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穗荷宫出来已是蛙声渐起,赵贵人等人随着太妃皇后娘娘到御撵回宫了,昭柔帝姬这边离不开林清音,她被留了下来。
听闻迟麟将畅茜园包裹的里外三层。
又带着墨羽营搜了一夜,在帝姬失足落井的地方搜到一枚扇坠子。
至于谁是伤害了帝姬的人,只能等帝姬完全苏醒过来才能确认了。
眼下终于能走出穗荷宫透一口气,清音踏出宫门走上曲桥来到位于湖面的清风亭。
夜已阑珊,众人都睡下了。
但她却不能眠,靠在石栏杆边,回想起魏子珩眼中疑虑的神色,她还是不放心。
“一个人在想些什么?”
冷不防的身后忽然有人开口,林清音连忙转身,见是魏子珏。心下稍安,忍不住又露出了不耐的眼神,淡淡道:“奴婢夜里不能入眠出来走走罢了,王爷如何也到这儿来了。”
魏子珏深深地被她眼里的不耐烦刺痛,他好好的一个昌云国六王爷,怎么每每遇到这个小宫女,都好像是卑躬屈膝的求着对方搭理自己一下似的。
哪有这个道理!
“我说清音,今日本王爷替你在皇上面前露了脸,记下了功劳,你怎么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难不成你一点也不谢谢本王爷吗?”
林清音算是彻底看清魏子珏的真面目了,就是一张货真价实的狗皮膏药,一旦沾上了,甩不开,扔不掉。
只见她翻了个白眼行礼淡淡道:“那可真是多谢六王爷了。”
魏子珏最是看不惯她这副样子,只见他伸出白皙纤长的一根手指点向林清音的鼻尖道:“你啊,连做出一副样子来敷衍我都懒得。”
林清音侧过身一避,魏子珏指向她鼻尖的手没了借力,向前倾去险些踉跄摔倒,见他有些狼狈的模样清音忍不住噗呲一笑。
魏子珏回过身本是满腹牢骚要发,见她笑了,眼波深深处仿佛有星光璀璨,一时忍不住看呆了。
蛙声消失了,树叶飒飒的声音也不见了,夜风的声音一时也敛住了,他又听见了自己的心在怦然而动的声音。
“清音……你……”
他话还没说完,穗荷宫跑出来个齐妃娘娘身边的掌事大宫女沐禾,朝着清音的方向唤了几声:“清音,昭柔帝姬醒了,正嚷着要找你呢。”
清音闻言向魏子珏施过一礼,便匆匆朝着穗荷宫方向而去。
魏子珏怔怔站在原地,望着她的身影直至消失在眼前才收回目光,回过神来忍不住用手中折扇敲了敲自己的脑门,低声道:“真是活见鬼了!”
穗荷宫内,宫灯都点燃了,一时亮如白昼,清音踏进寝室,只见在卧榻上齐妃娘娘抱着瑟缩成一团哭成个泪人的昭柔帝姬。
“柔儿怕……柔儿怕……”
齐妃娘娘泪水止不住的落在衣襟上,皇后皇上已经回宫去,此刻寝室内除却宫女太监,便仅剩齐妃娘娘与一名太医江怀影。
清音赶忙上前,哼歌轻哄,只见昭柔帝姬睁开哭的泪眼朦胧的眼,看了过来,松开死死揪住的齐妃衣襟。转过身朝清音的怀中扑了过来。
一时又哇哇大哭,哭着嚷着:“宁娘娘,柔儿怕!”
清音又抱着她唱了许久,不知过了多久,东方渐渐亮起来鱼肚白,即将破晓。
孩子在她的怀中,歌声里安静的睡着。清音不舍得放下,生怕她她又不安宁。
就这么直到天亮时分。
江怀影上前为她诊脉,发现昭柔帝姬的烧已退了。
他微微颌首道:“多亏了你。”只见汗水湿透了清音的衣襟,但她却松了一口气笑了一笑,江怀影一边收拾药箱屉格,一边随口说着:“清音姑娘可曾练过什么强身健体的武学?”
清音心下一紧,面上却不起波澜,淡淡道:“江太医何出此言?”
江怀影却只是笑笑说:“没什么,只是想起记得先前曾给姑娘诊脉,姑娘的脉有些特殊罢了。”
林清音忍不住想要追问哪里特殊,但又怕问得太紧江怀影会真正的觉得奇怪,于是按捏住自己的好奇,口中附和道:“原来如此,自幼也有家乡的郎中这么说过。”
江怀影颌首不语。
忽然门外江太医的小随侍跑了进来,那名随侍生的模样清秀,白白净净,说话也伶俐。
“公子,景福宫的玉嫔娘娘差人来请您过去瞧瞧,说是娘娘又犯风疾了。”
“嗯,好。”
林清音暗自听在耳中,听到玉嫔二字心中一动,重生至今,她似乎忽略了一个什么人,玉嫔?
柳玉?
两年前的玉贵人?
只见她帮着江太医收拾东西,随口问道:“江太医负责给玉嫔娘娘把平安脉吗?”
江怀影为人儒雅,也不摆架子,含笑道:“正是呢,微臣有幸与玉嫔娘娘是同乡。”
林清音点点头,心下有谱了。
柳玉是从北海城出来的,江怀影也是北海城的。
柳玉……昔日父亲部下将领柳不易的妹妹。
在这宫里与自己真正交心的人,也只有她了,不仅仅因为她的哥哥在自己父亲手下当差,更因为当年她入宫时才年仅十四,把傅如欢当做姐姐信赖。
一路上傅如欢为她挡过多少次箫贵妃的刁难,皇后的苛责。
柳玉……林清音心中喃喃,也不知道她如何了。
当皇后栎阳长公主巳时再过来探望时,昭柔已经起身知道饿了。
清音捧着玉碗,齐妃执着调羹,一勺一勺的喂给她燕窝莲子粥。
“柔儿瞧瞧是谁来了。”齐妃抬眼看见皇后娘娘与栎阳长公主,见柔儿吃的香甜,俱是会心一笑。
皇后坐到榻边,用自己的锦帕给柔儿擦拭了嘴角,一边对齐妃道:“迟麟那边回话说是抓住了伤害柔儿的人了。”
只见齐妃动作一顿,还未等她追问,皇后便已开口接下去道:“是中书侍郎杨青的儿子杨远。”
齐妃嚯的站起身,满面怒容,掷地有声道:“皇上可曾知道了?不,皇上必是已经知道了,皇上打算如何处理这人!杨侍郎的儿子竟敢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他也不难逃其咎!”这架势唬了昭柔一跳,她随即瘪嘴差点就要哭出来。
“妹妹稍安勿躁,皇上比你还生气。已经令墨羽营的人将杨侍郎府邸团团围住,至于杨远,昨夜墨羽营包围畅茜园之时他便察觉不妙想要逃跑,被迟麟给抓住了。现下已经挨了鞭刑,说出了谋害帝姬的缘由。”
迟麟呈上来的供词中,杨远只称自己饮了酒一时心情不畅,不甚打伤了帝姬,后来发现了帝姬的身份,害怕事发,就做出了糊涂事。
栎阳公主怒而拍案,道:“这个杨远也忒不是东西,谋害帝姬这等事都做的出来,可见是个狠辣之徒。此事必不能轻饶了他们。”
昭柔帝姬却在此时拉着皇后娘娘的衣袖仰着小脑袋,眼睛眨啊眨,天真的说:“母后,柔儿看见,两个哥哥,抱在一起,没穿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