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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心有魔种

朱丹仙要的是火木灵根的贵女,可灵根不纯的她不要,资质鲁钝的她不要,心神不静的她还是不要。

被筛下去的贵女一轮接一轮,李栖梧在亭子里坐着,心里的郁气稍稍散了些。她是选不上,可花浦园中这些贵女,最好也一个都别选上!

也亏得程太微知趣,早就避了开来。自觉保全了颜面的李栖梧连旁边低眉顺眼的程瑶光,都觉得不那么碍眼了。

眼见候选人越来越少,真正不悦的人反而是朱丹仙。

她素衣风流,眉目婉转,可心里却焦急似火。

这番宗门特意给她这项任务,可不是让她无功而返的。

尤其是那位师祖……临行前竟特意将自己手中的宝器给了她,嘱托她多挑几个貌美单纯的女徒。若是这一趟她无功而返……

朱丹仙浑身一凉,长袖中的手忽然颤抖了一下。

她闭了闭眼,将那股阴暗的感觉挥去,强行压下心中的火气,又蹙眉扫视了一圈。

大燕的美人儿确实是多,可这宝器未免也太苛刻了一些。若是只依朱丹仙的眼光来看,方才第一个上来检测的千金公主李栖梧倒很是符合那位师祖的要求。可李栖梧已是被宝器筛掉的人了,哪怕朱丹仙想鱼目混珠,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朱丹仙眼波流转,不怒自威:“莫非如今大燕修仙世家,便只有这等水平?”

是人都能听出来朱丹仙话中的嘲讽,可偏偏没人敢接她的话茬。

李栖梧脸色发白,觉得自己好像被打了一巴掌,脸上火辣辣地烫。

她往常对自己的资质极为自信,可谁料到那宝器竟那么吹毛求疵呢?

朱丹仙又冷笑了一声,一挥袖,收起众人面前的丹瓶:“既然如此,又何必浪费本座的时间。既然大燕皆是些庸碌无为之辈,以后也不必再送徒弟过来了!”

亭中的程瑶光简直心肝肺都捏在一起疼。

凭什么她只能一次次眼看着机会在眼前错失……就因为她天生没有根骨?

坐立不安的李栖梧咬了咬牙,却忽然站起身来。

“仙子且慢!大燕有一女,天生仙骨,单火灵根,今日也在这花浦园中。只是她方才到后面方便去了,还请仙子稍等片刻,小女这就派人去寻她!”

李栖梧的心里也在滴血。

她自是不情愿将这机会拱手让人。可若是今日朱丹仙孤身而返,就相当于当全北陆的面扇了大燕皇室一个巴掌,做事不利的她回宫之后就要面对父皇的怒气……

朱丹仙挑了挑眉,没想到还有意外之喜。

她分神出去,找到花浦园深处的程太微,直接将人拎了过来。

程太微原本打算掐准时间,等赏丹大会上乱七八糟的事儿一了结,她再悠哉悠哉地溜达回去。可她忽然整个人被一股违逆不得的威压笼罩,连抵抗的机会都没有,整个人就腾空被摄到了朱丹仙的面前。

这就是元婴期修仙者的力量,同阶以下,皆为蝼蚁。

程太微被迫以一种屈辱的姿势面对着朱丹仙。

朱丹仙细细审视着程太微的面容,语气冷淡:“伸出手来。”

程太微虽然算不上顶尖的美人儿,可看起来野性难驯,倒也令人耳目一新。

程太微咬着唇,迟疑着没有伸手。

她真的不愿踏入北陆修仙宗门这一滩浑水!北陆早晚都是要仙脉断绝的,丹阁更是当先被魔道攻击的倒霉虫,她真心不想把自己赔进去。

程太微不过迟疑了一瞬,朱丹仙的眸光便满是不耐。

她向来说一不二,除了师门长辈,从来都不曾有人违逆过她的意思。程太微登时又觉得自己的身体脱离了控制,她的手僵硬地抬了起来,不情不愿地按在了那检测灵根的宝器上。

炽热的红色光柱几乎冲天而起,朱丹仙的眸中瞬间闪过一丝惊愕之色,不由得多看了微垂着头的程太微一眼。

天生仙骨的单火灵根,果真不凡。

花浦园中,所有人的目光都被这道冲天的火红光柱所吸引。这些贵女们的脸上不约而同地闪过嫉恨交加的神色——偏偏什么风头都给程太微出了!

可光柱的颜色忽然一变。

丝丝缕缕的黑色气息,极快地从光柱底部蔓延上来,与炽热的红色交织在一起,难解难分。

朱丹仙脸色猛地一僵,也不过是一息的功夫,她忽然伸手扼住了程太微的脖颈,神色不善地看着程太微:“你竟心有魔种?”

程太微也愕然。

上辈子根本没这茬啊?

她分明天生仙骨,又是哪里来的魔种?

