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的清玄生涯,如果说有什么地方给齐宗若留下了最深的印象,无疑便是这个破破烂烂的藏书阁,这里见证着齐宗若在武道上的求索历程,虽然不知道以后如何,但这段经历已弥足珍贵。
清玄宗是一个极小的宗门,没有传说中的神功秘典传承,也没有赫赫有名的武道强者,不过这里同样没有门规戒律森严、更没有种种龌龊勾当,人与人之间相处颇为相宜,虽然门风散漫,却很自由,齐宗若其实极为享受这里修行生活。
齐宗若也没有想到,临别之时,自己竟然会生出这一番感慨,不由哑然失笑。这时岳老头已经醒来,似乎听到里面有动静,他在门口喊了一句:“谁在里面,可是齐小子?”
齐宗若有些恋栈地看了一眼书阁,回到门口,朝着岳老头笑道:“岳老,宗若不日就要下山而去,过来和岳老道个别。”
岳老头看着齐宗若,暗地里感叹,这宗门的小崽子,除了这小子,就没一个爱学习的,他这一走,以后要再找到耐心听他絮叨的人,可就难了喽,只是如果让这小子继续留在这里,却是耽误了人家,他这年纪正是人生奋发的好时候啊。
他不禁悠悠一叹:“唉,你这娃儿要走了,以后藏书楼可就冷清了哦!”
“还望岳老以后善自珍重,”齐宗若朝岳老头认真施了一礼,径自拜别离去。而藏书楼前,也留下了一个兀自唏嘘感叹的老头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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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居所,早课时间已过,齐宗若意外地发现,李正揆不知何时已候在他的房门外,他赶忙上前,问道:“李师,您找我!”
李正揆点点头,凝视着齐宗若眼睛,问道:“宗若,今日早课不见你来,想是宗主已和你言说离山一事。”说完略一停顿,也不待齐宗若回言,继续说道:“宗若,离山一事,你自个儿怎么想的,若是仍想留下来,我倒是可以再和宗主说一说,这个面子他还是会给我的。”
齐宗若心中一暖,摇了摇头:“李师,这却是不用了,其实我自己早有此想,只是之前有些犹豫,现在挺好,也不用我自个儿纠结了。”
李正揆点点头,叹道:“这样也好,宗若,你唤我一声李师,我却是受之有愧,只要你日后不要怪我误人子弟就满足了。”
齐宗若不禁惶恐道:“李师,您说得哪里话,这么些年,着实给您添了不少麻烦,幸得李师包容。您这么说,就让宗若惶恐无地了。”
李正揆摇摇头,递过手中拿着的一把长剑:“宗若,我这里有一把剑,虽然不是什么神兵利器,却是先师遗留,你拿着,就当存个念想。”
齐宗若不想夺人所好,正待推拒,李正揆不由分说将剑塞进了他手里,然后笑道:“宗若此去当鹏程万里,切莫辜负了青春年华。”齐宗若无奈,只得收下。
望着李正揆离去的身影,齐宗若想起自个在为宗门建言条陈写下的那一句‘今日之宗门,管理阶层推诿懈怠、尸位素餐;弟子门人不思进取、贪图安逸;武道传承混乱无序、形同虚设’,心想自己是不是有点太不厚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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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宗若和几个相熟的弟子也逐个道了别,因为交情其实不算太深,众人大多只是唏嘘感慨了一番,送上几句祝福,互道两声珍重,以尘世之大,江湖路遥,也不知道将来是否还有再见之日,却是不必太多感怀。
唯独和肖劲这小子道别的时候,这小子眼泪簌簌地往下掉,倒好像生死离别一般,心下也不由感伤起来,待从门人弟子中知晓燕赤都没再继续跪着,似已得宗主准许返回小院的时候,赶紧从外门弟子的居所逃了出来,直奔清玄主峰,他却是受不了这种离别的愁绪,刚好去问问燕赤都那边可以何时下山,如果时间相隔不太久,却是可以一道启程。
见到燕赤都,看到他那双肿胀的双膝,齐宗若叹道:“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师兄,我今儿个算是真正了解这句话里的祸福相依道理!”
燕赤都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道:“怎么,师弟从为兄这惨况上又琢磨出什么歪理来了。”
齐宗若笑道:“甚么歪理,师弟我一般只说至理。你看哈,师兄你天赋异禀,这是不是福?不过正因为师兄你天赋异禀,师门才会不舍你离去,导致受了一番苦楚,这就由福转变成祸了;再看师弟我,资质鲁钝,这是不是祸?不过也因为资质鲁钝,师门对我离去不仅不设阻碍,反而得像送瘟神般,宗主他老人家更是为此送出了一本灵枢经脉论,我这算不算因祸得福。
燕赤都一惊,他却是此时方得知齐宗若被宗门下山的事,不禁有些为齐宗若担心,他可是知道这位师弟学武修行的执念有多深,不禁有些期艾地问道:“师弟,你也要下山而去了嘛?”
齐宗若倒是泰然自若,毫不介怀地道:“师兄无需为我担心,其实早在你起意离开之前,我就已有几分去意,早有心理准备。再说我现在呆在清玄修行也是毫无进境、无法可想,耗着也不是办法,换个环境,说不定会别有一番天地。”
“那倒也是,所谓转机,若无转何来机!”燕赤都见齐宗若本人也不在意,便也很快释怀,他开口问道,”师弟何时下山?刚好我欲先回江陵看看家母,可以和师弟同路,不若我们一道离开。”
齐宗若心下里打得正是这个主意,不过却担心燕赤都在宗门还有诸多事还没料理,怕迁延颇多时日,便问燕赤都:“师兄可有多少事须待处理,打算何日启程?”
想到要离开长呆多年的师门,燕赤都颇为感喟,叹道:“孑然一身,飘然离去,哪有甚么事需要处理。明天我去和宗主,以及其他人打声招呼,道个别,后天我们便启程离山吧。”
齐宗若当然没有异议,两人就此定下下山日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