，许久才缓声道：“对你而言，他或许是好人。但对我来说，他从来不是。”
“……我不明白。”玉乡怔怔地看着她。
无怜是好人；她，虽然是魔神，但在他的心中，也是好人。
她可以毫不犹豫地出手救素不相识的他。为何却对天性善良的无怜充满了恶意？
“你不需要明白。你只要记住一件事，现在的他是你最大的威胁。你想活下去，他就必须死。”
“我知道……”他沉默了下来，面色恍惚。好一会儿才喃喃地道：“……您，再给我一点时间。”
“呵。”她懒洋洋地看了他一眼，不置可否。
雨，越下越大，似乎想冲尽甘田村的所有污秽之气。
无怜的状况越发不好了，每日清醒的时间屈指可数。对此，断香喜闻乐见。
而玉乡则变得越发沉默，日日蹲守在无怜身边照顾。
断香也不阻止他，估摸着秃驴不出两日就会断气，他爱干嘛就干嘛吧，反正做什么都没用。
她心情愉悦地坐在树梢上数着日子。
远处，两拨人聚在村口，不知道在说着什么，不断比划着手脚，看上去颇为激动。
或许是为了争地界，或许是听说甘田村的诅咒已解，想进来掘金。
谁知道呢。
她无聊地打了一个呵欠，有一下没一下地吸收着死气，对人类的种种行为毫无兴趣。
身后，门“吱呀”一声打开，随即又轻轻合上。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响起，须臾在树下站定。
“如果你是来求我救他的话，那就别开口。”断香头也不回说道。
玉乡抬头看着她，“我来找你不是为了他。”
“不为他？”
闻言，她侧头垂眸看着他，“那你找我何事？”
“其实，这么多年以来，我一直想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救我，甚至不惜以自身精元为我塑造肉身。”
“想救便救，还需要什么理由？”她说得理直气壮，却不敢看他，反而有些不自在地避开他的视线。
“我记得，你遇见我的时候，曾说我因为在人间游荡太久，又无修为，所以时间一长便导致三魂七魄不全，意识混沌。因此，你在为我塑造肉身的时候，为了避免我成为行尸走肉，同时将自己的心给了我，让我重新拥有身为人的感情和情绪……”
“你的愿望是重新做人，我自然会尽力让你变得更像人。”
人，需要五感，需要情绪，需要一切的情感，然而这些都是她不需要的，就顺手将这些累赘东西一并给了他。
“其中，也包括你对人类的情感，以及在人世的记忆吗？”
“大概。”她没有否认。
“当初，我还以为那是幻觉……”他笑了笑，没有说完，反而眺望着灰蒙蒙的天空，喃喃问道：“甘田村……明日……会放晴吗？”
他神色变得有些恍惚，令断香莫名的不安。
她跃下树，细细打量着他，敏锐地察觉到他的不对劲，“是不是那秃驴跟你说了什么？”
玉乡一愣，摇了摇头，“没。方才不过是闲聊几句罢了。”
闲聊？
她完全不信。那秃驴命在旦夕，怎么有心思跟书生闲聊，怕不是又趁机给他洗脑吧？
“那你们都聊了什么？”她追问。
“闲话了几句外面的世界。”
“哈？”一个四百年来都一直窝在小山村里，一个自小就待在寺庙里，两个人皆没看过什么外面的世界，有什么好聊的。
她一脸的不信。
玉乡见她这番表情，有些窘迫地解释道：“虽然我与大师都甚少外出，但是，但是还是交流一下昭辰禅与两国的风土人情的。”
“哈……”断香轻笑一声，没有再说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