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两女一男拖一个尸车，上面两具尸体，照理不吃亏。
但路不好走，尸体在尸车上一翻一滚，稍有个沟坎就掉下来，让我们搬得出身大汗才搬上去，又耽误时间还是很吃亏。
天完全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了，我们只能摸黑行进，本来走得很慢，一搬尸体误时间就更慢。
开始“鬼见怕”硬要由他一个人拖，说男人不拖女人拖他怕“鬼见怕”骂他。
后来，他实在不行了，我去接他手他才让我拖。本来就是一个读书人，没做过重体力活，突然干起这档子下苦有怕事，扛得住才怪。
好不容易走到了一岔路口，一边是小路，要沿湖才能走到我们的临时停尸棚野店去的路，一边是大路，进城后下码头就可去那里。
我站在岔路口，看见小路那边漆黑一团，想来路肯定不好走，有点害怕。再看看进城去的这边大路，路灯亮着，道路宽坦，虽然鬼子来把城市炸了一通，但毕竟比小路好走，我正犹豫不定。
兰妮说话了：“阿花姐，楞什么楞的，求求你，得走这边有亮光的路，不然人又吃亏，还要吓死人。”
“死鬼”也说：“恐怕只能走大路，小路照这样走下去，得走到天亮。”
我说：“我也想走大路进城，可就怕鬼子哨兵拦路不准过。”
“不怕！”兰妮说：“阿姐，这里城南门，守城的哨兵，好多都去我们怡红院逛过窑子的，有的可能我认得，到时再说点好话，色他一下，那些兵肯定会放过我们。”
我也很累了，他们都这样说，我也就同意了。
我们朝着亮光的路走去，很快就到了城门口。
城门外是护城河，河上一座吊桥。晚上进出城的人少，吊桥拉在半空。
我们站在护城河边喊放吊桥。
城门边站岗的人中，走过来一人一看就知道是白狗子，兰妮似乎有点高兴，悄声对我说：“他是鬼子进城后原警察局那班值勤的人，外号叫鸦片，是个鸦片鬼，还是个队长。他们都叫他鸦队长”说着她对着护城河那边喊：“鸦队长队长放一下吊桥，让我们进城。”
“你们从哪里来？”鸦队长问。
“我们从乡下来。”兰妮回答。
“哟嗬，生意做蛮大，接客还接到乡下去了？”鸦队长跟她开起了晕玩笑。
“鸦队长，你倒是会开老娘玩笑，老娘走亲戚来晚了，还不放老娘过去！”兰妮跟她打情骂俏起来。
“放桥可以，你要跟我亲热亲热。”鸦队长发出坏笑。
“你还利用职务索贿呀！老娘我有事。”兰妮没好气。
“那我就不放！嘻嘻。”鸦队长做出要转身要走的样子。
兰妮连忙改口：“好好，亲热就亲热。”
“这还差不多。”鸦队长就放了吊桥。
我们刚走过去，雅队长看见我拖的尸车，还盖着好多稻草，就问：“拖的什么？”
我说：“尸体。”
“尸体？为什么不埋在这里？”鸦队长揭开草看。
“尸骨要还乡，要魂归故里呀！”我说。
“那要拖哪里去？”鸦队长盯着问。
“拖凤凰去。”我们答。
“不准走城里！”鸦队长突然拦住。
“我们过一下为什么不行？”我说。
“不行就不行，太君说怕传染病！”鸦队长手一招城门口还有站岗的又过来两哨兵。
我愤怒了：“你们这些汉奸，也配当中国人，人家舍身抗日，你们却帮鬼子，还为难我们收尸，你们是中吗？”
“我们也是没有办法！”鸦队长说：“让你们过去，鬼子查出来，会要我的脑壳！”
旁边的小兵都不做声，也不动手，只站着看。
兰妮对鸦队长刹着媚眼，嗔声嗔气地喊着：“大哥，你就帮小妹一个忙吧！我们都是自己人，何必呢？”
“不行！”鸦队长指了指城墙上：“那里有鬼子的岗哨监督我们。”
兰妮说：“哎哟！他们根本看不清的，你就放了我们吧！”
“不行就不行！”鸦队长说着摔开兰妮的手，又把身子拦到我的尸车前。
兰妮又跑过来媚笑着：“哟！鸦队长，你这臭****，你还真跟老娘较真哪？怪不得鬼子打到这来的，就是你们这些汉奸太多了弄的。”
“我们也没办法，当汉奸也是混饭吃，要让你过去了，我不但饭碗没了，脑壳也要搬家，反正我当汉奸名声坏了，我就这样了。”鸦队长身子铁样拦着不动。
“你真不放喏？”兰妮说着身子挨着鸦队长，双手抱住他的手朝旁边拖，让他的手臂在自己的胸前磨沙，一边磨，一边拖进黑暗处去了。
旁边有个值班的连忙跑过来悄声对我说：“大姐，你们快过去，这里缠久了城墙上的鬼子会发现，会下来查询就走不成了。”
正说着，城墙上果然有鬼子哨兵在喊：“下面吵什么？”
“太君！没什么没什么！”那个值班回答着走过来，动手把盖尸体的草铺盖好，说：“要是遇上鬼子巡逻队，你们旁边的活人就睡到尸体上面去，就装着是病人，去看医生的。”
我们拖着尸车过了哨卡后走了段路，才停下来等兰妮。
等了好久一阵，兰妮才气喘吁吁地追上来说：“走，没事了，假洋鬼摆平了。”
我问：“你又献身了？”
她冷冷地说：“这家伙就是个钻钱眼的家伙，拿了钱还占老娘便宜。”
“你给他钱了？”我问。
“不给他能放吗？”兰妮咬着牙说。
“唉！”我叹道：“这帮人怎么比鬼子还坏呀！”
“死鬼”恶狠狠地说：“刚才我手上有刀，我真会杀了那汉奸****的假洋鬼子！我们中国之所以沦落到此，就是因为少数人堕落到比鬼子还坏！要是让他打中国人，他比鬼子兴许还狠。”
“是呀！真正的抗战还没有开始，我们的民族还没有唤醒，包括蒋委员长本人都还没有真正发出抵抗的命令。陈团长他们是自发抗战的啊！所以他就是牺牲了，蒋委员长也并不高兴，但我们阿锋生前曾对我说过，不管蒋委员长愿不愿意，只要鬼子来了，我们就坚决与他决战到底。”
兰妮说：“阿花姐你没在江湖混，真的不知道这里面有多黑！假洋鬼子也多。算了吧！去财消灾，我们好快脱身走。”
我激动地说：“兰妮，太谢谢你了，等下我还钱给你，帮我办事，本来就亏欠了你们，还要你出钱我不好意思。”
“算了算了，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什么你的我的！陈团长他们也是为了抗日，抗日的事是我们大家的事，就不分你的我的了，我能帮上也是我一份力。”
“死鬼”回过头来说：“我们兰妮妹子，红牡丹就是说她义气好！”
“什么废话别说了，快走！我怕那狗东西鸦队长，得了好处还变卦！”兰妮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