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浪毕竟还是年轻气盛,等不及风冶子作出答复,便失了耐心,直接从腰中取出银镖向屋内打去。胜天阻拦不及,只得心中叫苦。
且说解浪这镖已然出手入了屋内,可半晌没有动静。
胜天连忙道歉却也没有回应,难不成谷主被击中了?不应该啊。又或许谷主发怒,已经离开了?解浪原本也只是想激怒一下风冶子,毕竟人命关天,请他出山至少得见面谈吧!
难道屋内压根没人?胜天和解浪相视一眼,便抬脚迈步走进了屋内。只见屋里孤零零的放着一鼎香炉,却无人在此。而解浪的镖也只钉在后墙上,并未击中任何东西。
二人围着香炉疑惑的看着对方。解浪开口说道:“明明听到有人说话,却为何屋内空无一人?难不成有鬼?!”
胜天摇了摇头,说道:“我早有耳闻,这四海州内有人可聚内力于形外,以气形示人,而藏本体于别处。看了今日所见,着实领教!”
“哈哈哈哈,”胜天话音未落,只听屋外有人说道:“胜天,你且先回南泠,待我准备齐整,随后就到。”
“多谢谷主!”
“至于解公子,必须留在我谷中,为我打理杂物。”
解浪听到风冶子同意去救人,本来挺高兴的,可没想到竟然要自己留下来给他打理杂物,眼看又要使性子。胜天在一旁连忙劝住,好心安抚半天,解浪才同意留下。
道童送走胜天后,带着解浪辗转来到逍遥谷的静修之地。
道童对解浪说道:“此处是谷主讲学授艺之地,也是我等随着谷主清修所在。辟谷寒舍,自然比不上兀阙城华贵。这正殿是谷主讲学所备,往年每月十五都有各地来访者,但最近几年已然全无,只留下这空荡荡的大殿一座了。”说完,道童引着解浪行至大殿后,“这是我等住所,委屈公子迁就住在最边侧屋内,旁边紧挨着就是我的住所,如有需要,可向我开口。”
“那每日饭食我去何处吃啊?”
“饭食每早晚由谷内自行料理,多为素食。午饭由谷外一人来送,我已告诉她今日多做一人饭食,适时我自取来于公子。”
“好吧。那我每日要打扫些哪里,快快讲来!”
“谷主有命:公子每日需清扫讲学大殿、冥思堂、风雅园、品香阁、后桃山院和药剂房。公子放心,我会一一带公子前往。”
解浪不由得心中烦闷:好你个“疯”老头,这是把我当下人使唤,待日后看我怎么于你算账!
解浪明着不说,心中却有了盘算。跟着道童去了住处安顿了下来,等着明日起早开工。
胜天得了风冶子的承诺,知道他既然同意前来救人,就一定不会负约,便踏踏实实的往南泠赶去。
柳芷青还在尽全力稳住叶寒的病症。为此,她已经谢绝了所有前来求医的人,亲自照看叶寒。而叶寒始终处在昏迷之中,但还时不时喊着:小妹。
沐离丘也挂念着叶寒。临别之时,她活生生的被人从叶寒手里夺走,而叶寒被那股震晕自己的气浪肯定伤的不浅。
任丘看着女儿呆滞的望着窗外,便上前搭话:“阿离,你是又想你哪位小哥哥了是吗?”
小妹被父亲的话打断了思绪,回头对着父亲说道:“嗯,这些年若是没有他,我早就命丧于世了。可惜如今不知道他究竟怎么样,离别时他被恶人所伤,也不知情况如何。”
“孩儿莫急,”任丘抱着小妹,继续说道:“吉人自有天相。他心肠那么好,定会受到圣祖庇佑。”
小妹没有回答,只是在心中默念:但愿叶寒哥哥不会有事。
胜天终于回来了!
柳芷青使出浑身解数,才保住叶寒性命,但情况已经比半月前恶化了太多。
胜天一进门就大声问道:“那…那…孩子可还……”
“暂且还好,”柳芷青等不及胜天说完,“逍遥谷主呢?怎么就你一个人?”
柳芷青往胜天身后张望,却不见一人。
“谷主说他不日便到,让我……先回…”
柳芷青听完这话,立马变了脸色:“胜天,你糊涂啊!那逍遥谷主哪里是要来!明显是把你打发走了!”
“哎呀,你莫急,谷主说来,自然会来。”
“他来时,这人早死了!嗨!我就知道他因为当年文柏的事情不肯出手。不就是不想让我继续寻找凶手吗?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当年文柏在世时,时常去那逍遥谷清修,与他也算有朋友之情,可后来呢?文柏死后他不仅没有替文柏查找凶手,还百般阻拦,真是……”
显然一向沉稳的柳芷青被刺到痛处了,开始连绵不接的数落起风冶子来了。
胜天在一旁也只能好言相劝:“芷青,谷主是长辈,岂能无礼!再说谷主也是怕你陷入复仇的漩涡中,不助你寻仇,也是为了你好…”
“为了我好!?你看看我,我现在好吗?哼!说得容易,这么多年来有谁体谅过我!他不愿来,那便别来!”
