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我们去警察局报案。”
女儿的主动亲近,让长久处在心情低落中的关雄山很是开心。
但当听完她的倾诉后,愤怒和愧疚顿时冲上他的心头。
这5年来,他猜测了千万中女儿性情大变的可能性。
可是却从未想过自己捧在手心里的宝贝却在妈妈去世的那晚遭受过如此的伤害。
他没有保护好妻子。
在她被车撞丢了性命后,也未能找出肇车司机,让妻子无法得到真正的安息;
他也没能找照顾好自己的女儿。
让小小的她受到了残忍的摧残,事后又让她日夜饱受着噩梦的侵扰。
他,是个不称职的老公,更是个不合格的爸爸。
虽然刚才女儿说这5年来一直误会那晚的凶手是自己,让她心存惭愧。
但他却觉得,自己比凶手的罪孽更深重。
他,是个保护不了妻儿,却每日抱怨女儿对自己不公的大罪人。
他必须跪倒在妻儿面前,承认自己的一切罪行,并且,用自己的一生来赎罪。
可是,他的女儿还在苦难中煎熬,凶手还在逍遥法外。
他在认罪之前,必须抓住一切机会,找出伤害女儿的凶手。
这样,女儿才能真正脱离苦海,笑对生活。
要报案!必须要让凶手绳之於法。
想到这儿,关雄山拉起女儿,准备去警察局。
关雎见状,立马拽住他的手,急急说道:“我有办法找到凶手!”
关雄山一听,立马停下了脚步,疑惑地望着她,问道:“你有办法?”
关雎点点头:“我建议从熟人开始调查。”
说完,她将刚才与关桐推理又说了一遍。
女儿的沉着冷静的叙述,让关雄山失去的理智逐渐回笼。
刚才自己真是太冲动了。
很显然,去警察局报警,实在不是一个很好地解决方案。
毕竟事情过去太久,且又不能提供任何有效的相关证据,实在很难立案。
退一万步讲,就算是侥幸立案,警察局也终究会拖到追诉期满再自行撤销案件。
而且关雎刚才的分析也颇有几分道理。
如果不是熟人所为,那门锁怎么解释?
又为什么会如此熟悉当晚他们一家人的行踪?
他努力回想着当天每一个可能知晓他们动向的人。
他想得甚是仔细,因为他知道,如果他稍微有一点遗漏,那么很有可能就永远找不到凶手。
“我想来想去,除了在接到电话通知你妈妈出事时,我太过激动,可能泄露了信息之外,我再也没有跟任何人说过。因为我在接了电话后,就立马赶去医院,之后一直也没接触任何人。”关雄山边回忆边说道。
”当时听到我打电话的有五个人,两个是外地的客户,都是第一次来本市。另外有三个是共处多年的同事,我们关系比较好。”
“第一次来的客户,几乎没有作案可能。那么,重点在于那三个同事。”关雎很快抓到重点。
关雄山点点头:“蒋叔叔蒋国华,你也认识的,当时跟咱们住同一个小区,经常来家里串门。”
“还有两个,一个叫方大维,长得又矮又瘦,平时话不多,性格比较沉默。另外一个叫毛学旺,又高又胖,是个典型的吃货,所以我们平时都叫他‘毛血旺’。”
他说完,伸手拿过摆在书架上的相册,将这三人一一指给关雎。
“看方大维的身高和体重,不太像那天晚上的凶手,但以防万一,我们还是需要将他们三人都细细地查一遍。”关雎建议道。
“我打电话问问他们。”关雄山说完,打算去拿电话簿。
关雎见爸爸一根筋的样子,顿觉好笑。
老爸还是像以前一样可爱呢!
她揽过他的胳臂,提醒道:“打电话问会打草惊蛇的。”
“那应该如何是好?”关雄山皱眉。
“当然是,请君入瓮!”
