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因为一生都充满了失去,所以人们才能不断往前,拼尽全力,马不停蹄的追逐着心底最深处的美好。
就如同熊熊燃烧的火焰,哪怕清楚自己最后依旧会熄灭、燃尽,也仍是无怨无悔的释放出全部的光辉。无论是连绵不断的滔天大火,还是按下火机的微小火苗,只要它们能够发出光亮,便足以点亮周遭黑暗。
它们是开拓者,也是能够贯穿未知道路的人。
云雾飘荡的密室内。
裴怀从地上站起身,他的表情没有变化,只是眼神更加深邃,问道:“我会以怎样的方法死去?”
或许是这个问题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因为镜面凸起的面孔竟然睁开了眼睛,只见大量的线条在瞳孔中扭曲缠绕,它们就像是有生命般在其中不断流窜,“得知未来不一定就是好事,而且如果让我告诉你以后的事实,那么它就不会发生了。”
“我只是想要个结果而已,是因为意外而死,还是普通正常的死去,哪怕是含糊不清的回答也可以,就算是给我自己心里提前有个底吧。”裴怀闻言,也只是开口继续说道。
当下之事有改变未来之能。
无意间的一个小小的误差或决定,就足以改变周遭无数人的未来,毕竟因果交缠不止,所以影响或许会很小,但也有可能极大。
甚至眼前这个人类根本就算不得出众,就算放在其他大界中也顶多是个随处可见的天才而已,这对镜子照见来说其实并不重要,而它也没有义务来回答这个问题。
因为最后碌碌无为、只能旁观的人,大多数都是这种看似资质不错的天才,他们也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只是比起部分人起步稍微快一些罢了。
但是,只要有一丝能够帮助到那位大人的机会,照见的心里都愿意赌上一赌,因为前方的道路实在艰难,有大量的恐怖敌人矗立沿途,所以才需要有人沿着那位离去的踪迹上路。
“你,将会以最绝望的方式死去。”照见重新闭上眼睛,它嘴唇微启,声音低沉沙哑,就这样说出裴怀心心念念的事情。
“既然如此,能把我送回去吗?我还有事情要做呢。”
裴怀重新换上一张笑脸,他没有因此而露出悲伤或是询问详细大概,因为就像他之前说的那样,询问此事也只是为了让心里有个底而已,至于这中间究竟会发生什么,他不在意。
不知活过多长岁月的照见没有再开口说话,它只是从镜中散出一阵柔和温暖的光芒将裴怀笼罩,让他可以前往自己想要到达的地方。
裴怀弯腰向对方致谢,因为这次有些不可思议的经历很不错,并不是简简单单的普通对话而已。
在光芒消失后,少年的身影已经消失,此地除了这面华丽的圆镜外,便再也没有任何生灵存在了,就连原本漂浮沉底的云雾,也开始缓缓随之散去,露出原本灰白色的破旧地板。
不过就在这时,整个密室的空间却开始发生扭曲,只见一道道裂缝陆续出现在半空中,同时还有大量五颜六色的能量粒子从其中渗出,这些景象看上去就如同镜子被打出碎痕,随时都有可能发生炸裂。
一切都有因为照见在进行推演,它想要知道未来的情况是否有所改变,想要看看那位大人的道路是否有其他生灵追随,想要摸清自己此次的所作所为到底有没有用。
不过没用多长时间,周遭的异变就再次恢复了平静,那些原本不断扩张的空间裂缝开始闭合,飞舞旋转的粒子也纷纷钻回缝隙之中,就此消失不见。
“没有用吗……”
照见轻叹一声,一晃不见。
这个密室重新回归黑暗寂静,像是一层黑纱从上方盖住了箱子,让人看不真切里面的事物,想要探究却又无从查起。
有些时候,偶然即是必然。