话音刚落,只听到屋外白衣老者,白眉、白发、墨须,手持一杆翡翠尧欄杖,袍边有些泥土,面色红润,气息微喘,显然是才赶路到此。
来者正是风冶子。
风冶子远在院外就听得柳芷青在屋内数落自己,只好先在院外等候了一回儿,想着等柳芷青气消了,自己好再进去。可没想到这姑娘数落起来没完没了,再拖下去也不是办法,只好硬着头皮进来了。
老人家笑呵呵说道:“哎呀,年纪大了,腿脚不利索了。本来骑着我的奎山牛已经到了南邻地界了,可这畜牲偏偏这时候闹性子,我只好先由它去了,我自走路前来。”
胜天一见是风冶子来了,立马上前迎接:“有劳谷主能屈尊前来,我等感激不尽,所托之事,还请谷主费心,如有冒犯之处,也请您见谅。”
“不妨事,不妨事。老夫自然答应了你,必当全力相助。先带我去看看受伤之人。”
“那您的坐骑……”
“无妨,山野粗鄙之物,由它随性去吧。救人要紧!”
胜天见状,也不再多言,直接带着风冶子入后堂,去看叶寒伤势。
原本还在生气的柳芷青见风冶子亲临,收敛了些许,毕竟许多年的交情。风冶子当年因欣赏韩文柏才学,有意收其为徒,但被拒绝。后知晓柳芷青与韩文柏好事将近,还特意派人送来一对“浮水鸳鸯白玉石”给二人,柳芷青当时也是十分感激。
两家原本关系甚密,直至韩文柏去世,一切都发生了巨大的转变。
柳芷青一心报仇,却遭到多人反对。柳芷青只好寄希望于风冶子,望他出手相助,但也是石沉大海,没有回应。韩文柏的离奇死亡成为了柳芷青永远不能触碰的伤疤。
风冶子撩开叶寒的衣服,看见了胸口的黑掌印。受伤处没有明显的外伤,显然施掌者是一位运用内力的高手,他可以轻松的将自己的掌力穿过人的身体而不留下任何痕迹,只有待伤势发作之时才会显现。并且,他可以将手上了剧毒随内力一并击入人的体内,到时候就算掌力杀不了你,这剧毒发作也会要了你的命。
不可谓不狠毒啊!
风冶子查看过伤势后,对胜天说道:“情况很不好,他在这一次受伤之前还受过一次重伤,而且相隔时间不长。”
“那谷主你要什么办法救治他吗?”胜天急着问道。
“办法到是有,只不过成功的几率不大。”
“哎呀,事已至此,谷主也切莫犹豫了!”
“好吧。”
风冶子让人取下叶寒身上的银针,后人将叶寒翻转,四肢缚绳,半吊悬浮至空中。自取“嗜血赤针”,从后背“脊脉穴”用内力按压至叶寒体内,一连三针,直至第一支针头从叶寒胸口露出。
风冶子所用是“引血法”,将中毒之人的内脉络用针刺通,再通过所用针搭建引血通道,将受毒侵蚀的血流出体内。
这方法尤其危险。施针穴位要恰到好处,不得有半点偏差;用内力在其体内搭建脉络时要小心,以免挫伤其其他内脏;引针出血时要拿捏准确,不然用力过猛,有可能会让人失血过多,而用力过轻这毒又排不干净。
风冶子这几下着实见其功力。在一旁的胜天已经傻眼了,自己虽然不是什么医学大师,但师从鬼医也算是见过些世面,可今天才算是大开眼界!
胜天不由得由衷佩服风冶子,就连在屋外偷瞧的柳芷青也感叹:真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风冶子施针完毕,叫人准备一鼎香炉,他要静等叶寒身上的毒血排尽。
众人为了不打扰风冶子,就留他一人在守,其余都退至屋外等候。
转眼四个时辰已过,风冶子才从屋内出来,手中端着半碗黑血。他见众人还在等候,对着他们说道:“各位放心,这毒已经排清了,索性施毒之人未用尽全力,否则我来此亦无用。”
胜天赶忙结过血碗,连声向风冶子道谢。
“多谢谷主出手相助,要不然我等纵然使出浑身解数,也就不回这孩子性命。”
“言重了。老朽拙技,难堪大用啊。”
“谷主过谦了。敢问谷主这孩子所中何毒?”
胜天这一问让风冶子一愣,沉默了半晌,说到:“罢了,罢了。这孩子所中之毒就是:蚀毒。”
果然如胜天所料,与韩文柏所中的毒一样。
风冶子又说道:“这蚀毒对人体侵蚀甚重。我能把此毒排尽已是万幸,纵然性命保住了,但这孩子身体也大不如前了,你等要好心照料,待其痊愈时,送至我谷中。”
说完风冶子执杖而走,奈何胜天苦劝也未能留住。柳芷青原本想好生谢谢风冶子,可自己先前所做之事着实令自己羞愧,抹不开情面,只好目视着风冶子离开。
柳芷青终于看到了希望,只要叶寒康复,就可询问他究竟是何人将其伤害至此,而她的大仇人终将浮现。
无由,这次看你往何处逃……
风冶子留解浪于谷中,一来是惩罚解浪不敬之举,二来他料定解浪是从兀阙城偷偷跑出来的,想着等把南泠之事解决,就送他回兀阙城。
可没想到,就在他不在这几日,解浪又闯了大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