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落水的事,陆攸宁便留了心眼,之后不再单独和晨芙相处,麟箬暗暗加强了栀华殿的防守,一晃便过去了两月,晨芙和往日一般,几乎每日都和陆攸宁见面,却都只是吃茶聊天,甚至还常常学着各式各样的点心同她分享,还教她一起做,半分要害她的意思都没有,陆攸宁在这两月也更加确定了玉兰是皇后的人,陆攸宁没想过晨芙与从前的事有关,只是觉得大概晨芙如今的聪慧都是因为母后不在身边的缘故,便加倍的对晨芙好,而麟箬早知道娄晨芙的诡计,但她却不能告诉陆攸宁,因为他怕,怕陆攸宁调查背后的真相,扯出千丝万缕的关系,知道了他的身份,他的身份不能告诉她,因为,如果她知道了以后,他们将会成为隔着世代仇恨的敌人。
邯禹的十一月已经格外的冷,雪堆得已经可以淹过大腿了,大概是天气太冷的缘故,陆攸宁觉得每天走路都昏昏沉沉的,叫来太医也只是说冬天容易犯困,让陆攸宁多加保暖,陆攸宁也觉得自己没多大问题,在烧着炭火的塌上打盹,不一会儿墨竹便满脸纠结的闯进屋里,陆攸宁从未见墨竹这般冒冒失失的,墨竹脸色有些苍白,又纠结的说不出口,像是遇到了什么大事,邯禹的大事应该不至于让墨竹如此难以开口,那就是汴南的大事,陆攸宁也不催促她,只是让她坐下休息片刻再说,墨竹纠结了一会儿便将密信交给陆攸宁。
密信里的字少得可怜,陆攸宁一眼就看懂了,大概意思就是。
“皇帝驾崩,和亲延后”
陆攸宁多看了两眼密信,便将信扔入火盆里,他记得之前他和卫凌恒讨论过守孝的事宜,三年不得嫁娶,和亲延后的意思便是延后三年了?
“汴南皇帝驾崩的事还有多久才能传到上京?”
“依奴婢推测,最快也还要十日才能传到上京”
十日?那就是说十日后她便要成为整个上京茶余饭后的谈资了,想想都觉得有些心烦。
三年?陆攸宁如今都快成别人口中的老姑娘了,现如今还得再等三年,再过三年,陆攸宁就二十一了,和亲谈妥后就二十二了,陆攸宁不由的觉得好笑,倒不是笑自己嫁得晚,而是笑自己又得在这牢笼中囚禁三年。
想着将军府的忌日就在几天后,再过一个月就是庆典了,依照麟箬的能力,这一个月应该可以闲着了,陆攸宁便想着去找皇帝告个假,想出宫几日,去兰亭住几天,跟麟箬和姽祎好好叙叙旧。
看着皇帝的棺椁,卫凌恒将从前对父皇的成见都放下了,两人在纳兰贵妃去世后几乎没有好好说过一句话,甚至在皇帝病危时卫凌恒也只是偶尔来看他一次便去忙着朝中的事物,如今皇帝驾崩,他却开始后悔了,这个父皇,从不拒绝他的要求,他从前想要带兵打仗,便教他兵法,然后便让他上了战场,还小小年纪就成了汴南战神,母妃去世后他便到处游荡,皇帝便派人暗中保护他,任凭他多次摆脱了他们,他们也是过不了多久便能重新找到他。
后来皇帝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卫凌恒也因陆攸宁重新点燃了活着的希望,便重归朝堂,在朝堂上,皇帝看似处处忍让董国舅,可若董国舅侵犯了太子的利益他也会严惩不贷。