这时,关桐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背靠着门框看着他俩,一副高深莫测样儿。
“行了,别耍帅了。”关雎朝他翻了个白眼。
关桐脸一僵,原本不苟言笑地脸又冷了下来。
他走到他俩面前,冷冷道:“爸爸可以请他们吃饭,回忆一下当年,顺便装作不经意说起那个晚上,然后······”
于是,当晚,关雄山就打了电话牵头组局,邀请对象自然是蒋国华、方大维和毛学旺三人。
这执行力,简直强到让关雎情不自禁想要鼓掌。
幸运的是,虽然四人近几年搬家的搬家,跳槽的跳槽,但往日的交情还是有的。
所以,关雄山一约大家吃饭,他们也都爽快答应了。
晚九点,市中心最火的名为“今夜不醉不归”大排档里。
靠最左边的棚子坐着四个中年人,他们边喝着啤酒撸着串,边互相倾诉着这些年的酸甜苦辣。
“听说,你最近升处长了?恭喜恭喜啊!”
毛学旺还是几年前那个毛血旺,爱吃,说话没个禁忌。
他边招手让服务员再加几把羊肉串,边问向蒋国华。
“有啥可喜的?不过是借势而为罢了。”蒋国华叹了口气。
几个人都知道,他这话并不是谦虚。
蒋国华是几个人中变化最大的。
五年前,他因长相偏儒雅,气质温和,在一次谈判中,被现在的老婆孙苗一眼看中。
孙苗属于典型的高干子弟,父母都是国家事业单位高管。
可能是平时父母太过纵容,孙苗的脾气并不好,连续两次离婚后,她决心找个温顺听话的。
所以,在遇到长相不错又对她俯首帖耳的蒋国华,就开始了一阵倒追。
当时,蒋国华是有老婆的。
但一个有钱有势的女人想要一个男人,那简直是信手拈来。
在恩威并施下,本就因蒋国华多次偷腥而颇为失望的老婆没能扛住,主动提出离婚。
蒋国华本就觉得自己在工作上前途渺茫,再加上这一闹,他倒做了个顺水推舟,与孙苗结了婚。
之后,便也理所当然进了事业单位。
这些年借着孙家势力,蒋国华平步青云。
短短几年时间,就从小职员一路直升到处长。
而且从这升迁势头不难看出,只要孙家不倒,他很快就能稳坐局长之位。
可是,人就是贪心不足的。
一旦某个私欲被满足,就会想要其他的缺憾也一并填了去。
官场得意的蒋国华,在情场上却被孙苗拿捏得死死的。
他不仅不能接近任何一位异性,而且必须随时报告自己的行踪。
本来没有太多其他念想的蒋国华,在这样日复一日的高强度压制下,也便横生出了几分对妻子的怒气和女人的渴望。
他将自己的酒杯满上,喝了两口,说道:“想想几年前,那时候的我们还都意气风发。再看看现在······”
“时间就是这么残忍的东西啊。”方大维也心生感叹。
“是啊,几年前,我们都有多么幸福的家庭啊~~”关雄山见时机到了,赶紧顺下去。
毛学旺听他一声感叹,停下了嘴上的动作,问道:“那撞了嫂子的肇事司机找到了没?”
关雄山摇摇头,一脸苦涩:“我太无能了,五年过去了,还是没能破案。”
方大维拍拍他的肩膀:“逝者已逝,节哀~~”
“你不是还有漂亮的女儿的陪伴吗?别太伤心了。”蒋国华也劝慰道。
居然还记得我女儿长得漂亮?
关雄山心中警铃大作:
“我女儿吗?自从她妈妈出事那晚后,她就再也不跟我亲近了,甚至都不让我碰她。不仅如此,她也不跟任何异性接触,好像是受到了来自异性的巨大伤害一样。”
他边说边拿余光悄悄地打量三人的神情。
毛学旺听了,神情坦荡道:“难道是失恋了?”
“可能是在怪你没有保护好她妈妈吧,顺带连天底下的男性都一起恨了。”方大维面色也无任何异常。
只有蒋国华脸色有点沉了下来。
仿佛回忆起了什么不好的事,他蹙紧眉头,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难道真是他?
