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跑跑出了茶房,先是看到了楚邹。
他看到楚邹的断臂,惊诧,眼神却没停留。
接着便看见了大胆先生和侯三,自然,还有侯三的那只猴。
那只小猴子蹲在桌子上,两只爪子抱着茶碗,模仿着主人吃茶的样子。
茶碗里还留有半碗茶,小家伙哪懂得轻重,它倾斜着茶碗,却是倾斜过了,半碗茶水便泼了它一脸。
小猴子用爪子挠了挠湿掉的毛,它好像是不理解,毛怎么就湿掉了呢?
韩跑跑视线有些凝重,这两个便是寻他的人。
接着他的余光里跳进了一个沈青青。
沈青青有些百无聊赖的翻着她那本……天上地下唯我独尊功。
之前墨林走开的时候,把功法放在了桌上。沈青青有些无聊,她总不能去和楚邹聊天吧。她又不敢走,只能翻着被自己署名天上……署了个霸气名字的吐纳法。
这吐纳法,可真没意思。
沈青青便这样被时间煎熬着。
看到沈青青时,韩跑跑很意外。
一个女孩这样的穿着,不能不叫人意外。
韩跑跑多看了沈青青两眼,最后目光才聚集在大胆先生身上。
大胆先生也在看着韩跑跑,他似乎对于韩跑跑的出现,一点都不意外。韩跑跑朝他走过来时,他竟然还站起身,很有礼貌的说道,“韩道长,请坐。”
韩跑跑没推让,他坐下来说道,“大胆先生戏唱得怎么样?”
他语气讥讽。
大胆先生却不恼怒,他这行当,也算是门生意。既然是生意人,便应当和气生财。
大胆先生温和的说道,“可不中,这不,不得不另做些营生,才能免得一家老小,饿的饿,穷的穷。”
韩跑跑“啧”了一声,针锋相对的说道,“你这另做些营生,只怕便得让别的一家老小,死的死,哭的哭了。”
大胆先生叹了口气,无奈的说道,“这就是活着的苦衷啊。”他很诚恳的看着韩跑跑,说道,“别人生病总比自己生病要好,你说是不是这理?”
韩跑跑用鼻子笑了一声,说道,“所以送人去死,总比自己难受要好。你这理,可真是要人要命的理。”
大胆先生悲天悯人的说道,“我也心中常有愧疚。”
韩跑跑“呵呵”笑着。
大胆先生不理他,继续说道,“所以我才要多做些营生,多赚钱。”
他心痛的说道,“你不知道,每年替这些死去的人祈福,都得叫那些和尚要上好大一笔钱财。”
韩跑跑仍旧“呵呵”。就差再来一个“呸”。
大胆先生看着韩跑跑,突然觉得很悲伤。
他冲着站起身,韩跑跑拱手,然后说道,“韩道长,青衣楼请道长去死。“
这实在是个悲伤的事情,所以大胆先生又说道,“道长临死之前,可有什么疑问?”
若是有,他可以解了去。
大胆先生希望韩跑跑可以心无挂念的死掉,这是他能做的最好的一件事了。
他自己是这般觉得的。
沈青青听到“青衣楼”三个字,便再不翻她那本神功了。她眼睛死死盯着大胆先生,透露出的都是恶意。
大胆先生像是不曾注意到她。
侯三的那只猴子却突然一个激灵,慌张张的跳回到侯三的肩膀上。
侯三安抚住这只小家伙,紧接着便看向了沈青青。
这女孩,造型挺别致的啊。
侯三心中想道,然后他左右瞧了瞧,朝着沈青青做了个抹头的手势。
他这个手势,做得叫人看着是偷偷的。
墨林很奇怪,他是不想让什么人看到吗?
沈青青哼了一声,然后低着脑袋,只用余光看着那边的发展。
侯三对她这个态度挺满意,他从腰带里摸出一粒花生米,喂着那只小猴子。
他的做派,像是一个完全无关的人。
但这明显说不过去。
韩跑跑沉默了一会,他还真有个困惑,想了想,他问道,“你怎么找到我的?”
接着他像是自言自语,说道,“我这些时日都在兰叶山庄,昨夜才赶回了这里。若是寻我,你应当去兰叶山庄才对。”
兰叶山庄。
墨林听着耳熟,苏小恶让楚邹杀的人,不就是兰叶山庄吴道人吗?
韩跑跑说他这几日都在兰叶山庄,刚才却又把掌柜的信交给了他。难道掌柜也在那儿?
墨林突然觉得,今天的事好像都是串联在一起的。
侯三,沈青青,苏小恶,楚邹,大胆先生,韩跑跑……
以及掌柜,孔方……
他觉得这些人都在一场戏里,这还是一场大戏。
只是他却没办法弄明白,这场戏唱的是些什么,也不清楚每个人,在这戏里扮演着怎样的角色。
他所知实在少。
墨林看向沈青青,他觉得沈青青可能是这些人中,知道最多的那个人。
不过他没有走过去问。
这个时候实在不适合给他解惑。
韩跑跑盯着大胆先生,问道,“谁告诉的你,我要回来的?”
被韩跑跑这样盯着,大胆先生却一点不心怯,他笑呵呵的,像个弥勒佛,也像个财神爷,但最像的却是,遇着一掷千金贵客的老鸨。
大胆先生说道,“像我们这样的营生,雇主也都是遮遮掩掩的,生怕被别人瞧见了身份。所以道长这问题,我可答不出。”
是答不出,还是不愿答。
韩跑跑不知。
可这两者对他而言,难道有区别吗?
他现在只觉得幸运的是,他先把那封信交给了墨林。
韩跑跑眼神突然明锐起来。
他一向懒于武功,所以和那几位师兄弟相比,他每每让师傅羞愤。
可他再是懒散,日积月累之下,耳濡目染之下,他也不是个庸手。
韩跑跑心中自有豪情,他心中想道,他倒要看看今天谁能取了他的性命!
他没说出来。
他不是孔方那样没面皮的人,他觉得这话躁得慌,若是说出来,会损了他的面子。
他今日尚未吃酒,需得把持着面子。
这时候沈青青突然开口道,她说,“可你们青衣楼在那营生里,却有不一样的规矩。”
她指的是大胆先生那句“这营生里,雇主都是遮遮掩掩的”。
她这一开口,便叫大胆先生的笑意淡了一分。
大胆先生这时才第一次瞧着沈青青,他还是和气的笑脸,只是无名的多出了一分的杀气。
大胆先生问道,“不知道我们青衣楼是什么规矩?”
青衣楼的确有些规矩。
可青衣楼的规矩,何时可以让外人知道了。
大胆先生心中杀意已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