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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困惑52

现在,让我们将时间回溯到二十世纪五十年代,这样也好把东荒地的历史纪录得稍加完整一些——

1957年深秋。阳光暗淡了,自然界开始萎谢了:在十月的雾霭里,自然界的绿色正慢慢褪却,江两岸的山峰变得五彩斑斓时明时暗,树林里荆棘里滚动着深秋少有的雾瘴,一只孤单的鸟儿怯生生地哀鸣着,它已经预感到寒冷的冬天就快要来了。一条小船顺流而下,赵殃子用桨调整着小船的方向,偶尔划动几下,船儿平稳地朝东荒地漂去。船头上散放着几件简单得实在不能再简单的行李,舱里坐着三个人。

白凤鸣背对船头,对面坐着郑学礼和公社民政助理田佩仁。郑学礼清癯的脸上始终浮现着一种老和尚入定般冷漠的神情,田佩仁那张黑胖的脸也毫无表情……自反右斗争以来,身为五里桥区党政首脑的白凤鸣心里总有一种莫名的担忧,一种不祥之兆让他心情烦躁不堪,令他产生这种不祥之兆的原因,正是因为在省委工作的姐姐白桦和这个他叫姐夫的男人郑学礼。

昨天,白凤鸣吃罢午饭回到办公室习惯地泡了一杯茶,他端着茶杯漫无目的地看着窗外,突然像触了电浑身一阵发麻,头发都竖起来了。他揉了揉眼睛定神细看,只见草丛里一只灵巧的黄鼠狼正跟一只狸猫打得不可开交,顿时感到一阵目眩。

白凤鸣生来就对黄鼠狼这种神秘的小动物有种莫名的厌恶,每次见到它,就像严重的花粉过敏患者浑身上下都不自在。前几回合,显然没分出胜败。只见黄鼠狼矫健地在肥猫面前上蹿下跳像在跳舞,又像一名好战分子在炫耀武力,而那只圆滚滚的大狸猫则坐在杂草丛中,沉着地举起前爪摆出迎战的姿态,黄鼠狼距它两步远,停止炫耀,身子拱起准备发动新一轮攻击……恰在这时,电话铃骤响,吓得白凤鸣差点把茶杯扔了,黄鼠狼也一惊跳出圈外,跑了。他盯着跑远的黄鼠狼,抄起听筒。

电话那端像是在月球上,“嗡嗡”的电流声,还夹杂着广播串线的声音。先是断断续续的音乐,而后一个女播音员的声音又参杂进来:“这次整风,除了检查某些领导存在的官僚主义、主观主义、宗派主义外,着重解决革命与建设的成绩是否主要、要不要共产党领导,要不要无产阶级专政与民主集中制、合作化优越性、粮食统购统销是否正确,以及外交政策是否正确等问题……”

“喂!喂——?!”白凤鸣扯脖子喊了好几声,还是听不见对方有什么动静。音乐声和女播音员的声音依旧像纠缠在一起,最后女播音员的声音压过了音乐,他把听筒拿开,还能听见里边像吵架似的声音:“我们要坚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言者无罪,闻者足戒,有则改之,无则加勉的原则,”他无奈地举着听筒,从话筒里依旧传出来像吵架似地在说:“我们要采取内外夹攻,上下督促,左右帮助的方法,广泛听取群众的意见……”

听见音乐声小点了,白凤鸣才又把听筒扣在耳朵上。对方也很恼火,也在大声喊叫,他们的通话被杂音打断好几次。

白凤鸣听见电话那头在骂人,其实他是在骂电话。他费了好大劲儿还是听了个囫囵半片,最后好不容易弄明白了对方要说的事情,像被人狠狠跺了胸口一脚。

对方已经把电话挂断了,一片串线的广播声和电话的忙音无边无际地传来,可白凤鸣依旧固执地举着听筒,无边无际的绝望也在一点一点地侵染了他的身心,眼睛好像被人重重地杵了一拳,眼前金星乱窜,又像个低血糖病人瘫在椅子上,傻呆呆地坐了老半天才缓过劲儿来。

——这个要命的电话是县革委办公室王主任打来的,他只在电话里简单说了一下郑学礼被定为右派分子,遣返原籍改造,其它的他哪还能听得清啊!……一直困扰着白凤鸣的不祥的预感终于应验了。

缓醒过来的白凤鸣心里难受到了极点,他真想放声大哭一场。他怎么也闹不明白,姐夫是个多么难得的好人啊!他智慧、温和、博学、待人诚恳,当年在省城读书的时候,自己就寄住在姐姐家,他受到姐夫的影响很大。那时候,姐姐姐夫都很忙,可每当休息的时候,他总要抽出时间骑着自行车,带他去郊游去逛店去看电影,还不断从他那里听到一些外国作家、诗人的名字——知道了托尔斯泰、雪莱、尼采和普希金,从《琉森》里接触到了所谓的“永恒的宗教真理”,从《三死》和《家庭幸福》中探讨着生与死、痛苦与幸福等问题。记得有一年放假回家,姐夫背着姐姐往他手里塞钱,不想被姐姐发现了,他的态度好极了,令一贯倡导节俭的姐姐哭笑不得拿他们没办法。往事越千年,魏武挥鞭,那些远去的往事是温馨而美好的,那时的阳光温暖极了,多好啊!白凤鸣一直留恋着和姐夫在一起的日子,而现在却成了这个样子,这一切究竟是怎么了呢?

郑学礼裹着件旧人字呢军大衣,面无表情旁若无人,他岿然坐在船舱里,扣在头上的粘绒棉军帽显得有点不合时宜,一绺头发从帽子里滑下来。大江浩浩东流,两岸峰峦起伏云气弥漫,山川虽美,却令人胸臆间生出几分郁积之气。白凤鸣望了一眼对面而坐的郑学礼,禁不住幽幽地说:

“临行前,王主任让我转告你……他说,做为老部下,也是从关心你的角度,叫你不要再抱有什么幻想了,那样只能徒增烦恼……他还说,最近中央有精神,对已经定性的右派一律不搞复查,也不准复查!”

郑学礼望着雾蒙蒙的山色,说:“难得他还敢承认给我当过部下,真是难得啊!有多少人早都六亲不认啦!”联想起这段时间所发生的变化,尤其是那些戴着虚伪的假面具颠倒黑白侃侃而谈的家伙,就像跳梁小丑儿那样可笑,更具讽刺意味的是,昨天还装腔作势的找这个谈话找那个谈话呢,第二天竟然也被打成了右派……想到这,郑学礼忽然笑了。

白凤鸣看着他那意味深长的微笑,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不过,郑学礼对不准复查的说法感到疑惑:所有的运动都复查了,“三反”、“五反”打的那些“大老虎”、“小老虎”,后来经过复查也都解脱了,惟独这次运动不准复查,他说什么也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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