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眼前的一切都非常好,蔚蓝的天空清透如宝石一般亮堂,离原正站在海边的沙滩草地上,脚下的绿草柔软无比,有一种踩在软泡沫上的感觉,红楼别墅在离原身后十多米远的地方。
见到如此美景,离原不由得心怀荡漾,红色的屋顶、绿色的草地、蓝色的天空和海洋构成了充满热情、自由、希望为主题的风景美图,而离原正是身在此美图中主角。
忍不住了,很想从沙滩草地上冲向大海,让清凉的海水包裹身体,再随着海浪激流拍打,沙滩草地往大海的地势是微微下倾的斜坡,离原麻溜地脱下衣服,冲向大海,因为是下坡,离原跑的速度越来越快,迎面而来的海风将皮肤吹出褶皱,这让人不是很快活,又有些头晕脑胀,可是离原还是想要冲进大海。
海风越来越大,离原不由得低下额头,朝着脚的方向看去,却发现自己现在是光溜溜的,底裤也被脱去了,他在朝着大海裸奔,是刚才脱衣服的时候一起脱下的么,离原记不得了。
离原扭头朝后面看去,他想看看底裤是不是留在岸上,可是蓦然间,眼中的景象变得光怪陆离,沙滩草地像粉末般逐渐消失,红楼别墅从墙基处开始被黑色蔓延,直至红色的屋顶也消失在黑暗当中,离原的脚步也变得颠簸疲软,每跑一步都都感觉身体在下陷。
海风更大了,也更冷了,离原用胳膊挡在眼前,要不根本看不到前面的景象,原本宽广无限的大海在急剧收缩,逐渐变为圆形的湖泊,湖泊的周围也被黑暗所笼罩,这些黑暗从何而来,离原无从得知。
即使大海正在收缩成湖泊,离原还是朝着奔跑,可是身体下陷的更厉害了,离原看着脚下的路,斜坡路也被黑暗侵袭了,而自己的下半身已经有一半陷在黑暗当中,当离原再次抬起头的时候,刚刚的美景全都被黑暗给笼罩了,唯一能看到的只有前方正在收缩的圆形湖泊,湖泊是蓝色的。
离原非常害怕,心脏急剧跳动的声音在黑暗中清晰无比,咚,咚,咚....,裸露的身体奋力挣扎,从黑暗中跳了出来,冲向湖泊,裸露的身体越靠近湖泊,湖泊收缩越快,快到只在一个眨眼间,湖泊收缩至针眼大小,消失了。
身体悬浮在黑暗之中,没有上下左右,无穷无尽,挥舞四肢,抓不到任何支点,还有冰冻感觉如针刺般扎入身体,心脏的跳动速度越来越快,原本咚咚的声音也变为像金属撞击的刺耳声,离原狂呼呐喊,他想在黑暗中找到方向,可是啥也找不到,最后呐喊声变为哭泣的声音,眼泪也四散喷出。
黑暗中出现一道白光,白光化为一道人影,人影巨大无比,看不清楚具体的相貌,只能感觉在笑,然后离原的身体突然失重,极速下沉,笑声变得尖细刺耳,朦胧中,离原又看见那白色人影手拿一根木棍,木棍的顶端刺着一个苹果,苹果被送入白色人影的嘴中,用力一咬,苹果被咬碎,流出红色液体,离原感觉心脏也被搅碎了,疼得受不了……
“啊,啊啊…”,叫声有些急促,离原一睁眼,猛然从床上坐起,嘴巴里粗喘着气息,被子已经横躺在地上,环顾四周,这是红楼别墅二楼的卧室。
嘴巴还在连续不断喘着粗气,眼睛闭一下睁开一下,反复数次,离原确定了自己真的是睡在二楼的卧室,原来刚才光怪陆离的景象只是一场噩梦。
床头柜上摆放着计时树,那是一尺高的铜制工艺品,计时树的树冠呈不规则圆形,由十二支造型各异的树枝构成,每个树枝上镶嵌着一对玻璃小鸟,象征着二十四个时间点,玻璃小鸟会根据相应的时间点,发出亮光。
此时,象征着午夜时刻的玻璃小鸟正发出光芒。
离原用手抓住自己的胸口,微微的感觉有些痛,噩梦中发生的事情还有一些残留景象在脑海里流逝,他使劲的摇了摇头,想要将这些景象甩出去,脑袋被甩的有些晕痛。