关雄山内心一动。
“青春的小女孩心思就是很敏感。我闺女也13岁了,最近也开始躲着我。”方大维提起自己的女儿便是一脸怜爱之色。
“男孩也敏感得很。我昨天打了我家小崽子屁股,他到现在都不理我。”毛学旺连声附和。
“家长不好做啊~~~”
“是啊是啊~~”
两人一来二回,说着说着,话题便越扯越远。
伴随着几人的交谈,夜越来越深。
蒋国华抬手看了看手表:“时间也不早了,我得回家了,不然······我们下次有空再约。”说着,他掏出手机,打电话给司机让他过来接,“我送你们回去。”
“不用不用。”毛学旺和方大维连连摆手,他们离这里很近,步行就可以到家。
蒋国华也不推辞,对着关雄山说道:“那我送你回去。”
关雄山也没拒绝。
一是他离得较远,又没有车,回去的确不便;
二是他有很重要的事要做。
最后目送另外两人离开后,蒋国华和关雄山齐齐坐在了车后座。
“这车子真豪华啊!”关雄山坐在车上,用手轻轻抚触着屁股下的真皮座椅,不禁感叹。
虽然近几年,家里日子越过越好了。
但作为一个普通工薪阶层的小主管,他想要买辆车,必须要攒了上一两年,更别提是好车了。
蒋国华微微笑了笑,不以为意。
别的不说,就这档次的车,还不只是他张张嘴的事。
关雄山也不介意他高人一等的神情。
当官的嘛,没几分傲气,哪里像有个领导派头。
他又继续:“本来我已经攒够了买一辆代步车的钱,可不巧这两天碰上小舅子动手术。他经济也不宽裕,拿不出手术费,我也只能忍痛先给垫上了,明晚他就进手术室了,我还要带着柳姿和关桐去陪着。”
“小雎不去?”蒋国华随口一问。
关雄山心里又是多了几分怀疑,却并未表露:
“关关现在就喜欢一个人呆在房里,谁也不见。再说明晚我们要陪小舅子一晚上,我也舍不得让亲闺女熬通宵。”
蒋国华点了点头,也不再说什么。
两人沉默不多时,关雄山道:“麻烦前面靠左停一下。”
车子停下,关雄山下车。
正准备与蒋国华道别,突地听到有人喊:“爸爸。”
两人不约而同地朝声源望去,便见一个清俊少年拉着一个美丽少女朝这边走来。
他们走到两人跟前,少年微微笑着冲蒋国华喊了声“叔叔好”,少女则愣是不开口叫人,一副冷冰冰模样。
蒋国华眼光直直盯向眼前这美丽不可方物的女孩,心头顿时涌起一股热浪。
他认得,他当然认得。
这分明就是从小长得就惹眼的小雎啊。想想他以前去她家做客,她还在自己怀里撒过娇呢。
即使到现在,他似乎还能回味起她身上散发出的牛奶香气。
“这孩子就这样,国华你别介意啊~~”关雄山无奈道。
“不碍事不碍事。”蒋国华平时多忧愁的脸,此时也难得笑得灿烂。
“走啦。”
关雎催促,然后自顾自地就往小区里走。
关雄山无奈摇摇头,快速与蒋国华拜别,便立马跟了上去,关桐也紧跟其后。
蒋国华看着那美丽的背影越走越远,心思一片旖旎。
在官场混了这么多年,见过美的女人不少,却大多清纯不足,妖艳有余。
虽自己从未碰过,但看多了,也腻了。
而小雎却与她们都不同。
她身上的味道,是那么的独特。
像开在冰山之巅的雪莲,美丽又冷傲,却又似春日里的梨花,清幽雅致。
这种似纯似艳的美,才最是让人魅惑。
想到这儿,冰冷的身体砰地燃起了一把火,让他有些无所适从。
他不自觉地挪了挪身体,手却被一个坚硬地东西咯了一下。
低头一看,却见一把钥匙安静地躺在座椅上。
吃饭之前,蒋国华并不曾见到座椅上有把钥匙,现在却突然出现。
很显然,这是关雄山落下的。
“小王。送我去······”他想也没想地喊了声正在开车的司机,却突地又住了口。
关雄山的钥匙······关家的钥匙······小雎······
他赶紧闭上眼。
任思绪伴想象飘荡,飘啊飘,飘啊飘,飘到不能言说的春光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