卫凌恒一点一滴的想着父皇在世时的好,眼睛竟有些发酸,他离开了灵堂在母妃的宫殿内,看着母妃和陆攸宁的画像,这个汴南的战神留下了眼泪,如今他的亲人都离他而去,陆攸宁,他一定要保护好。
可汴南如今可谓是内忧外患,外患倒是不足为惧,毕竟他们的新帝有着战神之称,内忧才是最棘手的,朝内的董国舅的人数看着几乎与卫凌恒的势力旗鼓相当,虽各方都不足以和卫凌恒相对抗,可因牵扯到的官员太多,卫凌恒一时之间竟扳倒不了他。
其中最大的问题便是兵权,朝中有一半的兵权在卫凌恒的手中,可守卫皇城的兵权却在董国舅的手上,袁进青在大殿内同董国舅争论护城军的兵权所有,董国舅一口咬定自己是当朝太后的父亲,随后在朝堂上对袁进青大骂起来,袁进青见他这般为老不尊的模样也懒得和他争执,所有人都知道护城军就等于把握了整个皇宫的防守,卫凌恒看他一脸的大义凛然,仿佛没有他汴南的皇宫就守不住了一般,不由的嗤之以鼻,朝中的人都知道卫凌恒如今刚接手朝政的第一件事便是要扳倒董家,董国舅也知道卫凌恒不会放过他,便想依靠百姓的舆论来保住董家所有人的性命,所以他到处派人游说百姓,让百姓都认为卫凌恒和董后的关系亲近,日后必定会侍奉董皇后为太后,若是卫凌恒不奉她为太后,便会被说不顺应民心,董国舅虽说实力比不上卫凌恒,可在洗脑这方面确实是朝中一把好手,可为凌恒最讨厌的便是这一招。
从前先帝就是因为董国舅散布的闲言碎语所以没有继续追查纳兰贵妃的死因,如今董国舅又想用同样的方法来保全董家,可他不是先帝,同样的方法在他这里没用,想着方面母妃去世,就因董家从中插手,还趁机想要找人在怀陵杀了自己,陆卫凌恒想起来就想马上冲去皇后宫殿一剑解决了皇后,可明明就看得出来是一场无关紧要的流言,但袁进青却妥协了,毕竟新帝登基,最重要的就是民心。
“陛下,正所谓人言可畏,民乃国之根本,若是民心所向,陛下稍作让步也未尝不可,而后再慢慢削弱董国舅势力便可”
卫凌恒哪里是想削弱董国舅的势力,他是想杀了董国舅。
这是沈舒志缓缓走了过来“纳兰贵妃的死不需要证据,如此,董家也不需要证据,陛下觉得呢?”
袁进青不敢相信,这话居然从沈舒志的嘴巴里说了出来,他一个查案的人居然说不需要证据。
袁进青反驳,他认为就算灭了董家也得拿出董家祸国殃民的证据,无凭无据的如何说服民心。
沈舒志见袁进青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便又和他解释“袁老不必惊慌,陛下的口谕就是圣旨,陛下说他有罪,他即便是无罪天下人听了也会有所怀疑,日子久了,谁还在乎有没有罪呢?”
见袁进青还是反驳便又回道“丞相不必担心,要治他罪虽不需要证据,可理由却还是要有的,下官记得,当时董家私吞银矿之时,可是残害了许多无辜的百姓,那些百姓可谓是对董家恨之入骨”
袁进青反驳“可那些是他儿子做的他后来可是甩得一干二净的”
“若是有人告诉他们当初迫害他们的人是董家呢?”
