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初一走到书籍管理处,才发现沈浩的眼神中,透露的倒不像愤怒,更像一种信号。
记得当初应付学业,他与草哈哈,各自排列出一系列暗号,对照答案,后来被老师发现,狠狠批斗了一阵子。
若是自己没记错的话,信号的意思是“快走。”
收到信号,对着沈浩挑眉——收到,老地方见。
左手拉着江洋,就要溜出门外。
“这么着急赶去那里呀,初一。”
一楼与二楼拐角,用青石板砌成的石梯,走下数人。
为首的一人,身穿绿色的衣裳,姿容秀丽,举手投足之间,散发着成熟美感。
绸缎般的长发,并没有顺流直下,而是盘了一个嫁作他人妇的发发髻。
虽然她给人一种典雅美感,但是元初一却知道,她的真性情如同她头上赤色凤钗――性如烈火。
做为王老院长的嫡女,说道天之骄女也不为过,除了样貌出众外,性格比男子还要刚强。
元初一少年时代,在她手底下可没少吃苦头,现在依旧有点打怵。
“王楠老师,一向可好。”
“老师这是多久的称谓,哎呀!我可早就不记得了。”王楠笑盈盈说道,右手将一本医书,交到左手。
如此数十来回,元初一依旧弓着腰,不敢起身,反倒是她的双手有些酸痛,尤其是对面还有一双猥琐至极的目光,盯着胸部。
实在有些让人厌烦。
“起来吧!”
“你算是比你师傅,知礼多了。”
元初一抬头时,满脸出汗,心说,“终于算是挺过去了。”
四年前,王老院长去世后,图书馆与启蒙馆五位馆理员之间暗斗,越演越烈。
除了“沈大咸鱼”往常般趴在一楼底层。
其中,资历最老的冯老侄子――冯异,好巧不巧担任这条街上巡查。
李仁、张德川、赵玉兰各向城中寻找助力。
做为院长兼启蒙馆讲师之一的王楠,呼声反而最低,当时在山上居住的元初一,几次鼓动阿爹为老师争夺院长之任。
阿爹每次望向书馆方向,总抛下一句:“他志不在此。”
现在想想,沈浩他的确在老院长去世前,就已经意志消沉。
大约在三年前,冯老马上胜利在望,他的侄子突然宣布,要与王楠择日大婚。
那天下着濛濛细雨,沈老山首次来到山上,他与草哈哈,坐陪之余,也不敢多问,师徒之间,只有不停的饮酒。
早在上学期间就感觉到沈浩对王楠,有着不一样的情感。
“她不简单。”
这是草哈哈所说,神情有些默然。
冯老无子无女,奋斗一生挣下的家业,到头来只为他人做衣,在冯异大婚后,冯老忽然中风,图书馆又重归王家掌握。
自那时起,他与哈哈,与其说不与老师相见,不如说不敢相见,在沈浩最需要帮助时候……
“馆长,果然慧眼如矩。”
沈浩把位子让出,半哈着腰立在王楠下手。
“你,给我滚远点。”
王楠毫不掩饰嫌弃样,眼尖的立马将刚才沈浩所坐椅子撤下,换上上好的红木椅。
“您上坐。”六十岁的李仁狗腿道。
“李老,听说你老的孙儿表玩优异,再过三天的选拔赛,我会将他安排到,甲武擂台上。”
“多谢,馆主大恩。”李仁跪在地上,叩头谢恩。
三天后,玄武堂开始招生,历届启蒙馆的考生,只有这一次改变命运的机会。
擂台以十天干顺序排列,而这甲武擂台,历来只有城主数人观战,无疑是给李仁提够了极大的方便,难怪他高兴成这样。
趁现在“她”正忙,还是先走为上,省得待会算她秋后算帐。
……她大婚之日,就只有数人没到场,貌似今日就有两人。
两只“傻蛋”大眼对小眼,双眼中都透露出“溜之大吉。”
身后的江洋,一脸可笑看向他们师徒二人,蹑手蹑脚向门外逃去。
“你这个月的“束修”可没有剩多少,再踏一步,这个月你就不用过来领钱了。”“那能呀,我怎么说也是老院长的再传弟子,怎么能叫妹妹难做呢。”
沈浩笑呵呵回来,并将元初一带了过来,“这是有多少年没见到你王姐姐了,看把他兴奋的,方向都弄反了。”
沈浩这个掩护真的太糟糕了!