而延续不断的时间会冲刷所有,它会连同绝望与痛苦一同抹去,最终带领我们回到遥远的故乡。
…………
在满是黑暗的通道之中,裴再来拖着阔刀立足于原地,在她背后的墙壁上是一道极长的划痕,大约两指粗细,也不知延长出去到底多远。
刚才突然出现的可怕冲击宛若华丽烟花般转瞬消失,但却依旧在她的身上留下了极为严重的烧伤,放眼看去,从其胸口一直到锁骨早就没有了布料遮盖,那里全都是灼烧焦黑而翻开的皮肉。
如此伤势,疼痛是必然的,不过更多的却是麻木,因为与那些人体实验比起来,这些都算不上什么。
裴再来并没有顺着父亲坠落的狭窄管道追赶,因为她清楚自己不能就这样离开,毕竟守住入口才是要紧事,如果其中真的有蹊跷,父亲自己也能够搞定才对。
除去这里其他可能存在的出口,她认为父亲更可能会原路返回才对,毕竟没有理由放着安全路径不走,反而顺着其他可疑危险的道路行进。
这时,通道的一端出现光亮,原来是李昊顶着已经有些暗淡的光芒返回,同时她的手里还提着一只柔软粗大的鲶鱼,也不知是从哪里捉来的。
“裴怀!我想了半天!咱们的队名还是应该叫黄金五边角!”
分明隔着很远的距离,但她的声音却依旧传了过来,并且她还用手在划痕上蹭过,脸上露出有些诧异的表情。
等到接近后,李昊才终于发现站在漆黑中的裴再来,而孩子的正对面就是一个大概半米高的滑道,她将鲶鱼扔在地上,将头伸进其中看了看,道:“呦呵,这可精彩了。闺女,你家老爹人呢?”
裴再来没有做出回答,因为她发现父亲不知何时站在了她的身旁,他就这么突兀的出现了,甚至完全彻底的避过了她的感官洞察。
“她爹在这呢!”
裴怀露出笑意,他大叫一声,随后一脚踹在对方的屁股上,这差点就将原本半跪着的李昊给怼进洞里。
不过幸好李昊早有防备,提前将两只手按在两侧墙壁上,当感受到屁股上加重的力量,她立刻谄媚道:“哎呦,我还当是谁呢,这不是人家心心念念的裴少爷吗!快说说您这次选中那位妹妹了?咱们都是自家人也不用顾忌,所以尽管跟人家说,您随便挑!”
听着李昊的疯言疯语,裴怀又从旁边踢了下,这才双脚踏地,回头看向裴再来,出声问道:“我走之后,还有发生什么情况吗?”
裴再来赶紧摇头。
裴怀见状,便眨了眨眼睛,随后他从上方对孩子伸出手。裴再来看到五指张开的手掌,只得闭上眼睛,不敢想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没有保护好父亲,本就是她的错。
不过当她感受到凉爽液体覆盖在肩膀伤口上时,裴再来才缓缓睁开双眼,环顾四周,却发现父亲已经蹲在地上,还反复用手指戳着鲶鱼,说道:“这是我身上的最后一点了,下次注意不要再受伤了。”
裴再来抿起嘴,她的眼角在颤动,轻声道:“我知道了,父亲。”
李昊从地上爬起身来,她一边揉着臀部,一边听着耳边父女两人的话语,开始从嘴里不断发出啧啧的声音。
“再啧?信不信将那张嘴给你缝起来?”从远处赶回来的裴颜,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刚接近这里后就听到了李昊嘴里的声音,于是立刻出声说道。
李昊见状,便知道自己的乐子来了,于是她立刻开始出口成章的言语连击,在抨击对方的同时,还不忘记抬高自己。
裴颜不甘示弱,同样反复张嘴问候李昊的家人,因为这一仗他代表的是裴家,所以绝对不能输。
“还在这里黄金五边角,我看直接叫狗屁脏话角得了。”蹲在地上的裴怀提起鲶鱼,出声说道。
裴再来不敢吱声,因为这几位都是长辈,毕竟家里的规矩摆在心里,可千万不能在自己身上乱了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