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国庆七天长假是学生们的天大福音。
那在这场漫长的狂欢里,肯定不包含关雎和钟境之两人。
所以,当放学钟声终于敲响那一刻,在教室里所有的同学都开始躁动那一刻。
这两人只是安静地坐在椅子上,用手支撑着下巴,若有所思。
当然,不同班级的钟境之自然不知道他和关雎之间的默契。
他只是在想,7天,168小时,10080分,又该以何种方式去度过?
很久以前,他就知道孤独的滋味。
那是一个人在空旷的房子里,对着冰冷的空气对话的味道。
那是渴望亲情、爱和温暖的心脏,在年复一年的失望后变得忘记了跳动的味道。
那是能说得上的朋友来了又来,却终究去了又去的反复陌生的味道。
这年复一年,都不曾改变的味道,在今年,大概也没什么不同。
可是,今年,也许会有不同?
突地,他像是想起了什么,暗淡的眼睛一亮,砰地站起身来,快步跑了出去。
这边,教室里其他同学都走得差不多了,只有关雎正在收拾着手中的书本。
如果你仔细看,会发现她的动作极其缓慢。
一秒一个停顿,仿佛这样做能让时间跑得慢一点,再慢一点,慢到永远没有今晚和明天。
还好,她还没走。
钟境之有点欣喜,还没走到关雎面前,就喊道:“关雎!”
关雎听见他的喊声,便回过头来看他。
等到他走到跟前,她问道:“有什么事?”
钟境之挠挠头,问:“你这是要回家?”
关雎点了点头。
钟境之原本有些期待的心,一下子沉到谷底。
“不过,我只回去一晚,第二天就会回来的。”关雎看着他阴晴变幻的脸,情不自禁解释道。
“真的吗?”
钟境之一听,立马开心地抬高了语气,然后又觉得自己似乎有点过头,语带腼腆地提议道:“明天你要做什么?我能和你一起吗?”
“明天我要去敬老院,陪他们一起看大阅兵。之后会去打打工,都已经联系好了。”
“敬老院?是这附近的阳光敬老院吗?能带我一起吗?”
打工的事先放一边,先搞定敬老院,钟境之贼贼地想。
“是这个敬老院。带你?你能行吗?”关雎挑挑眉。
钟境之一听她的质疑,立马跳脚。
以前张天跟他说过,怀疑男人什么都可以,就是不能怀疑男人不行!
他伸开手臂,五指握拳使劲往上,上手臂就鼓了起来。“看见没?这肱二头肌肌肉,优秀得不得了!“
关雎看他幼稚的模样,觉得十分好笑:“国庆不跟家人一起过?”
钟境之听到“家人”俩字,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
“我还不如没有家人呢。我爸妈做生意,一年四季不着家,就连过年,也是匆匆一瞥,更别提国庆了。每次一放假,就我一人呆在这偌大的房子,四面都死气沉沉,我都感觉自己也要变成了死物一般。”
世界之大,竟无一物让自己觉得温暖。
关雎太理解这种感觉了,她放下手中的东西,靠近他。
想说服自己上前抱抱他,但几经挣扎后,又放弃了。
她只是伸手,用大拇指和食指小心地扯了扯他的校服一角,以表安慰。
钟境之见她又是皱眉,又是长须一口气的小模样。
像极了自己以前为了驱散孤独养的小仓鼠,可爱到爆。
他心脏怦怦乱跳,真想把她一把抱住,摁在自己胸口好好蹂躏几下。
然而,他还是不敢。
他知道,她是多么的厌恶和惧怕异性。
能主动去碰他,哦,不,他的衣角,已经算是天大的进步了。
不过,好像他一摆出忧伤的样子,她就心软?
虽然很无耻,但有效啊。
钟境之内心狂喜,可面上却依旧不显山露水。
他用上了毕生最高超的演技,在内心拼命地想象着自己在冷风中吹的凄惨场面。
关雎见他还未从难过中缓过劲儿,两只手指改成了五只手指,猛地一拉,说道:
“好吧,明天你和我一起去敬老院,然后一起补习英语。可是事先说好,不准嫌脏,不准喊累,不准半途而废,不准~~~~”
“悉听遵命!”
钟境之不等她的“不准”说完,立马调换情绪,站了个标准的军姿,答应道。
关雎满意地点点头,然后收拾好东西,便钻进了在外等候的校车。
钟境之站在车窗外,二傻子一样的跟她招手。
本来在校车里打闹成一团,丝毫没见着关雎上车的女学生们,看见终日只知道跟男生厮混,不见跟异性搭讪的混世大魔王居然对着自己挥手。
一个一个都慌忙整理好仪容,然后挂出平时对着镜子练习百遍的招牌笑容,面带娇羞地朝他回礼。
一旁的男生们也是一副呆愣样儿。
定定地看着踩着轻快步伐,在狭窄的过道里站得笔直的窈窕身段。
有反应灵敏些的立马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极其绅士礼貌地给她让座,更有轻佻地扯着嗓子大喊:
“关雎同学,关雎同学,我这里有座,我这里有座。”
这一嗓子,似一记重锤,在沉浸于两人的高颜值里不可自拔的学生们的心头给狠狠地重击了数下。
刚才还暗喜的女生,立马意识到一个事实:
校草不是在冲她们招手,他是冲着校花招手啊!
也有不八卦会死的女同学立马三五成团,开始争相八卦:
“这校草送校花上车,还死命挥手,一副难舍难分的样子。难道之前的传闻他俩在一起的消息,是真的?“
“啊~~~不能,我不能接受~~~”
其中一女同学听到这个结论,双手抓头,一副痛不欲生的模样。
“苍天啊~~大帝啊~~~为什么好看的人只会跟好看的人在一起?”另一女生也哭天抢地。
“话说,他俩站一起还挺登对~~~”
有些女生几经挣扎,终于不得不承认。
~~~
关雎拒绝了男生们的殷勤,戴着耳机,双手扶着旁边的座椅靠背,安静地站在走道中央。
周遭八卦的同学们音量不小,她自然也能听到,只是她一向不太在乎这些流言蜚语。
事实上,此刻的她没在听任何事。
环顾在其左右的议论声正在渐渐远去,耳机里动听的英文歌曲正在渐渐远去,校车时不时的颠簸也正在渐渐远去。
唯一渐渐清晰的,是伴随着窗外不断后退的城市风景呼啸而来的沉重的回家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