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这位棋院长,我很是感动,在这样炮火连天,颠沛流离的日子里,这份爱是多么的珍贵啊!
王仲夏望着我们推推眼镜,然后笑笑:“你们就叫我‘死鬼’吧!”
我们咯咯地笑:“这太叫老你了。”
他认真地说:“黑牡丹平时是这么叫我的,听惯了顺耳,我喜欢她这么叫!”
战争让友情更加珍贵,在生命遭到魔鬼践踏,缘分受到折磨的今天更是这样啊!
我看着“死鬼”眼镜后面那双纯真的眼睛,觉得他一定是一位可信赖的人。
我问:“前几天是不是参加埋过一批768团壮烈战士的尸体?”
他警惕地望望我问:“问这干什么?”
黑牡丹接言说:“死鬼呀!她是兰妮的好姐妹,也是我的好姐妹。她还是那个768师陈团长的太太。”
一说是陈团长的太太,他立马转过身来握住我的手,眼泪立刻流了出来,他说:“陈团长太让我敬佩了,他是真正的抗日英雄,国民党军队要都象他一样,小鬼子也不会打到这里来。”
“是呀!”我叹道:“可是光他们英勇有什么用呢?****节节败退,连牺牲战士的尸体都来不及收,让我们家属找不到!”
“但我们也是义士,我们来帮着找。”‘死鬼’象发誓一般:“相信我们!”
“相信你们,当然相信,听说这次寻找掩埋768团牺牲战士尸体,每次你都参加了?”我望着他感动地问。
“是的,我还作了记录!这不但是记录,也是一笔笔血债,将来要鬼子还的!”他两眼冒着火光,直视着我说。
“那你能把记录拿给我看看,让我找几个人吗?”
“啊!记录藏在了教堂一个地方。”他悄悄地对我说。
我以为他还在怀疑我的身份,就严肃地说:“你相信我,我真是陈团长太太。”
“死鬼”一笑:“你误会了!”
我迫切地问:“现在能找来吗?”
“现在?现在那里人很多,这份记录了埋尸地点和部队番号,还有名单的详细记录本,鬼子也盯上了,他们在追查。”
“啊!那怎么办?”我的心又一凉。
他轻声地说:“那份记录是留给后人的,对于我要不要那份记录无所谓。”
“这么说你记得?”我不相信地问他。
他推推眼镜,望着我又一笑:“你忘了我是棋院院长?”
“棋院院长怎么啦?”我问。
“记棋谱,我有超强的记忆力呀!”他自信地说:“过了我的目你就放心好了,一万年也不会忘记的。”
“真的,你全部记得?”我惊喜地问。
“全部,只要是记录过的,番号,姓名,埋藏地点,埋藏日期。”他如数家珍。
“天哪!怪不得黑牡丹这么喜欢你这个‘死鬼’的,你怎么这么聪明?”我失态地一下抱住他。
黑牡丹也高兴地望着我笑:“你们都是读书人,才真正说得上话。”
我轻轻拍拍黑牡丹的头嗔道:“你可别吃醋哟!”
“死鬼”抱住她的头亲了亲:“我的黑牡丹是我心中永远的一枝花。”
“好吧!”我对黑牡丹笑着说:“今晚我要借你的‘死鬼’用一下。”
兰妮开玩笑问黑牡丹:“随便怎么用,床上用也行可以吧?”
我瞪了兰妮一眼:“什么时候还开这种玩笑?”
黑牡丹也附和道:“不要紧,我们都这样,这年头快活一天是一天,床上用也没关系,只是要是怀上孩子可要还我!”
“没问题!”我们都笑了。
我们安顿好黑牡丹以后,兰妮、“死鬼”和我一齐趁夜出发,我们只找到一把锄头,就带着这把锄头。
根据“死鬼”的记忆,陈团长的尸体埋的很巧妙,既易找又不被人发现,他是个精明人,他时刻想着以后局势好了,家属或者政府要立碑来找尸体,便于好找。
“你记得他埋的具体地点吗?”我还是觉得有点不相信。
“你知道棋盘山吗?”他突然问。
我说:“陈团长刚从浙江嘉善撤到九江来时,我随他到过这里,他带我去棋盘山打猎玩过,它在南湖三眼桥西边。”
“没错!可是你知道象棋红黑方各有多少颗子吗?”他又问。
“一十六颗,这谁不知道。”我说。其实我在大学读书也是女子棋院的。
他忽然一笑:“这不就有了陈团长的埋藏地。”
我惊讶地问:“你是说将的位置?”
他嘿嘿笑道:“对,没枉费读书人这个称呼。”
兰妮一旁不高兴了:“什么棋不棋,将不将的,你们俩打什么诳语,我怎么一点也听不懂?”
我讥她:“你在学校时,就是棋盲,当然听不懂。”
我们说笑着,在夜色中来到了棋盘山前面的南湖边,突然看见隔湖那边的棋盘山上火光冲天,随风传来很臭的肉糊味。
“不好了!鬼子在烧尸!”“死鬼”大叫了一声,带着我们紧张地准备过湖去。
这是个内陆湖,湖中由几座石拱桥相连成路过湖,三眼桥就是其中的一座,就在我们快要走到三眼桥时,突然发现桥上有鬼子的岗哨,每座桥上都有,严密地封锁了过湖的路。
“怎么办?”我们沿着湖找船,半天也没找到。
“死鬼”说:“现在只有一个办法,我们潜水过去。”
“行!”我说:“我的水性好。”
“可是我潜不了这么远。”兰妮打起哭皮脸。
“没关系,我们口含芦苇管,我经常这样潜水过湖,兰妮就跟着我。”“死鬼”满有把握地说:“我们要抓紧过湖去抢尸体,鬼子一下是挖不了那么多的。”
我们就在湖边的芦苇荡中拔了芦苇做成管子,每人衔一根在口中,然后潜到湖中。
我们手牵手,“死鬼”走在最前头。
湖不是很深,又生长着许多芦苇,我们就找芦苇多的地方涉水,没芦苇的地方才潜一下,个把钟头就过了湖。
过湖后先躲在芦苇荡中观察了一阵。
湖边上有鬼子的游动哨,要过去得瞅准机会。
等一队巡逻的鬼子刚走过去,我们就从芦苇荡中爬上来,钻进岸边齐人高的湖草中,然后溜到离鬼子烧火的火堆附近的一个土堪边。
鬼子正在忙碌着,朝那个泼了汽油的火堆上扔尸体。
“死鬼”突然惊奇地说:“呀!原来鬼子烧的是自己人的尸体。”
“阵亡鬼子尸体也在这?”我有些气愤。
“战争就是这样,亏你还是个读书人,这都不知道。”“死鬼”解释说:“鬼子打仗时,先把尸体集中放在这边的一个坑里,并没有埋,等战斗结束,他们就来焚烧,然后运骨灰回国。”
“他们不会偷****的尸体吧?”我担心地问。
“他们不会,他们是战斗部队,只有特务干这事,他们自己士兵的尸体都处理不完呢!”这个“死鬼”什么都清楚。
我说:“那现在我们怎么办好呢?”
“死鬼”黑暗中拉了拉我的手:“别着急,他们的尸坑在那边,我指挥掩埋我们****战士的尸体时,我就用心了,与他们的尸坑,隔了个楚河汉界。”
“楚河汉界?”这家伙什么都与象棋联系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