王楠可是一等一的才女,在天虞岛能有今天的地位,绝不能被老师这两句哈哈,蒙混过关。
元初一把头上的冷汗擦掉后,用眼神视意江洋赶紧解围,新上任的巡查,怎么说也是城主一脉,做为城主义子兼下属的儿媳,这个面子怎么也不能不给。
江洋站在一旁,拿起一本“天下一”的异传看了起来,颇有两耳不闻身外事之感。
哎,靠人不如靠己,元初一刚要请罪,对面坐着王楠,忽然笑笑:“我怎么也是他的老师,怎么会这么不近人情。”
“你说是吧,初一。”
“是!王老师。”
元初一匆忙站起身,心说:“这次真是撞了大运,没想到一向严刻的王楠,竟然就这样放过我了。”
“刚才,我看初一从最里层的书柜过里,那里是甲首屋吧。”
元初一心中不由得一惊,看来还是避不过去了,不知道这回又有什样的处罚呢,希望别榜上有名呀。
每个擅自违规图书馆的规矩的人,都会在入口处的黑单留下自己的大名,距今为止只有寥寥数人留下自己的大名,距离时间最近的就是他的阿爹——元谋人。
“他是帮我整理书……”
“有你多嘴的份。”
王楠柳眉倒竖,任谁都看得出在发怒的边缘,“初一是我弟,这么点小事,用得你给掩护,甭说一层,就是二层也上得去。”
听到这句话后,元初一副傻掉的样子,绝不像王楠说话风格,好不!以她武断的行事,自己恐怕横着出去都有可能。
“不过,姐姐怎么也没有想到,好不容易来到图书馆,居然不支会下姐姐,而是找你最为出息的师傅帮忙。”
元初一:“……”
沈浩:“……”
“你说你该不该罚呀,就罚你三天后代表姐姐去参加玄武堂,你说好不好。”
“啊……好……”
元初一刚要拒绝,王楠宛如秋水的目光,陡然变的锐利,一时间教元初一起不来拒绝的意思,最主要的是他个人属于理亏一方,再说不过是参加玄武堂招生而已。
也就顺势应下了。
二人从图书馆时,已经过了中午,身后一直还有一个跟屁虫跟着。
做为“跟屁虫”的江洋,瞧见元初一,二人嫌弃的眼神,他也不恼,反倒笑嘻嘻贴了上去,“我初到贵地,总不能为了一件小事,得罪当地有名的母老虎吧。”
母老虎这三字,真是贴切极了,想想以前她的行事作风。
江浩将胳膊搭到元初一的身上,“再说,若是提什么非分要求,我能不帮吗。”
沈浩道:“以前这件事算不上大事,不过,现在不好说,初一你最好小心点。”
玄武堂招生,很是平常的一件小事,记得六岁自己去玄武堂,不过报了一个名字就行,那时,启蒙馆和玄武堂还没有现在分工这么明确,其中讲师担任了一部分启蒙的作用,莫非二者分开后,发生什么变化。
正要细问,一辆马车,横冲直撞向这奔驰。
“妈的,要命全给老子闪到一边去。”
急驰的马车,卷起一道道黄沙,古色的车厢外镶有一个巨大的“明”字,驾车的汉子,三十岁上下,右眼戴上一块眼罩,凶相毕露。
沿途行人、商贩本来要破口大骂,一见是他,不敢吱声。
明全,明府花重金从九黎请的教习,表面上是负责明府家丁操练,实际上是担任天虞铁矿的守卫。
传说他是九黎有名的凶人,一身功力早就达到癸天阙,更有甚者,曾经亲眼看见,十三巡查之一被他击败,至于具体是谁,又无人能说出。
这样强横的凶人,无人敢惹,更何况,从翠楼街过来的人,多多少少知道明府恐怕要出事了,谁敢在这个节点惹他。
“妈的,你们到是跑的真快。”
突然,一个小女孩从路过摔了过来,不知是被挤出来的,眼看就要被奔驰的马车碾碎。
“给老子闪开。”
明全,右臂一挥,纯黑色的长鞭,眼看要就要将女娃抽飞,
一道人影抢在鞭影之前,带离小女孩离开鞭影范围,“小子,想跑没那么容易。”
明全,身子未见动作,鞭影再展,如同黑色的游龙翻涌般,鞭子瞬间涨了数寸大小,不规择的狂砸下,连续打在元初一全身多处。
明全,这套鞭法名为游龙诀,将道兵凝练至癸天阙时,与手上的道器——黑龙配合,往往收获奇效。
敌人若是退出鞭影范围,往往中了他的下怀,他修的是无形道兵法,不但能将鞭子范围扩大数寸,更是神不知鬼不觉,将无形鞭影砸到敌人面前。
正常应对之法,应该与他短兵相接,可是“他”居然……
遥遥看去,鞭影每砸到他身前一寸,元初一犹如早已预知般,与鞭影错身而过,连续数十下,他的身子已经退到巷尾。
刚才落脚处,数十米的地上,留下数十米长的鞭痕,若是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鞭子砸出的,只有元初一明白,那是无形道兵,先行而至。
早在上一世魔人肆虐时,多亏了他出力,才能教他从魔人掌中逃脱。
当时,临终前他曾将这套鞭法要点,传授过给自己,这才有了刚才那一幕。
“小子,我倒要看看,你到底有多强。”
明全说完就要跳下马车,车厢内传来一道极为好听的声音,“现下是见川儿要紧,还是你逞勇斗狠重要。”
这句话已经有了责备的意味在里头,一向眼高于顶的明全听到屋内人的话,忙告罪道:“小的失职,请夫人宽恕。”
声音不大不小,刚才能传进元初一的耳中,果然是她明善仁的夫人。
朱玉霞!
胸前的布包一阵抖动,“雪儿”钻儿里面钻出,顺着他的衣间爬到肩膀上。
眼睛始终睁不开,不过,仿佛是闻到什么熟悉的味道,努力的嗅着鼻子。
“这是想找你的主人了吧。”
雪儿这番动作,元初一丝毫不意外,自从它从明府出现,基本笃定了它是明府之物,现在这番表现更是确定了当初的猜想。
“你也该回到你的主人身边了。”
元初一摸着它的小脑,它貌似是听懂了,刷的从他身上跳下。
接下的动作,却教元初一大吃一惊,不是朝着明夫人的马车,竟然朝着人群中跑去。
忽然,两边的人群,给它让开一条大道,元初一正奇怪道,一条十余道人影,从里头走来。
雪儿仿佛找到主人般,直接跳到一看就是眼睛大大的少女身上。
“雪儿,太好了,你没死。”
“明玉川!”
元初一身体,突然往后猛退,被沈浩和江洋扶住,“你这是怎么了。”江洋打趣道。
沈浩瞧见明玉川为首,穿着一身孝服,不问自知,只是奇怪,元初一怎么会对明玉川有这么大反应,他们二人应该从无交际。
“走吧,把他抬到我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