“这个该死的多罗克,害我大半夜被吓醒”,离原在失去心火之前从未在梦中如此害怕。
多罗克留下的地图放在计时树的旁边,熔浆鱼胆和蝴蝶草混合出的橘红色火焰具有时效性,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灭烬,为了确定自己不会在未知的时刻陷入无色无味零温度的状态,离原原本计划好好休息一番,天一亮便去奇异世界采集熔浆鱼胆和蝴蝶草,可是好好的睡眠却被噩梦扰醒。
难以入睡了,离原从床铺落地,将横在地上的被子捡起放回床上,然后打开卧室的门,朝着一楼走去。
客厅的吊灯发出金煌明亮的光,像白天一样,圆形的大灯泡周围环绕着五颜六色的花朵造型,这些花朵是透明的晶石制成的,金煌明亮的光透过这些晶石发出五彩斑斓的光点,在客厅顶部的四周形成一圈光带。
离原来到浴缸处,浴缸里的水没有一丝波纹,很安静,像镜子一样,水灵正在熟睡,离原伸手在水面上轻轻地划拉,随即水灵翻了一下身体,激起一阵小波浪,拍在浴缸边上,吹了个水泡出来,然后又恢复了平静。
离原并不想吵醒水灵,他打开浴缸上方的水笼头,只开了四分之一大小的出水量,这样就不会显得太吵,离原伸手接了一捧水,慢慢地放到浴缸的斜边上,翻过手掌,水流缓缓地流入浴缸。
即使水灵处于熟睡状态,它的身体也会受到环境的影响,被蒸发掉少许,离原为水灵补充了一点点新的水分。
红楼别墅客厅的门打开了,离原走到院子里,从漫边无际海洋的视角看向岸边,整个世界都是黑漆漆的,客厅里透出的光显得格外耀眼。
可是,从离原的视角看向大海,却感觉黑幕重重,而午夜的海风又有些阴冷,身体不由得有些颤抖。
离原抬头望向夜空,月亮被云雾完全遮挡,没有一丝缝隙,而且再朝着大海的深处望去,浓厚的云雾正滚滚袭来,仿佛要彻底抹杀掉月亮的光芒。
海浪一层接着一层冲击海岸,站在院子的位置,离原看不到岸边的具体景象,但听着轰鸣的海浪拍击声,大概也能想到,岸边的砂石正在被海水冲噬。
因为难以入睡,离原才想着站到院子里来透透气,但是眼前的景象并未让他感到丝毫平静,若在往日,他会觉得这是大海在展示它的忧郁和烦恼。
然而现在,离原却觉得云雾遮蔽月光,冰冷的海风吹拂着身体,海浪的拍击声轰鸣着耳膜,全都是为了映衬刚刚的噩梦,离原的思绪瞬间回转,用脚在黑晶石地砖上跺了跺,黑晶石地砖坚硬厚实,没有让他产生身体下陷的感觉。
离原猛地吸了一口海风,闷在胸口数秒钟,再吐露出来,然后用一种审视的目光望着前方,他有些讨厌现在的大海,紧接着就转身跑回客厅。
进入客厅,脚步就放慢了下来,不想惊醒浴缸里的水灵,然后又以稍微快一点的速度跑上二楼,楼梯道的台阶上传出“哒哒哒”的声音。
离原没有跑向二楼的卧室,而是朝着相反的房间跑去,因为跑的缘故,二楼的层板略微有些颤动,打开相反房间的门,这是离原的魔药室。
2
五步便可走满的房间,在与门相对的墙边摆放着浅棕色的长条木桌,桌面沾染着七彩斑斓的痕迹,另外两面墙上各装着三层陈列板,银锡制做的小瓶子堆满在上面,瓶体上布满形态各异的浮雕式花纹,每个小瓶子的瓶口上都沾着配魔药时滴下的流渍。
离原停在魔药室的中间位置,身子在左右旋转,目光则搜索着陈列板上的银锡制的瓶子,右手食指不停地敲击着嘴唇,左手则托着右胳膊肘的位置,离原对这些瓶子里的魔药效用了然于心,只是要在这些魔药中挑一些出来,配置新的魔药就需要费些心思了。
