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国有鱼盐之利,幸赖祖宗保佑,前几代君王倒也勤勉,暴霜露斩荆棘,打下了方圆千里的江山。王位传到当今荆王夏允的祖父一代,这位智商奇高的荆王,不仅将满朝文武玩弄鼓掌,善搞平衡的手段也用到了后宫,因为迟迟不立太子,十几个公子就打的头破血流。
夏允的父亲排行第六,身边有六个玩伴:韩玉、李知仲、范中行、魏讽、赵世杰、栾树。眼见国内几位公子人脑子打出狗脑子,公卿世家朝不保夕,作为最弱派系,七人略一商议,便集体出走他国避难。七人小团伙儿在外流浪十三年,眼见国内斗争临近尾声,就挟内外强援一举回国夺权。
夏六公子登基后,改革军制,将全国武装整编为上中下三军,拜李知仲为上军将兼任相国、赵世杰为上军佐兼任大司马、韩玉为中军将兼任大司寇、魏讽为中军佐兼任大司徒、范中行为下军将兼任司士、栾树为下军佐兼任司空,初步奠定了六卿辅政的政治局面,国内大小政务均由荆王与六卿组成的七人团共同商议决定,这个会议也被外界称为“元老会”。
客观上讲,“元老会”确实最大限度的避免了君主个人素质参差不齐导致的国势骤涨骤跌,加上六卿在荆国的势力,不仅政令决断迅速,执行效率大大增加。
鉴于之前公族内斗的血的教训,夏六公子执着的打压公族势力,却又走上另一个极端,卿大夫权势开始抬头。待夏六公子驾鹤西去,悲催的夏允继位后才发现,自己真的成了孤家寡人,六卿地位已然无法撼动,凡事只能商量着办。
据说夏允初时倒也贤明,对国内的政治局面拎得清,以初代六卿为首的卿大夫们忠心耿耿,于是荆国北征蛮夷、西迫吴国,渐渐恢复国势,民间对夏允评价颇高。后来不知怎的,夏允渐渐昏庸起来。据传闻,这与六卿颇有些关系,原本六卿中赵世杰、魏讽皆是端方君子,又能协调内外,尚能上下和谐。待到赵世杰、魏讽过世,继任的赵世杰之子赵恤、魏讽之子魏中根基浅薄,根本无法制服骄狂的李知仲、刚硬的韩玉。其他两位,栾树是个没脑子的莽夫,又与李知仲交好,范中行是个墙头草,这就使得夏允失去了对六卿的约束,越来越尾大难掉,索性躲进后宫胡天胡地。
实际上,六卿从不认为这位荆王夏允昏聩,此人虽好色成性,政治权谋却不输其祖父,且更加不择手段,其亲手掌控的密谍司就是他施展阴谋手段的工具。
就在前半年,夏允趁李知仲出使未归,朝堂上以栾树纵兵劫掠国都为名发难,韩玉等人自然乐得顺水推舟,便褫夺了栾树的下军佐职务。等李知仲回朝,此事已成定局,当庭震怒,放话下军佐一职他只认可栾树,否则宁可空缺,这也为他引来不少非议。
后来,李知仲暗中调查,得知当日国都兵乱,亦是夏允手笔。他先是鼓动禁军酒肆群殴下军尉官,又收买下军司马散播改编裁撤下军、以禁军取代的谣言,栾树果然上当,带领下军校尉们宫门扣阙。却不料夏允令潜伏在下军中的密谍司暗探鼓动军士打出营门,又四处煽风点火,这才酿成国都被劫掠的惨剧。
栾树的被拿下,不得不说是夏允的一步好棋,作为原本“元老会”里相对多数派的李知仲,失去了重要助力,政局又陷入了脆弱的平衡点,但夏允仍在谋求进一步扩展势力,但他这个方式却很奇葩。
当年流亡时,“七人小团伙儿”曾经到过塞外,在那里,落魄的流浪团伙儿不仅受到了较高的礼遇,部落头领还把号称“草原明珠”的两个女儿许给他们,大女儿海珠嫁给了团伙儿头领夏六公子,小女儿诺敏嫁给了玉树临风能言善辩的赵世杰。后来,这两位“明珠”便随着几位回到荆国,夏允的生母是个宫女,海珠没有生子,便将夏允接来抚养,诺敏生下了现任上军佐赵恤,理论上,夏允与赵恤是表兄弟,赵恤比夏允小十五岁。
夏允继位时,海珠已经过世,面对凶险的内外局势,刚刚继位的夏允天然的与自己的姨夫赵世杰亲近,经常借着看望小姨诺敏的机会与赵世杰谋算。
后来赵世杰去世,赵恤刚满十岁,按常理,上军佐的职位就应由“元老会”三号人物韩玉递进,年幼的赵恤甚至都不能站到“六把手”下军佐的位置上。但夏允却在当时力排众议,少有的表现出强硬姿态,极力要求赵恤继任上军佐一职。
韩玉秉性刚直自负,又极为爱惜羽毛,虽然没能进一位,但也不想落个欺压晚辈的坏名声,自然不屑于与夏允争执。李知仲知道夏允在“元老院”培植小团伙儿的意图,但又刚愎自傲的不把两个小儿辈看在眼里,抬手轻轻放过。后边刚刚继任中军佐的魏中明哲保身,猥琐阴暗的范中行无可无不可,栾树嗓门儿大,在失去李知仲的支持下,也成不了气候,只能在茶余饭后牢骚满腹,这也是夏允铁了心要拿他开刀的原因之一。
这样夏允还不满意,还想进一步拿到赵恤的支配权,就时常借访亲的名义出入赵家,当时的诺敏也不过二十出头,一个处心积虑,一个寂寞寡居,一来二去,两人就勾搭成奸。刚开始,坊间还颇为指责,奈何夏允目的明确且坚定,诺敏出身的塞外草原本就有这习俗,理论上的伦理问题便在两人之间不成问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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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知仲身高七尺有余,国字脸,一双剑眉直插入鬓,又黑又大的眸子仿佛利剑一般让人不敢直视,厚嘴唇下,一把长髯飘飘然,说话声音如黄钟般掷地有声。
这一日,李知仲正在家中大堂批阅公文,却见正堂墙上供奉的家族始祖从画中走了出来,倒背双手踱步而来,摇头叹息唱道:青锋西来,黑质白章;早归早归,以免其殃。言毕,烟消云散,李知仲猛然惊醒,却原来是大梦一场,抬眼望去,始祖画像仍好好地挂在墙上。
回想梦中,李知仲百思不得其解,庭院里知了叫成一片,他烦躁的扔下手中毛笔,霍然站起,带翻了身前桌案,公文散落一地。旁边侍从急忙躬身趋步上前收拾整理,却被李知仲踹个趔趄,赶了出去。少顷,有人急匆匆走进来,李知仲气咻咻转身正待开骂,来人急忙躬身回报说,大王急事召见,韩军将等皆已入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