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玉堂灰溜溜地跑了。
他一走，老板马上端来一团酒请我喝，高兴地竖起大拇指夸我是少见的巾帼英雄。
“谢谢你让我也舒爽了一回，他们这几个无赖，鬼子没来他们是这样，鬼子来了他们也是这样！他们是黑魔咒的人。”
“黑魔咒？”我问。
“对！九江城郊这一带的黑道组织。”老板说：“专门做盗尸卖尸和尸体相关的生意，还搞与尸体相关的邪道。”
“这些民族败类！”我再次愤怒地骂道。
老板望了我和“鬼见怕”一眼，忧心忡忡地说：“他们晚上可能还会来的。”
“鬼见怕”冷笑道：“晚上来，我们更不怕，我有尸哥儿们。”
我也笑，我们这一对胆子擂钵大的人凑到了一起，还怕他一个鬼大山人吗？
看着天要黑下来了，我们赶快吃过饭就动身上路。
这一回，“鬼见怕”狠烧了一把纸钱，又狠念了一把大经，还自阿锋开始，重换新符，每个人天门地穴，都一门不漏地贴符封了，然后才正式启程。
“当——当——”
“当——当——”
“阴人上路，阳人躲开哟；不让尸路，好人自负；阳让阴路，阳人长寿；待你变阴，别人同理。”
在这腊月的寒夜里，“鬼见怕”的道袍虽又长又大，却也更显威严。
他左手握铃，右手举旗，一摇一走，一响一挥。
他身后这个尸队，虽然少了那个赵介生，但走起来仍然壮观，这群人的步伐更加地一致，就象有人喊操：“咔——咔——咔——”与原来在沙石路上走的声音明显的同，这回是走在冻凌的泥土路上，昨晚又下过雪籽，雪籽又冻上了，所以，尸队步子踏上去，就象大兵走过阅兵场。
只是他们被绳子连着。
这回不再是葛藤一类的绳子，那东西易断。这回是一根手指粗的麻绳，从阿锋开始，阿锋排第一个，男左女右，全部连着左手到最后一个人。
系阿锋时“鬼见怕”怕我看着说他，他避开我系的。
其实我懂他的一片心，这是程序操作，必须这样，就象部队军规，必须这样，不然搞不成事。
“鬼见怕”在最前，中间是尸队，而我在最后。
兰妮和“死鬼”都走了，再没有人陪我走这赶尸路了，我一个人又走在队伍后面，一边丢买路纸钱，一边跟着念《正气歌》。
其实我的心里别提有多怕，就象后面随时有一个黑影要扑上我的身子。有时候，好象听到后面有脚步声，回头一看，什么也没有，只有灰暗暗的树影在风中摇动。
但是，我还是身子一麻。
我就集中精神，看着雪照下尸队行进的影子，看他们一个个同手同脚，机械地走，生硬地行。他们没有我们行路时那样轻快，那样的步子有弹性。他们一个个面色象石粉刷过，两个眼睛陷下去不见眼珠，脸颊也全都干陷得紧贴着面骨。
昨天虽统一，但都是穿的军装。那都是我的坚持，我说他们是军人，到死也要保持军人的风度。但出了跑尸的灵异事件后，我再不能坚持，随了“鬼见怕。”
这样，今天准备上路，“鬼见怕”就统一给他们换装，一色的长白袍。但在我看来，他们即使是这样的装扮，也仍然不失军人的威武。
他们的脸上，被“鬼见怕”画满了符，脑门也贴着符，戴着尖角斗笠，也四方贴满符，还有前胸后背脚底下，都是符，不是画的就是贴的。一个个完全包装在符咒里，这就是“鬼见怕”的安全系数和保险锁。
他们一个个双手平伸前出，疆直地象个安在身上的木架，因为他们不是战士了，而是僵尸了。
前面是一片山林了，好大的一片山林。
“上山罗——”“鬼见怕”大声喊着，倒不如说是在提醒我。
我立刻打起十二分精神，把全身的热血鼓涨到胆里，血涌胆壮嘛！
忽然，“哇哇哇”，一只乌鸦不远处长嘶三声，马上一阵呼啦啦的响，树林中一群惊鸟从头上卟卟卟地逃过去。
我魂飞魄散地猛地抬头，雪光映照中，看见一个具大的黑影呜呜咽咽发出怪叫声追过来，停在前面的树上。
它的一声叫唤，马上又引来另一棵树上的呼应，随即有另两个黑影在其它树上也呜呜咽咽起来，这四个黑影让整个树林充满了恐怖的一片哭嚎声。
下面尸队正在经过。尸们已经颤颤巍巍，左摇右摆起来。
我失声地大叫：“鬼呀！”一身就瘫软地坐了下来。
只听见“鬼见怕”却在前面大声地呐喊：“是人就显身，是鬼就看剑！”他一把桃木剑挥舞得行云流水，符纸燃烧的亮光照亮树林。
但是，大树上黑影在蹿来蹿去，呜呜咽咽似哭非哭的声音不但没有停止，反而越来越吵。
就在“鬼见怕”一轮符咒烧完，再准备点燃又一张符咒的当口，那几个黑影猛地扑下来，扑向尸队。
“鬼见怕”挥舞桃木剑过来乱砍，砍在什么东西上，邦邦地响，但对方并不退缩，相反越来越汹。
尸队的绳子被扯动了，接着尸队就被扯倒了，拖拉得乱七八糟。
我坐在地上，眼看着几个黑影在尸体周围蹿来跳去。
“邪道！”“鬼见怕”大骂着跑过来，大声地喊道：“阳人来袭，畜生们起立！”喊着，他还大声地念起《正气歌》来：“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
尸队“呼啦”一声，象刮起一阵漩风般从地下一齐立了起来，然后坚定地朝前走。
四个黑影顿时怔住了，然后闪到一旁，又退上树去。
片刻后，一个黑影发出声音来：“抢了！”
四个飞到树上的黑影就立刻扑下来，扑向尸队，割绳抢尸。
“是鬼还是人？”我再也不能忍受了，随即拔出枪来，对着其中一个黑影就是一枪。
“啪”的一声，山林发出巨大的回响。
那个黑影晃了一下，“嘘”了一声，另外一个黑影就发出了“唆——”的声音。
随后，黑影们慌作一团，一锅蜂地从树上消逝了。
他们到底是人还是鬼？我站在那里发呆，还是没弄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