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大路尸队行走很快,虽然我们感觉后面鬼子已经追过来了。
但是,那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我们走在前面的山坡上时,看见后面鬼子的汽车隐隐约约地来了,估计是追我们而来的,“鬼见怕”赶快赶着尸队转入小道,走入一片竹林。
这是一片若大的竹林,生长着粗壮的楠竹,大的有大碗口粗,小的也有饭碗粗,小路从中间穿过去。
因为天要亮了,急于探清前面店铺情况,我撇下尸队到前面去探访。
走过竹林,前面就是一条河,既无桥,也没看见有船,我立刻傻眼了。
但是,还是要搞清楚,前面倒底有没有农家,或者可以打店的地方。
一直走到河边,才看见那里有一坐被火烧过的破屋,主屋已经倒塌,只剩下一个偏房。
到处是乱石,荒草从从以及过火烧过的黑烟状。
在乱石旁边,有一块半截埋土里的侧倒的石碑,我用手一抹,看到了屈原祠几个字。
看来这个祠堂已经荒废多年,门檐上到处都是蜘蛛网,老鼠大摇大摆地进出旁若无人。
我回头去通知“鬼见怕”,他摇着铃铛晃着杏黄旗,正从竹林的坡上走来。
我走近去把情况告诉了他。
“鬼见怕”就将尸队赶进了屈原祠的侧屋,用柴草盖上。
然后,我们回到主屋里,却看见有两个被烧得面目全非,一个缺了胳膊,一个少了条腿的菩萨坐在靠后墙的地方,蜘蛛网挟着泥灰,差不多已将它完全包裹起来。
这里不是正式的喜铺,也不是农家院落,没有床铺安睡,只能与尸体睡一直了。
天刚刚亮,门前不远的河面上,升腾起浓浓的迷雾。
我说:“这河里的雾好大。”
“鬼见怕”一笑纠正我:“这不是河,是汨罗江。”
“汨罗江?”我惊讶地问:“你怎么知道?”
“对,你看这上面是屈原祠,下面肯定就是汨罗江,是屈原投江的地方呀!”“鬼见怕”说。
“哦,有道理。”我说:“现在不讨论这个了,我到外面看看情况,再找些干柴来烤包子吃,你就把火烧起来。”
“暂时不能烧火,怕鬼子发现我们。”“鬼见怕”说:“稍为等一下。”
“好吧!你就在这里休息,等我来再说吧!”我说了句就出了门。
我沿着倒塌的砖墙走到后面山堪边,发现那里有一块红薯地,还有一些红薯没有挖。
我连忙检了根大棍子,挖了几个红薯,然后检了些柴草就赶快回来了。
可是一进门,却见“鬼见怕”躺在那里一动不动,竟没有打鼾,也没有声响。
我喊了他几声:“大司命!”
他没有反映。他是不是太累了睡死了?
他可从来是很惊醒的,我常常看见他旺盛的体力,想着他曾经与我的那次功夫,我就觉得他绝不会。
我再次喊他,他仍然没答应。
我紧张起来,猛地摇他。
可他仍然不动。
我以为他跟我开玩笑,就故意骂:“别装死吓我呀!”
但他不象是在装,他也应该不会装死吓我,他从来没有不会这样吓我的。
以为他猝死了,跑过去探他的鼻风,好象只有点点。
这一下,我彻底坠入了万丈深渊,要是他真的不醒过来,面对这八具尸体,我该怎么办?
我突然无助地哭了起来。
却又不敢大哭,怕鬼子正在这一带搜查我们,听到哭声后发现我们。
但是,在我心里,我始终不相信他会死,他一定是被自己的什么魔法套住了。
太阳升起好高了,今天是难得的好晴天。
但我得到周围看看动静,最怕鬼子在这样的好天气来突击搜山检查。
我躲在屋后的半截塌墙下,观看了好久一阵,感到鬼子没有找到这个地方,周围也没有异常动静,我就放心了。
回头我又大声地喊他,摇他。
我确定他并没有死,而是昏迷,或者是人家说得睡阴床之类,因为他身上的热度正常了,鼻子里进出的呼吸也正常了。
于是,我一气之下,冲进倒塌的房子里找到了一把破瓦壶,在江里打来冷水,一壶水就泊在他头上。
他一个激楞突然坐了,紧张地望了一下四周说:“怎么?我在哪里?”
我一喜,抱住他就又哭又捶地说:“你差点吓死我了!”
他清醒了,看了看窗外的太阳问:“我是不是睡了好久?”
我说:“你睡死了!”
“是吗?”他突然叹道:“我见到他们了。”然后不高兴地埋怨道:“谁让你这么快把我扯了回来?”
“你怎么了?”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地问。
“我睡阴床了!”“鬼见怕”说。
“什么?睡阴床?”我紧张地问。
“对,睡阴床。”他停了停说:“我首先到了楚国,见到了三闾大夫屈原,他正在桔园,还送了桔子给我吃,他说一个国家穷了没有国力会受欺凌,有了钱没有军力也会受欺凌!你们子孙一定要记住,不但要让国家富裕,还要让国家军力强盛。”
“是呀!没有国力社会会动荡,没有军力国家会动荡。”我说:“别说这么远了,你一定肚子饿了,我们烧火烤馒头吃,还烧水喝。”
“可是我还没有告诉你,我还见到了一个人,你一定想不到。”“鬼见怕”兴致不减地说。
“谁?”我问。
“你猜!”“鬼见怕”两眼紧盯着我:“是你最亲近的人。”
“那是谁?难道是阿锋吗?”我惊奇地问。
“对,正是他,还有他的这些战友!”“鬼见怕”大声地说。
“啊!”叹道:“是呀!这么说,这么些天来,他们的灵魂不死,其实与我们同在。”
“没错!”“鬼见怕”严肃地说:“阿锋说,感谢阿花和你龙大司命,能在腊月里把我们的尸体弄回家与家人团聚,最后为爹娘尽忠尽孝,让我把最后的心愿完成。并说,你们是抗日的大恩人,也是我阿锋的大恩人,更是凤凰父老乡亲的大恩人!我代表我们牺牲的战友向你们瞌头。我说别别……”
“后来怎样了?”我急切地问。
“后来还不是你反我扯回来了!”他脸一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