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考这两天,天气出奇的热,是那种快要下雨的闷热。
辛梓蕙家附近就有一个考点,是建在信诚大厦商圈的博育中学新校区。信诚大厦周边一到周末就热闹非凡,但这两天却不同往日。为了不影响考试,所有考点周围的噪音都要控制在一定分贝之内,否则就会被罚款。
这个周末辛梓蕙待在家里,觉得从来没有一个周末像现在这样安静。周六上午她一早便写完了作业,但是却玩不进去游戏,也看不进去电视,好像自己也被中考的紧张气氛感染,开始坐立难安。
卢知遥,你一定要考出一个让所有人都惊叹的好成绩。
待到中考第二天下午,最后一门考试结束,辛梓蕙正和父亲辛嘉楠一起在信诚大厦附近买东西,她站在原地,听到了不远处传来的考场广播,宣告着今年中考的结束。
等父女二人买完东西准备回家,看到有穿着初中校服的学生陆陆续续地从博育中学考点走来,走出考场的孩子满脸都是喜悦,不知道是对自己的成绩信心满满,还是为即将到来的两个月的暑假感到兴奋。
“同学们,昨天晚上我连夜看了今年的中考试卷,发现出题人在很多题目上有大的创新,完全偏离了我们平时练习时的题型,这是我们需要重视起来的....”
星期一的第一节语文课,黄凌励就在向大家发表她对今年中考题的研究成果。黄凌励是创新题型的忠实拥护者,她认为像中考这样有选拔性的考试,都需要考察学生的创新思维。但是在市一初这样老牌名师云集的地方,她这样的理念是很难得到认可的。
所以她把希望寄托在她带的这一届学生身上,希望他们能够在创新题型的能力上面有所提高。
连续闷热了三四天,雨终于在星期三这天下午落下了。
岑杨看着突然降临的瓢泼大雨,不禁感叹真是失算,今天早上出门时候还在想自己要不要带伞,但是天气预报说今天不会下雨,带一把伞又碍事,于是他就直接去学校了。
这下好了,雨下这么大,车是骑不了了,杨浣百分之九十九不会来接他,所以他决定淋雨去公交车站,坐公交车回家。
外面的雨砸在地面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这边是夏天的暴雨,突如其来还气势汹汹。看着一些同样没带伞的同学已经决定要在教室里等着,等待着雨停或者变小了再说回家,岑杨也开始考虑要不要和他们一起。
这时候,有人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转头一看是辛梓蕙。
“走吧,我拿了伞,我们一起去公交站。”辛梓蕙晃了晃手里的黑伞。
岑杨没有推辞,他觉得自己不用推辞,虽然男生和女生共伞是一件比较敏感的事情,但和辛梓蕙一起他就觉得莫名的心安理得。
两人就这样并肩前行,融入五彩斑斓的伞下的人群里,慢慢走向公交站。
谁也没有注意,在他们身后,一袭黑衣的胡珊珊,正打着一把红伞,默默地看着他们。
“最近怎么没见你和胡珊珊一起放学回家?”岑杨突然开口问。
“她说她最近在阿姨家住,和我家是反方向,就没和我一起。今天下午她还特地跟我说,说今天不用等她了。”辛梓蕙淡淡道。
两个人随口聊着,突然就说到了中考的事情。
“前两天我在办公室帮老师整理材料,听三班的班主任说,今年实验高中要扩招了。”辛梓蕙突然提起。
“哦,那不挺好,”岑杨想到没想,“那你加把劲说不定也能上实验高中了。”
“唉,我就算了吧,”辛梓蕙赶紧否定了这句话,“我前两天还在听袁泳涵说,她哥之前在实验高中过的非人一般的日子,那种地方压根就不适合我。”
辛梓蕙觉得,岑杨大概是决定要考实验高中了。她也不是没想过要去实验高中,但就像她说的那样,那种地方根本不适合她,况且她还一直记得,自己和卢知遥的约定。
她想要去赴约。
当然,实验高中对于岑杨来说,就比较合适了,除了平日里管的严一些。岑杨之前和辛梓蕙说过,自己学习的动力,就是想将来能去远一点的地方上学,可以远离他的父母。那时候辛梓蕙还不理解岑杨的话,只觉得他和父母之间有很深的矛盾。
但现在辛梓蕙明白了,岑杨就应当远离父母,远离这两个本应该爱他却将他深深伤害的人。
三步两步走到了车站,因为是下雨天,等公交的人格外多。岑杨和辛梓蕙在喧闹中道别,之后便背对彼此,面朝着自己的方向。
岑杨很想说一声“谢谢”,但觉得以自己和辛梓蕙的交情,连感谢都已经变得肉麻,在他们之间,有时候沉默胜过千言万语。
但当他目送着辛梓蕙远走时,看着她被雨打湿的半边肩膀,又看看自己仍然干燥的衣服,只有一星半点雨滴过的痕迹,岑杨心里很不是滋味。
“岑杨,你真不像个男人。”他心里想着。
一下课,薛霜被胡珊珊叫到了角落里。
“珊珊,你找我什么事?”
