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独儿连刺十剑，孔方躲过七剑，身上多出三个血窟窿。都不是要害，但血流不止。
单独儿抿着嘴，他的嘴唇十分单薄，说道，“你不出剑，会死。”
难道孔方会不清楚吗？窟窿眼可是在他身上。但是…孔方又抠起他那鼻子来，他没心没肺的笑道，“老夫当年杀了那么多人，早知道有天得死了。”
这是他见过最不要脸的大剑师，单独儿问道，“为什么？”
孔方撇了撇嘴，没想说出来，但想了想，还是说了，“我和某个人做过一个错误的约定。”特别错误，他现在特别后悔。
“不再出剑？”
“对。”
“宁死不出？”
孔方嗤笑，“男人做的约定，反悔凭个娘们。”
单独儿沉默，然后突然说道，“我认识绵心夫人。”
孔方面色僵硬，绵心夫人同样是位大剑师，而且，特别骄傲，生平最常说的一句话便是，“谁说女人就要输给男人！”还有，这是位小心眼。
就凭孔方刚才这句话，传到绵心夫人耳朵里，她就能干出从白帝城杀过来的行动。
孔方不怕死，但怕极了这位夫人。他突然意识到这是个玩笑，咒骂道，“小鬼头。”
咒骂中却显露出几分熟稔。
随着这一个玩笑，两人间的氛围不由舒缓起来。这像极了江湖人，三两语间便能够惺惺相惜。
但江湖人，纵然惺惺相惜，也难免刀剑相向。
单独儿说道，“虽乘人之危，我会全力出剑。你会死。”
孔方满不在乎，“我会努力不让自己死的。”
“请。”
“请。”
墨林不懂这场斗剑有什么理由，一个明知会赢还要杀人，一个明知会死却不逃避，这算什么？
他忍不住出声，“难道不能认输吗？”
单独儿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这是一种侮辱，无论对谁。
孔方哈哈大笑，说道，“老夫虽然不再出剑，却也还自认为是一位剑客。面对挑战，怎么可以未战先怯，说出认输两个字呢。”
掌柜扯了扯墨林，墨林却还是坚持己见，他说，“明知道会输，认输有什么不对？”
孔方一本正经的看着墨林，这很难得，像是一个和尚教儿子做人的道理。他认真的说道，“哪里有明知道？”他豪情万丈，一身褴褛却遮不住神气，唱道，“虽千万人，吾往矣。”唱罢，看向单独儿，谦逊有礼，浑然不像他，说道，“请出剑。”
单独儿握剑，拿出十二分的专注，他不会认为这是一场稳操胜券的比斗，他有可能败北，败北就是死，所以他会用出全力，全神贯注，全力以赴。
然而，这又被墨林打断了。
“等等。”
单独儿格外恼火，他冷冷的看着这个小厮，眼神把他割成了四块。
墨林从柜台里取出一口剑，市面上价不过十文的货，是某个茶客用来抵押茶钱的。掌柜的不收，但墨林收了，那位茶客没回来过，便也没人赎回。
单独儿看着这口剑，剑身锈迹斑斑，剑锋有缺刃，拿去典当当铺老板不会收，拿到铁匠铺或许能换来一文钱。
单独儿不明白墨林拿出这口剑，用意何在。
孔方也很好奇。
掌柜的却像猜到了什么，想要把人拽回来，可手伸到一半却又收了回来。
墨林握着这口锈剑，很认真的看着单独儿，说道，“我替孔老爷子和你斗剑。”
孔方若有所思，他忽然一派轻松，大咧咧的走到柜台边，冲里头摸出一壶酒，他先猛灌了一口，特别满足，这才坐下用酒水清洗身上的血窟窿。
掌柜看着这老东西，眼角直抽搐，最终还是放纵了这老混头的行径。
单独儿盯着墨林，不放过身体的每一个细节，锋利的眼神中逐渐变得困惑，他问道，“你学过剑？”
墨林赧然笑着，“没学过。”他又慌忙补充道，“但我看过那位龚剑师舞剑。”
舞剑。
舞！
这回连孔方的眼角都抽搐起来。
单独儿感觉自己受到莫大的轻蔑，他不愿多说一句话，抬剑一刺，这一剑快极了，也利极了。单独儿并没有留有余力，他每一剑都是全力，这一剑，他自认可以刺穿瀑布。
墨林挡下了，用那口锈剑，击在剑身，改变了这一刺的轨迹。
这一剑无功而返，单独儿能够看见，剑锋是擦着墨林过去的。
这时候墨林开口道，“抱元守一式。”
单独儿不解，“什么？”
墨林解释道，“这招叫抱元守一式。”
单独儿点了点头，他觉得这不像是一个巧合，他再次抬剑一刺，是全力，但也是试探，又是擦着身子无功而返。
这不是一个巧合。单独儿确认。
这时候又听到墨林开口道，“抱元守一式。”
单独儿没好气的说道，“我知道这招叫什么。”他心态有些不稳。
墨林赧然，他小声说道，“龚剑师舞剑的时候都是喊着名字的。”
那位龚剑师是一边出招一边喊出招式名字，但单独儿刺得太快了，墨林不得不加快速度，结果他招式用完，名字才能紧跟着喊出来。
单独儿抽搐。
掌柜抽搐。
孔方大笑。
单独儿盯着墨林，默然良久，他开口说道，“我承认你代替孔剑师出战。”他要认真了。
全力与全力是不一样。
全力可以是全力的挥出一招王八拳。
也可以是全力的使出一式天外飞仙。
之前那两刺，是连招式都说不上的刺击。
而现在，单独儿要出剑了。
他学的剑，是大道至简的剑。他曾在瀑布之下练剑三年，也曾于高山之巅挥剑五载，但他用的剑，只有一招。
这一招，唤作洞天式。是他名列大剑师的资本。
单独儿要出剑，便是这一剑。
他只会这一剑，但这一剑，最锐。
单独儿抬手一剑，起手与普通的刺击一般无二，但他这一剑的心气，却是要与天公比高。
一剑出手，剑气纵横。
崇武堂以心、体、技，评天下武学为九品。三品是为大师，二品可为宗师，唯大宗师可称一品。
单独儿这一剑，被评为二品技，是为宗师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