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迷雾重重、茫茫夜色,周召忠猛一提劲,在空中腾挪迭转,忽的闪入军营之中。这隋营本来就是裴仁基多年苦心经营而设计的大阵,盲入者必然迷路,最终坠入万劫不复。当然,阵法裴仁基已经在周召忠进入隋营前说得明白。此刻他得意如履平地,相当快意。
不过若是没有一等一的武功和一等一的胆量,相信谁也不敢进入这十万大军的营寨,何况是刺杀主将,当今天下恐怕只有周召忠才有这等豪气。
越过三个营寨,躲过几路巡查的哨兵,周召忠来到中军大帐外。只见这里灯火通明,无数的重甲精兵彻夜镇守,显然是为了防备万一。而且另有八路重甲巡逻兵来回游曳,可保万无一失。足见这个张大宾知道裴元庆厉害,在这里做足了功课。
可是自己已经夸下海口,现在已经到了中军大帐,张大宾近在咫尺,他又如何进去呢?周召忠思索了一番,想来想去,还是只能用声东击西的方式。只有引开哨兵,他才能够从容的进去刺杀。
想到这里,他悄悄起身,直奔后营粮仓而去。
这里的守备就稀松多了,只有稀稀拉拉几十人在值守,巡逻之人也是无精打采。这也难怪,这些士兵跟随裴仁基征战沙场数十年,说没有就没有了。他们往后的前程没了着落,哪里还有心思作战守卫呢?
周召忠运足气一个闪身便冲进粮库,站在门前的守卫只是打了个盹,感觉到一丝凉风。其中一个守卫问道:“刚才你感觉到什么没有?”
另外一个守卫睡眼稀松地说道:“只感觉到有古股风吹过,不要疑神疑鬼的了,不过是夜风罢了。”说完,又闭上眼睛,根本没有把刚才当回事。
周召忠躲在阴暗角落,等外面没有了动静,他才轻手轻脚打开火折子,直接扔到草垛之中,然后又风一般飘了出去,无影无踪,没有任何响动。
而这大火却借着干草垛扶摇直上,最后竟然燃起了熊熊烈火。
这下可是惊动了所有人,尖叫声不断,救火声不断,呼唤声不断,乱作一团。
那边火势点亮了半边天,瓦岗城楼上徐茂公对程咬金说道:“果然是周召忠在敌营中兴风作浪,看来他又要立下一大功劳了。”
程咬金笑着说:“这位御弟我相当喜欢,为了道义竟然愿意牺牲一切,真是不可多得的将才。”
徐茂公摇摇头默然不语,其实他心中暗暗想到:“这个年轻人确实不简单,若任其发展下去,必然成为瓦岗之主。但是自己和他的理念不一样,追求不一样,今后难以走到一起。况且自己以天下为己任,这个少侠却又避世之风,难以成就大气。因此不能重用他,不可让他的思想影响到其他人,影响到瓦岗的前程。
树林之中,裴元庆看到满天大火,他激动地高呼:“周召忠果然是天才,终于将这黑暗的天点亮了,我们终于有希望了。”
当然,裴仁基也难以抑制心中的激动,他知道这必然是声东击西之计,到时候所有人都去救火,周召忠就有机会潜入中军大帐,找那个十恶不赦的张大宾算账了。
的确不错,此刻的周召忠就潜伏在中军大帐附近。他的身影跟随者巡逻者的脚步不停发生这变化,以确保敌人不会看到他。
而他手中的柳叶镖随时押在食指中指之间,只要张大宾出现,立即要他毙命,然后割下头颅扬长而去。
可是,任凭大火烧得漫天高,这些铁甲士兵竟然一动不动,仿佛大火是在敌方营地里燃烧,跟他们一点关系都没有似地。
周召忠搞不懂了,听裴仁基他们说,这张大宾只是个酒囊饭袋而已,既没有什么计谋,更不用说武功了。怎么他现在这样沉得住气,连辎重粮草被烧都不去管理,难道非要等到弹尽粮绝之时,被瓦岗围攻才后悔莫及吗?天下不会有这么傻的人,绝对不会。
但张大宾就是这样一个酒囊饭袋,当他听说后营起火时,心中咯噔一下,知道这必然是有人捣乱,而这人的目的必然是自己。想到这里,他做的第一件事情不是吩咐救火,而是加强自己的护卫;然后才吩咐救火,查找奸细。
而负责护卫自己的重甲兵本来就是他带来的嫡系部队,本来就看不起裴仁基的士兵,这下更是眼皮都不抬一下,净等着看他们的好戏,殊不知全军之中,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若是粮草没有了,其他士兵固然没得吃,难道他们就有饭吃不成,搞不好还会兵变。一群鼠目寸光之辈。
但是营帐外一直在寻找机会的周召忠却不知情,他以为这个张大宾真是什么文韬武略的将才,还有什么其他阴谋其他圈套等他来钻。因此一直在等待机会,也一直在耗费着时间。
当然,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一个传令兵前来报信:“禀报主帅,那粮仓之大火一时之间控制不了,现在正在尽全力扑救,估计粮草辎重损失至少在一半以上;而且火势还在蔓延,根据风向,甚至有烧到军营的可能。请令,是否现在搬迁大营,否则士兵们的性命便有担忧。”
这本是正常的请命,为手下卖命的士兵请命。可是在张大宾看来,却是大逆不道之言。
他在营帐里破口大骂道:“火都还没有烧过去,他们就在乱喊乱叫,是不是怕死怕得要命呀,把我这个主帅放置何地?”
