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星界风险投资公司是这个宇宙最有钱的组织,他们的贸易船遍及人类所至之处,星舰数量可以媲美联邦。
每个月的十五号,星界风险投资公司的运输船都会准时出现在塔克星破旧的星港,通体银白色的船身长达三千米,庞然巍峨,像巨兽般停泊在千米高的港湾。
这一天也是塔克星最混乱的时候,为了生存,截杀与逃亡时刻在辽阔的地域上演。清早,叶子收拾了辛苦收集的几块碎金属,其间他数次拿起奇雅,最终还是放下了。这是老乔比留给他最后的念想,如此轻率的换取伙食令他心怀愧疚。
破旧的飞车行驶在远离公路的旷野中,叶子形单影只,身体孱弱。他像一只躲避着苍鹰的野兔,小心翼翼的前进,爆炸声不时地传来,令他身子发紧。塔克星也不全是拾荒者,这里没有联邦官方组织,众多的流亡者与逃犯们纷至沓来。他们不屑于拾荒,往往是靠着劫掠弱小的拾荒者生存。每个月的今天都是他们的狂欢日,暴力血腥给他们带来一时的欢愉满足。
星港远在千里之外,一路翻山越岭。所幸今日一帆风顺,两个小时后,叶子及时抵达星港,星界公司的飞船正缓慢落下。星港被黑鹰团占据,禁止争斗,进入这里便算是安全区,再也不用提心吊胆担心自己的财货性命。
星界公司并不会直接与拾荒者交易,黑鹰团充当着中间人的角色。拾荒者们将收获上缴到黑鹰团,统一换取生活物资。老乔比以前说过,早年的星港是没有黑鹰团这个组织的,这里就是一个混乱的集市。黑鹰团是一帮远道而来的流寇,仗着人多势众,占领了星港,当起了中间人抽取好处为生。而星界公司也懒的耗费人力物力,也就默许了这种存在。
乌央央的人群杂乱不堪,下午五时,叶子看着手中的物资心酸不止。他没有兑换武器,而是全部换成了生活物资。这些吃食只够他半月之需,如果不能找到些好东西来集市交换,他很可能会饿死在荒野中。虽然他厌倦这种日子,终日为了裹腹奔波,但他没有放弃的权利。
塔克星上多的是吞人的狼,少的是文明世界的矜持,一切都是赤裸裸的,獠牙外露,涎液横流。
悄然离开星港,飞车疾驰在旷野,狂躁的音乐声遮住了车外砂石击打车身的噪声。叶子昏昏欲睡,整宿没有合眼,白天紧绷的神经也令他十分疲倦,他想起了被他们掩盖的那个地洞,可能是他目前迫切需要去探索的地方。他有预感,那个地方将会改变一切。
黑夜降临,风沙间歇,叶子回到了他寄居的小镇,一座由破旧列车围成的院子。旧时留下的列车早已斑驳,只能挡风却难以御寒,但好歹给了这帮拾荒者一个容身之所。这里居住着二十多户,白天像辐射线般外出劳作,夜晚蜗居于此。列车内圆中,夜晚常有篝火不息,为这个聚集地带来些许温暖。
叶子躺在床上,回想着旧日,那个青青草原又出现在他的脑海,他和一个小女孩互相追逐,落日余晖斜射在他们脸上。花似锦,草如茵,和煦的暖风拂面,睡至夜晚,三轮明月高悬普照,仿若世界美好层叠而至。
他不知自己来处,如同所有人类一样。浩瀚宇宙,都是游子,很多人偶至一地,便是终生难回。譬如人类发源,当第一艘远征星舰离港之时,又有谁知再也回不去了。
无垠宇宙,没有过去。
七八点时,隔壁的沈家姐弟敲响了叶子的门。两家多年邻居,相互扶持,在这无情的塔克星算是难得的温暖。沈家姐弟,姐姐沈寄月,年芳十四与叶子同岁。小弟沈寄星只有十岁,个头却比叶子高出一头。这时代,若是有钱购得基因强化药剂,强化多代之后,人类体魄能提升至不可思议的地步。从沈家姐弟身量可以看出,祖上还算辉煌,算是留有余茵,福泽后代。
三人一起长大,伙伴多年,自然是无所隔阂。沈寄月进门后便打开了叶子的冰箱,看着所余不多的嚼头也不禁替叶子担心。叶子这月收获寥寥,她也是早有目睹。沈父体魄强横,在这塔克星算是强者之流,每月收获也是颇丰,所以母亲去后,沈寄月接替下来时常接济叶子。这么多年,若不是沈家暗助,怕是叶子这羸弱的少年身子早已饿死多回。