可不待她为自己辩解,朱丹仙脸上的神色已经变幻了几番,扼住程太微的素手也在渐渐收紧。

程太微喘不上气来,她的脸色发紫,眼泪不由自主地流了出来。她想开口大骂——朱丹仙不是元婴期修士吗?就算要杀她,能不能给一个利落的死法?

可朱丹仙脸上神色一直在变,似乎在犹豫,又似乎是在忌惮什么,始终没有干脆利落地掐死程太微。

花浦园外的程父感觉到程太微的气息微弱、朱丹仙的威压暴涨,心中猛地一惊。这时候他也顾不得避讳园中这些女客了。元婴期修士的怒气,以程父如今不过结丹的修为,根本无力抗衡。

但程太微对于程家而言,意义又格外不一样。是以程父只得硬着头皮,匆匆进到花浦园里,顶着朱丹仙的威压向她行礼:“仙子,在下先在这里给小女陪个不是,小女素日里被在下娇宠惯了……还望仙子大人有大量,饶过小女一命。”

朱丹仙素白清丽的脸上丝毫没有松懈的神情。她冷哼一声,素手一指那犹在被黑气纠缠的赤色光柱:“娇惯?程道友可知你这女儿竟是心有魔种之辈!”

程父这才愕然地顺着朱丹仙的手指察觉到那光柱的不对劲。

一时间,程父心里也是滔天骇浪。

魔种……怎么可能?

太微素日里是跋扈了些,可跟魔种又能有什么关系!

看程父脸上神色变幻,朱丹仙又是一声冷笑。

“程道友莫非是质疑我门中苍黎掌门师祖的宝器不成?”

苍黎道人正是朱丹仙的师祖,也是丹阁如今的掌门,在北陆威望极高,已是大乘期的高阶修士,哪怕他招一招手,整个北陆修仙宗门也得小心伺候着。

对于修仙者而言,心生魔种,就意味着修仙者已被修仙道所厌弃,无论如何都不得再寸进一步。若是想再提升修为,唯一的路子就是堕入魔道。

是以修仙宗门中,一旦有弟子心生魔种,往往都会被抽去灵根,变成废人,以防止堕入魔道。若是在规矩再森严一些的门派如丹阁里,则是直接会被格杀,根本不会留下性命。

听到苍黎道人的名号,程父的脸色终于颓然了下来。

程太微怕是保不住了。

程父这样在心里想着,他又是一拱手,艰难地开口:“既然如此,在下自然不敢质疑。只是程太微乃是程家人,我家中自有老祖与家规处置此事,还请仙子高抬贵手。”

花浦园中的其他贵女,面对元婴期修士与结丹期修士的对峙,根本连大气都不敢出。她们的修为太弱,即便朱丹仙与程父并没有实质上对上,也还是有几位贵女禁不住威压,嘤咛一声倒在了地上。

程瑶光根本就没有根骨,当然承受不住这种威压,是率先晕倒的几人之一。可在晕倒前,程瑶光的心中却是几乎压抑不住的狂喜。

瞧瞧她看到了什么,又听到了什么。

程太微这个贱人,不是出尽了风头了吗?怕是连老天都看不惯她这幅占尽天下一切好处的模样了,竟叫这贱人心生了魔种!

程瑶光晕过去之前,脑海中只有一个想法在来回盘桓——

程太微完了,被苍黎道人的宝器认定心中生了魔种,她这辈子再无翻身的机会了。

程太微的晕眩感越来越重,她眼神有些涣散,心中也是一片惨然。

如果朱丹仙现在就了结了她的性命,那她这一场重生,到底有什么意义……

难道一切终究都只是镜中花水中月而已……

以程太微的修为,在朱丹仙面前根本连蝼蚁都算不上。朱丹仙要她生,她就生;要她死,她就死。

程太微好像又回到了那间暗无天日的密室,那些锥心刺骨的痛与折磨,铺天盖地地重新将她淹没。

程太微想笑,却笑不出来。她自以为聪明地想要逃脱前世的轨迹,可不曾想,赏丹大会却成为了她新的刑场。

或许这就是命。

可片刻之后,朱丹仙扼住她脖颈的素手竟松了些力气。

程太微从朱丹仙的手中滑落到冰凉的石砖地面上,她连坐起身的力气都没有,只能屈辱地任由朱丹仙取出一瓶丹药,悬浮在自己的面前。

“本座自不好阻拦你清理门户。”

朱丹仙淡淡开口,俯视着面如死灰的程父:“这瓶中丹药服下之后,就会断绝根骨,从此再无修炼的希望。我丹阁一向以除妖斩魔为己任,这魔种又被苍黎师祖的宝器认了出来,本座要看着这魔种服下丹药,才好回去向苍黎师祖复命。”

朱丹仙眉梢微微一扬,居高临下地问程父:“程道友以为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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