他愤怒地吠道:“我这里还应顾不暇呢,万一有人行刺本帅,那又当如何?你们这些贪生怕死之辈,看来我不杀一儆百,你们还以为我是吃素的。”他愤怒之情已经到底顶点,“来呀,给我把这个不知好歹的传令兵拉下去斩首示众,让那些还想着裴仁基的士兵看看,背叛的下场就是这个。”他的声音已经嘶声力竭,而蜂拥而至的铁甲兵已经将全身瑟瑟发抖的传令兵如同提小鸡一般拉了下去。
周召忠这个时候才知道,原来这张大宾绝非人才,而是不折不扣的胆小鬼,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竟然于所有士兵的性命于不顾。但是他也不想想,若大火真的烧了过去,士兵哗变,他能逃得了吗?果真是皇亲国戚,以为自己高高在上,无人敢惹。
周召忠暗暗啐了一口,他自言自语到:“狗贼,既然你不出来,那我就只有找上门来了。”
说完,一个纵身冲到中军大帐前的平地里。那些重甲士兵见有人竟然神不知鬼不觉跑到中军大帐来,个个吓得不轻。在惊愕了片刻,他们全部呼喊着冲杀上来。
而周召忠等待的就是这个,因为重甲兵分散驻守和巡逻,不利于他诛杀,现在全部蜂拥而至,正中下怀。
他双脚一蹬,人便轻飘飘的置于半空之中,然后在空中一个大回旋,无数的柳叶镖嗖嗖爆射而出,如漫天梨花,又好似闪电一道道。
而当他落地的刹那,哀鸿遍野,惨叫声此起彼伏。
这时,张大宾听到响动,揭开帐篷布帘,看到此等惨象,他的牙齿竟不停的打颤,他连忙大喊道:“给我将刺客杀掉,杀掉他者,赏金千两,官升****。”说完,又躲进帐篷之中。
都说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这些铁甲士兵也想升官发财,个个像疯狗看到骨头般嗷嗷的冲了上来,欲把周召忠撕成碎片。
周召忠哪里会被这帮人吓到。只见寒光乍现,一个身影像穿花般在敌丛中来回飘逸,正如同一位舞蹈者在花丛中翩翩起舞,四溅的鲜血就是漫天飘落的花朵,痛苦的哀号便是观众忘情的鼓掌,纷纷倒下的尸体就是为之倾倒的受众。
当然,一场恶战并不像是舞蹈般浪漫,当周召忠杀掉最后一个重甲武士后,他的身上到处都是鲜血,而衣服已经被划破无数道,身上的伤痕也是累累可数。
揭开篷布,帐篷里空空荡荡,空无一人。可是刚才还看见张大宾从里面探出头来,难道人竟然凭空消失了?
当然不会,周召忠听到那桌案在抖动,上去一脚踢开,果然是张大宾抱着脑袋在那里拜佛念经,满头大汗淋漓,看来他也知道自己大限将至,终于开始信佛了。
周召忠一脚踢在张大宾屁股上,验明正身,然后说道:“你还有什么话可说,我要动手了哦?”他皮笑肉不笑,看似严肃认真,可脸上却挂着热情洋溢的笑容,不知道他到底是在笑,还是胸中火焰在燃烧。
张大宾磕头就像捣蒜一般,他战栗着说:“只要少侠饶我一命,我所有的财产……”
他的话音未落,只听咔嚓一声,人头便像西瓜一般被割了下来。
周召忠长长松了一口气,猛一提劲,人到了帐篷顶上,确认了方位后,他看了看外面忙作一团扑火救援的士兵,竟然没有一人理会这里发生的一切。
他无奈的笑了笑,自嘲着说:“看来我周召忠并没有什么名气,头颅也不值钱,竟然没有一个人来杀我,那我留在这里又有何义?我去也。”他纵身一跃,消失了一片火红之中,而茫茫的一片火海,似乎在预示着大隋的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