“叶子哥哥,你还是去我爸那块区域吧。你现在那块太贫瘠了,再搜寻下去,也是徒劳无功啊。”叶子羸弱,所以分到的地方也是别人不愿去的地方。沈寄月早已与她父亲谈妥,让叶子去她父亲的区域搜索,收获肯定是比那112地块丰腴,但叶子一直拒绝。
叶子这人性情温和,却也暗藏坚强刚毅,他深知这塔克星生存不易,所以不愿多去麻烦别人。沈家的接济他能接受,却难以报答。同是少男少女,沈寄月的小心思叶子又如何不知,但他心中却有一个梦。
他不是塔克星的人,他要走出去,找到自己的来处,找到他梦里的过去。从塔克星走出去,只有上缴海量资源给星界投资公司,乘坐他们的星舰离开。但离开后如何生存,却从未有人得知,这帮拾荒者无论走到何处,也都是底层的蚂蚱,生存不易。
怀着离开塔克星的心思,所以叶子一直在回避沈寄月暧昧的眼神。沈寄月是个好姑娘,温柔善良,人也生的婉约美丽,如若作为人生伴侣也是不错。但沈家的家境不错,自小沈寄月就未吃过什么苦头,这星球生存艰难,她却活在象牙塔。这种性格,叶子知道自己没有能力照料她,更没有能力在未知的将来带她离开这里。
一切还是实力不济,自己裹腹都难,又何谈兼济他人。想要变强,除了购买更好的武器装备,就只有购入价格高昂的基因药剂。很显然,两者叶子都买不起!饭都吃不饱,何谈其他。
辗转一夜,叶子都在思量那个地洞,那墙上的星图,那腐朽柜子里闪烁的银光,令他嘴角挂着微笑安睡。
清晨的风裹挟着细沙扑打着窗口,叶子的房间却早已空无一人。残垣断壁间,他像一只狸猫般辗转腾挪,向希望而去。到了地方,诺亚已经背靠着断墙等待多时了,泛白的脸上落了一层细密的黄沙。叶子注意到诺亚的嘴角有一片淤青,但他没有问。
灼日初生,氤氲的水汽升腾。两人颤微地打开伪装盖板,一抹斜阳正巧射进地洞,照亮了墙壁上的一幅斑驳油画,黄色的小舟徜徉在碧绿连天的湖水中。霉腐的味道上涌,半晌后,两人闭合防护服上的遮面罩,叶子掏出一捆细绳,两人依次滑入地洞。
诺亚甩手扔出一颗照明星,漆黑的地洞立时变得仿若白昼。这地洞原本应是一个房间,窗口尽碎,流沙进来在窗下堆了丈许高。房间内陈设不多,墙上是一幅两丈见方的星图,屋顶黄色琉璃灯似瀑布般垂下,地上落了一层灰,却因时日长了已经板结。
其他陈设只有一个书架,一方木桌,虽已掩埋多年,木头却仍未腐朽。寻觅良久,两人甚至撬开了被一堆沙子掩埋的密室,终将房间中有价值的东西俱都搜罗到木桌上。
房间虽大,有价值的却不多,一柄古剑,一个破旧的机械精灵以及一小箱密封的能量晶。古剑样式古朴,有着明显不同于时代的造型,铿锵有声,虽蒙尘多年,仍寒光闪闪。机械精灵是个猴儿模样,憨态可掬,滑稽可爱。这三者之中,最有价值的自然是这一箱九块的能量晶,塔克星资源贫瘠,能量晶属于稀缺资源,常用于小型星舰,能量武器以及星际通讯器等。在星港的黑鹰团市场,一枚就能让人数年衣食无忧,如此尚且有价无市,无数拾荒者为此痴狂。
这个地洞下方应该是座摩天大楼,但是电梯间楼梯间都被黄沙堵死,上下不得。鉴于目前两人衣食无忧,自然无心挖掘,只能日后徐徐图之了。
物品价值不同,如何分配却成了难题,踌躇半晌,叶子选了古剑与四枚能量晶,给诺亚剩下了机械精灵以及五枚能量晶。诺亚不能言语,嘴唇嗫嚅,也只知道他什么意思,摆手一笑,冲进了午后黄沙中。
诺亚住在H区,那里人数众多,鱼龙混杂,他一个瘦弱少年自然是不敢将能量晶全部打包带走。他在墙角下挖了个米许深的洞,将装着四枚能量晶的箱子埋了下去。良久,做好伪装后,诺亚凝望着叶子离开的方向,将一枚能量晶藏到防护服的袖子里,提着破旧的机械精灵远去。
归途中,叶子背着那柄古剑,满脸欣喜,少年心性,天降横财,自然是掩饰不住的激动。正当他脑海中思量着如何利用这几块能量晶时,却不知有一伙人已经跟了他数里之遥。几人衣着破旧,却并不落魄,首领是一位身高两米的虬髯大汉,此刻他那双鹰隼般的眼睛紧盯着叶子背上那柄剑,贪婪尽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