“噢,是这样,这周六就是九年级的毕业典礼了,我不是还有节目嘛,到时候换衣服化妆什么的都在学校,我一个人不太方便,你周六有空吗?”
“当然有,到时候我去和你一起。”
“太好了!那我们周六早上在校门口见。”
“没问题。”
薛霜看到最近胡珊珊很少和辛梓蕙在一起玩闹了,而是与自己更亲近,这让她心情舒畅不少,好像自己从辛梓蕙那里把胡珊珊“赢”来了一样。但是她觉得还是不够快乐,她一看到王文怡和贺江焘黏在一起,心里就仿佛有一团火在燃烧。
夏天一到,王文怡就开始展示她的各种清凉夏装,每天早上披着校服外套来到学校,等一到上午天气变热,她就把外套脱掉,只穿着里面的衣服,有时候是无袖的连衣裙,有时候是日系的水手服套装,而且她每天都会穿和前一天不一样的衣服。
更奇特的是,明明是容易出汗的夏天,大家身上都会或多或少有一些汗味,但王文怡却仍保持着自己那股独特的淡淡体香。
在“内向者”的团体里,每当有人谈论起王文怡,薛霜便开始咬牙切齿:
“天天这样,也不知道是给谁看的。”
周六的九年级毕业典礼,薛霜一早来到校门口,等待着胡珊珊的到来。大约八点钟,胡珊珊领着一个大书包缓缓走来,她说里面装着的是演出服和化妆品。
胡珊珊带着薛霜来到一间空闲的教室,准备在这里换衣服。薛霜又是帮她拎包,又是帮她穿演出服,看上去十分殷勤。
见薛霜对演出十分好奇,胡珊珊答应等会儿带她去后台,这样能站在舞台后面看到表演。
毕业典礼马上开始,校长已经准备好了即将到来的致辞。胡珊珊站在后台的边缘,能看到下面的观众,她扫视了一圈,发现了卢知遥的身影。
“小霜,你看到了吗,坐在左边四列第二排的那个穿绿色T恤的男生。”
“啊,我看到了,怎么了?“
胡珊珊抿了抿嘴,从书包里面掏出了一个淡黄色的信封。
“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好吗?”
“什么忙,你尽管说。”
“是这样的,等一下我告诉你的话,你一定要替我保密。”
“我会的!”薛霜一听到“保密”这两个字,就有预感自己会听到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那个男生,就是梓蕙喜欢了很久的人。”胡珊珊缓缓开口,“她初一的时候就告诉我,她喜欢那个男生,但是一直没有勇气向他开口。现在这人要毕业了,前几天梓蕙写了一封信,信里面应该是打算向他坦白自己的感情。我看到她明明已经写好了已经装进了信封里,谁知道她伸手扔到了学校外面的垃圾桶里。我是趁她走远之后又把它给捡回来了,我觉得这封信有必要交到那个男生那里。”
薛霜的惊讶还没消化完,胡珊珊又接着说道:
“我觉得世界上任何一份感情,都有着被知晓被回应的权利。我不想看着梓蕙就这么和自己喜欢的人错过。”胡珊珊说的时候,眼睛里闪闪的,像是带着泪光。
薛霜已经沉浸在了胡珊珊为她营造的氛围里了,她觉得有些感动,有些想哭,一来是觉得胡珊珊的话很有道理,二来是被胡珊珊为朋友的付出所感动。
但这也是她永远无法成为胡珊珊的原因,她过于愚钝,根本没有思考过这个故事的真实性,三下两下就被带到了坑里。
“所以,等一会儿你能在毕业典礼结束后,把这封信交给那个男生吗?我今天毕竟是上台表演节目,比较显眼,所以....”
“没问题,等一下我就去楼梯口那里等着,到时候我该怎么说?”
“你就说,你是辛梓蕙的同学,有一封信想要让你转交给他。”
“好,那你先去准备表演吧,交给我没错。”
薛霜还深陷于刚才的故事无法自拔,胡珊珊转身走上台去,在后台通往舞台的阴暗处,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