右手手指停止了敲击嘴唇,然后握成拳头沉于胸前,敲击在左手手掌上,发出“啪”的一声,离原的眼神中流露出像是找到一种好方法的意思。
离原的手指像行走在平整路面上一样,平稳的在这些银锡瓶子堆里点来点去,挑出了三瓶他认为需要用得上的,摆放在长条木桌上。
长条木桌的底下放着许多稀奇古怪造型的器皿,都是离原配置魔药用的容器,有天鹅颈式的,有反向漏斗式的,还有像汤锅一样的……这些器皿肯定都被使用过,只是从未被清洗,表面布满了层层重叠的斑迹,看上去像个杂货堆。
器皿堆里挑出了一个长筒状的,开口反卷的铁质容器,离原挑上这个,并不是因为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只是因为它太普通了,平时用的次数不多,表面的斑迹比较少,相对干净一点。
食指和中指并在一起,在木桌上画了魔法符号的圆形轨迹,铁质容器被放在符号的正中间,就和在餐桌上放水瓶一样平常。
被挑中的银锡瓶子里装的魔药依次是:泡泡鸟的鼻涕,爆炸疣猪的汗液和夜间发光水果的汁液。
泡泡鸟总是独自待在树木的顶端,啄上的两个孔喷出的泡泡,慢慢悠悠的飘到天空上;爆炸疣猪喜欢在略微陡峭的山坡上奔跑,它那深红且厚实的肉皮,溢出的汗液滴到砂石便会引发爆炸;夜间发光的水果生长在奇异世界的黑森林里,虽然这些水果颜色鲜艳,香味清新,味道甜美,但也没人敢吃,因为吃了之后,到了夜里,人的身体也会跟着发光,会引来诸多不便。
离原将银锡瓶里的魔药倒入铁质容器,魔药在容器里开始混沌,溢出彩色的烟雾,然后铁质容器开始剧烈震动又略微有些腾起,砸击着桌面。
但是,离原面目平稳,嘴角露出微笑,一点都不担心铁质容器会因为震动而跌落到地上,彩色烟雾越加浓烈,并且开始伴随着四射的小火星,震动更加剧烈。
刚刚绘制地圆形魔法符号轨迹,以黑色痕迹呈现在桌面上,这是小的半球形空间结界,任由铁质容器如何震动,烟雾如何浓烈,都无法逃脱空间结界限制。
欣喜的神色在离原脸上浮现出来,离原右手握拳再次锤击在左手手面上,铁质容器不在震动了,平稳的立在桌面上。
新的魔药配好了,离原拿起铁质容器跑出魔药室,身体刚刚越过魔药室的门,便又折了回来,从木桌底下的器皿堆里找了一件环状物带细长杆的器件,紧接着便跑向楼下。
跑到客厅的时候,离原紧急刹车,放慢脚步,浴缸的方向传来水灵的声音。
“不要在像猫一样走路了,刚在你上楼的时候就被你吵醒了”,水灵边说边打了个哈欠样子。
离原待在已经走到的位置,轻轻地挠着头发,面部朝着浴缸的方向,露出羞赧的样子。
“做你这样主人的跟随,可真不好受啊,大晚上的还搞出这么大的动静”。
“来,我做一个好东西,马上就要用了,一起看吧”。
离原快步走到浴缸边,拿起玻璃瓶对准水灵的位置,从浴缸水的一边赶向另一边,水灵被迫流入玻璃瓶里,又拿了布袋,将铁质容器装在布袋里,背在肩上。
“小心一点,都洒出来了”,水灵趴在玻璃瓶口对着离原叫唤,离原快速跑出客厅,穿过院子,朝着大海奔跑。
外面的景象依然黑幕重重,冰冷刺肌。
院子口到达海边是一段倾斜的下坡路,和噩梦中梦见的一样,离原的脚刚刚踩到平路和下坡路的折点时,衣服漂然而起,脚步腾空,像踩着无形阶梯一样,朝着斜上方的方向走向天空,一直走,走到海面的上空便停下了。
离原用环状带细长杆的物件搅拌铁质容器里的魔药,然后拿到空中挥舞一下,便吹出了彩色发光的泡泡,泡泡缓缓升向比离原现在的位置更高的天空。
泡泡直逼高空中浓厚的云雾,它那彩色的微光也在云雾里若隐若现,当泡泡完全飘到云雾里的时候,也就没有任何光彩了,像消失了一样。