“你这是诬陷,陛下,臣以为……”
“好了丞相”卫凌恒总算开了口了
“沈大人办案一向都是滴水不漏的,百姓也深信沈大人的为人,丞相就负责朝中大小事物便可,这些事丞相就别管了”
随后便和沈舒志去了大理寺,做一份人证物证都有的案宗,董家欠她的,也该还了。
董后跪在皇帝的棺椁面前,皇帝生前的妃子都一个个的被分到各个宫苑成了太妃,唯独自己还是皇后,董国舅派的人让她想办法,可她脑子里一片浆糊,什么都想不出来,随后摸了摸肚子。
董后深夜出宫,到了董府后董国舅正拿着护城军的虎符,反复的擦拭着。
“父亲,逃吧”
“如何逃?注定逃不过,不如死得体面些,他定会顾及百姓的言论,就是死也能厚葬,翻不了身了”
“女儿已经有了身孕”
董国舅仿佛看到希望一般,拉着董后的手,微微颤抖。
“天不亡我”
“父亲如今逃出去,日后这孩儿出生,便可带他重登皇位”
董国舅已经放弃了所谓的挣扎,他知道无论自己怎么做卫凌恒都会灭了董家,而如今不一样,董后有了身孕,卫凌恒必定不敢动她还要将她侍奉起来,自己只要逃到卫凌恒找不到的地方,便能安稳的等到董后腹中的孩儿出世,然后重新回来,争夺皇位。
董国舅小心翼翼的将董后扶稳坐好。
“你不是说陛下自纳兰贵妃进宫后就未曾碰过你,何时怀的”
“先帝初病时,召见了女儿,女儿便用了药”
“你如今已不是适孕的年龄,又是用了药的,日后还得好好养着,为夫就指望着他了”
董后点了点头。
董后上了车回到宫里。
董后才走董国舅将家中值钱的财物都一并收入了包袱之中,方便带走的几乎都带走了,带了几个武功高强的心腹便从董府的地下暗道逃走了,那个没用的虎符还留在屋内,董后回到宫中,如同往常一般,她听说了卫凌恒去大理寺已经两日了,算下来,依照沈舒志的能力,明日便可定董家的罪了。
不出她所料,第二日卯时上朝时,沈舒志便让刑部侍郎陈例出了董家整整一百条罪行,事无巨细,几乎每一件都是要革官职和抄家的罪名。
董国舅今日未上朝,他的党羽各个都胆战心惊的,生怕有一条会扯到自己的头上。
才一会儿,后宫里的人便来报:皇后怀孕了,已经有了两月的身孕。
卫凌恒听后几乎要将手里的竹简捏碎,退朝后便直奔皇后宫中。
“听闻母后有了身孕”
“先帝只有陛下一个儿子,如今母后为陛下生一个弟弟,陛下不开心吗?”
卫凌恒把所有人都赶出去,几乎要将她掐死。
“那朕就昭告天下,皇后心系父皇,所以自发为父皇守陵了”
“本宫是皇后,我怀了先帝的孩子,你竟敢让本宫去守陵?你不怕天下人痴笑你吗?”
“天下人?若你不这么说朕还会饶你一命。”
董后被秘密关入了皇家别院养胎,那里是曾经董后杀了纳兰贵妃的地方,卫凌恒就是故意的,让她永生永世都不得安生,而去守陵的则是一个身形体态酷似董后的人。
所以所有人都认为董后在皇陵,包括逃离了的董国舅也这么认为。
卫凌恒解决了皇后又派人去追拿董国舅,董国舅找到了断音阁的人,带入了断音阁,断音阁阁主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断音阁的有两个阁主,老阁主总是带着面具,因为他的脸从前被大火烧毁了一半,所以所有人都不能直视看她的剑,可他自己讨厌旁人见他便低头的样子,便待了面具,当年他用了上百种名贵药材和药王之子玄机公子换学了易容术,可易容术虽能勉强维持他的容貌,却因他脸上满是伤疤所以会腐蚀他的皮肉。
断音阁的老阁主让人搜了他身上的所有东西,发现除了钱以外竟什么东西都没有,阁主走到他面前。
“如今汴南的人马你还能掌握多少?”
“我是逃跑的,那些人都不听我的了”
“那你来断音阁做什么?送死吗?”
话音刚落便有几名杀手将剑指向他。
“我女儿,皇后董梦焉有了身孕,她腹中的孩儿必定能给阁主带来帮助?”
阁主回头有些嘲笑的看着他“腹中的胎儿?”
随后自己用剑一刀杀了他。
“我下月便要动手,你腹中胎儿有何用”
董国舅看着他,眼睛瞪得滚圆,到死也没闭上。
随后将派人将人头送给了汴南的新帝。
卫凌恒收到董国舅的人头后也甚感诧异,他一直都知道董国舅与断音阁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本以为断音阁插手他不太好将董国舅抓回来,却不想断音阁直接将人头送上门了,这是,在拉拢自己?
董国舅被断音阁的人杀了解决了卫凌恒好多的麻烦事,卫凌恒解决好了朝内的事,便写圣旨想让人送去邯禹,让邯禹皇帝先派队伍将陆攸宁接到汴南居住。待孝期过后再祭天礼仪举办婚礼,他知道和亲延后的事必定会让陆攸宁成为邯禹的笑话,而且邯禹到处都是洪水猛兽想要她的命,如今朝内局势都在他的掌控之中,所以他要把她接到自己身边。
写完信后沈舒志又出现了,沈舒志宛如他体内的蛔虫一般,知道了他的想法。
“如今先帝逝世三月都未到,此时便要那郡主来汴南,怕她会成为众矢之的,臣认为过了这三个月去迎接也不迟”
卫凌恒将写好的圣旨盖好了玉玺印,然后交给沈舒志。
“务必让她风风光光的来到汴南”
陆攸宁不由的打了一个喷嚏,还以为是着了凉,便回屋让姽祎把火烧旺点,麟箬自从带她到了兰亭以后便因忙庆典的事只会偶尔过来,来也只是给她们买些吃的用的,这一次来时陆攸宁打探过这个院子的地形,说是院子,还不如说是孤岛,这个院子竟建在一面巨大的湖心中间,若是没有船凭借自己三脚猫的功夫,即便有船自己也未必划得出去,而麟箬,抱着她都还能不喘气的飞过来,陆攸宁不得不对他心生敬佩,却也不由的感叹,麟箬怎么这么有钱?
去年因将军府被灭没有举报庆典,今年自然得大操大办一番,可怜了麟箬整日都忙得离不开皇宫,每日只有她和姽祎在兰亭内大眼瞪小眼的,陆攸宁到了兰亭倒觉得每日身体都好了许多,姽祎笨手笨脚的,有时候还得陆攸宁给她做饭,她虽每次都表现得格外愧疚,可该吃的却一顿都没少吃。
明日就是将军府的忌日,可麟箬到了晚上还是没回来,想着麟箬是不会回来的,陆攸宁便拉着姽祎到了屋外堆雪人,从前冬天,父亲生怕她冻着所以总是会带她去往南的地方过冬,去年冬天自己也因受伤和将军府的事没有好好的看看这邯禹的雪景,想起上一次堆雪人已经是很小很小的时候了。
姽祎怕冻着她死活不愿意让她出屋,在陆攸宁的软磨硬泡之下,总算是答应了,毕竟麟箬不在,偷偷带她玩一下也无所谓。
姽祎在旁边给她打下手,陆攸宁一个人堆着雪人,忙活了好一会儿才把雪人的身体弄好,雪太大了,姽祎练武之人身体倒没感觉有多冷,陆攸宁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冻僵了,却又停不下来,姽祎见她手和脸都冻得红红的,便连忙跑回屋里给她弄暖炉,陆攸宁觉得她有些大题小做,便将身上的暖袍取下,想证明给她看自己的实力,姽祎见陆攸宁这般玩耍就害怕:害怕自家主子杀了自己。
忙叫她穿上衣服,陆攸宁见她这般小心翼翼,便团起一个雪球像姽祎砸去,姽祎自然是不敢砸她,只能躲避,陆攸宁觉得无趣,便以命令的口气让她陪自己玩,不要顾及别的,姽祎想着麟箬不在便陪陆攸宁玩了起来,陆攸宁打不到她,她倒是球球命中陆攸宁,陆攸宁也不觉得委屈,反而越玩越开心,却不想一个退让,姽祎砸向陆攸宁的雪球在陆攸宁避开后,直直的打在了麟箬的胸口。
姽祎吓得直发抖,陆攸宁见她抖得厉害,还以为她冷了,见她把头低下便知道发生了什么。
麟箬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