“大晚上的,只是来吹泡泡么”,水灵趴在玻璃瓶口说道,语气里少不了抱怨的味道,紧接又说,“还带我来到海面上,万一掉入海里,咸不拉几的,我可受不了,快回去吧”。
“别急啊,我可是来拯救月光的”,离原说道,他目光朝着泡泡钻入云里的位置。
“月光在浓云里了,散了就出来了”,水灵不明所以的回了一句。
“今晚不行,我想让月光照进院子,要让红楼别墅门前的景色通亮皎白,要不然那光怪陆离的景象真的影响睡眠啊”。
“什么光怪陆离的景象,说的真让人费解”。
“嗯…噩梦中的景象”,离原略微停顿一下说道,说这句话的时候目光依然朝向云层,然后低头俯视水灵继续说,“噩梦中的景象和现在景象很像啊,刚在梦里我很害怕”。
听完,水灵从玻璃瓶口掉入瓶里,沉默片刻,看上去就和一瓶普通的水差不多,离原也抬起头继续望着上方。
“好吧,那我那我就在这半空中陪着你吧,虽然我现在很想回去”,水灵又趴出瓶口说道。
上方的云层闪现出十字形的彩色光芒,浓厚的云雾被泡泡炸出圆形的窟窿,月光倾泻而下,在云层和海面之间拉出一道皎白的月光。
离原露出欣喜的样子,魔药达到了预期的效果。
离原抓住玻璃瓶在海面的上空奔跑,不停用铁质容器里的魔药吹出泡泡,不一会,海面上空就布满了泡泡群,每个泡泡都发出彩色的光芒,这些光芒汇集在一起,犹如极光一般美丽。
繁多的泡泡缓慢升空,飘到云层里面,先飘到云层里的泡泡爆炸了,云层被接连炸出圆形空洞,海面与云层之间陆续出现数股皎白的光芒,随着泡泡爆炸的加续,空中的云层被炸散,成光束般的皎洁月光也汇聚成一片,洒射大海,沙滩草地和红楼别墅,客厅里的灯光也不显得那么耀眼了。
离原还没罢休,他要让目所能及的地方都要被月光照射到,他害怕现在所照射的地方会和噩梦中的被侵蚀景象一样,等会被远处的继续奔袭而来的厚云重新遮蔽,他想要炸散所有的云朵,离原在空中继续奔向大海的深处。
离原所跑到的地方到处吹满了魔药泡泡,泡泡不断爆炸,云层不断被炸散,大海的深处也已经被月光照耀,离原回头望去,他已经离岸边很远了,红楼别墅客厅里的灯光早已看不见了。
离原发现前方还有云层,他还想继续朝前跑,以前他认为天上的云朵是可爱的美丽的,此时,他只认为云朵是多余的。
“够了,离原主人,你已经做的足够多了,天上的云朵你是消灭不完的”,水灵叫道。
离原俯视水灵,经过刚才的奔跑,他早已满脸大汗。
“我们去做职业法师,替法师部完成一百件任务,拿回心火,这样你就不会再做噩梦了”,水灵知道离原这样下去,还是会步入失去自我的进程。
离原突然睁大眼睛,抬头望着月光,蓝色的眼睛熠熠发光,他再次俯视水灵,嘴角露出微笑。
水灵说的是对的,事已至此,契约也签订过了,完成契约就好了,噩梦只是我的心有余悸,我犯不着和天上的云朵过不去。
“谢谢你,水灵,你要不及时叫住我,我真有可能进入失去自我的状态”。
“有你这样的主人真糟糕”。
离原继续挥舞着吹泡泡的器件,只是不在朝着前方跑去,铁质容器里的魔药,也所剩无几了,离原吹完最后一群泡泡,然后将装着铁质容器的背袋从肩上拿下来,扔向天空,在落至腿部位置的时候,离原抬腿一踢,铁质容器及布袋飞向远方,消失在黑暗中。
“回去睡觉”,离原在空中,朝着岸边走去。
最后吹的泡泡群开始爆炸,发出彩色的光,像烟花一样。
不过远处的浓云继续袭来,很快又覆盖了月光照射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