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已经下了一天一夜,曾黎若趴在窗沿上呆呆的看雨。
“小姐,你有什么心事啊?你在这儿已经趴了快一个时辰了!”
“小菊,你说那公子的约,我去还是不去?”
“小姐,你高兴就去,不高兴就不去呗!”
“那怎么行?做人要讲信用,答应别人的事情怎么能不做呢?”
“奥,那就去,大不了再陪小姐偷跑出去一次呗。”
“哎呀,小菊,你怎么就不明白呢?我为难的不是去不去,我是……”
“是什么,小姐?”
“是……哎呀,说了你也不懂!”
“小姐你都没说,怎么知道我不懂?奥~我知道了,是小姐给那个公子做香囊害羞了!”
“哎呀~小菊,你取笑我,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主仆二人说着打闹起来,女儿家的闺房已是笑声一片。
曾黎若虽觉香囊之事有些荒谬,但仍然说服自己要言出必行。她左想右想,选了个祥云的样子,想来倒也适合不过。曾黎若从小被母亲琴棋书画的教授,如今也算能干的出挑。两天功夫,香囊便有了模样。
“呀!小姐,这个香囊真是一等一的好,那公子见了一定喜欢。”
“我只想赶紧还了他人情,可不想再生事端。”
曾黎若说完不再言语,小菊站在一旁静静服侍。
相约那天,雨终于停了,雨后的天空干净清透,空气里保留着的雨气拂过脸颊,让人心底生出几分的温柔。
曾黎若和小菊扮上男子装扮,溜出曾府,直奔了“福地居”去。
她们到的时候,赤烨澜已经到了,酒菜也已上桌。他一身青色,背手站于窗前。听到有人进来,回过头来。
曾黎若抬头看去,才真真的看清这人:他面似刀刻,发如墨,目如星,剑眉入鬓,俊朗异常。看得曾黎若竟有了片刻的失神。
“仁兄,来了!”
“呃……来了!”曾黎若有些不自然的回了回神,然后将香囊递予赤烨澜,接着说:“这香囊算是谢过仁兄那日的搭救之恩,礼既已送到,我这就回去了,仁兄,在下告辞了!”
赤烨澜把曾黎若的心思看了个一清二楚,他心里暗笑,本以为这小丫头女扮男装也应是个胆大莽撞的,今日一见,也不过是个寻常的小女儿罢了。赤烨澜本想放她离去,但又觉闲来无事,便又补上一句:“仁兄这是做什么?我们既有缘相识,坐下来喝杯薄酒也是应该,又何必这么急着离开呢?难道仁兄看我也是那等污秽之人,不愿交往?”
“不不不,仁兄哪里的话,我只是……我只是……”
“你我也算相识,今我又得了仁兄的香囊,就让我以薄酒款待仁兄吧!”赤烨澜说着已坐到桌前,自斟自饮起来。
曾黎若和小菊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站在那不知如何是好。
“小二,给爷我找间上房~”走廊处传来一人高声叫嚷,曾黎若心下一惊,心想,这真是冤家路窄,这叫嚷之人不是那登徒子又是谁?她赶忙关上身后的门,窜到赤烨澜对面的椅子上坐下。
赤烨澜暗笑,但仍然不露声色,他手抱掌于胸前,道:“在下兰方,敢问仁兄大名?”
曾黎若坐立不安的听着门外的动静,生怕那人误闯进来碰个正着,直到听着那贺途亮进了隔壁的雅间,才稍稍放下心来。她琢磨着,这会子要是出去,下楼必经过隔壁,要是被他看到也是麻烦,也就只好在这儿敷衍下去,等到那人走后再找借口离开。
她陪笑道:“在下曾博安,能与仁兄相识,是在下的荣幸。”小菊在一边听着翻白眼,这小姐真是机智,竟把家里大少爷的名字搬出来顶替。再看看赵然,他在一旁如雕像般站着,看不出心思。
俩人互报了姓名之后,一时无语。曾黎若傻傻的坐着,赤烨澜自顾自的喝酒。
不知何时,楼下街道上,走来了一家四口,孩子嚷着要吃糖,母亲责怪孩子要嘴吃好不害臊,父亲宠溺的大笑着应允。这一家的幸福,都在这一句一笑之中流淌着。
“你也给你爹娘这样撒娇要过糖吗?”赤烨澜突然冒出一句。
“啊?”曾黎若被他从这四口人的幸福中拉了回来,一时不明白他的用意。
“你也给你爹娘这样撒娇要过糖吗?”赤烨澜又问了一遍。没等曾黎若回答,他又自顾自的说:“我从没有过,我爹总是那么高高在上,从小我便不敢忤逆他的话。我很想与他亲近,但却从来不敢靠近他。他从不关心我的喜好,只关心我的功课。我印象中很少见他笑,即使我功课完成的很好,他也只是微微点头,从未夸奖半句,最后,他去了,把家业交给了大哥,我便又失去了大哥这个亲人。这样的幸福,我从未有过。”
曾黎若本想搪塞过去,但赤烨澜的话戳的她生疼。她的印象里,她的爹爹也从没跟她亲近过,娘亲满眼都是大哥,从来没有像看大哥那般宠溺的看过自己。她想着心中渐生烦闷,便也自己倒了杯酒水灌下去,道:“我也不知道这撒娇的滋味,我爹娘,就像我的掌柜,供我吃穿,那感觉就好像只有生意,没有情意。”
“那年我七岁,因为兵法没有背熟,被他罚跪了一夜,我从小没有娘,身边的佣人也都只是奉命伺候,分不清真心还是假意。没人敢为我求情,我就这么一个人跪着,第二天便开始发烧,烧了三天三夜。”
“我娘从小就对我不温不火,我见过姨娘对表妹,她那种温柔的眼神一直罩着表妹,我从没被这样的对待过,我一直都觉得自己不是我爹娘亲生的。但奶娘却说,我爹娘是怕宠坏了我生毛病,所以才这般对我。但我觉得并不是,他们也不宠着大哥,但他们会很严厉的批评大哥,但也会很宠爱的看着大哥,而对我,就只有无波无澜。”
“我没有娘,我娘生了我不久就去世了……”
……
“我小时候喜欢吃糖瓜,塞在嘴巴里,一边咬一边等它慢慢的化掉,就像在肯一块有滋味的骨头,满嘴里都是满足!”
“糖瓜……我没吃过,我只吃过桂花糖。”
“你怎么可能没吃过糖瓜?”曾黎若说的起劲,干脆半趴在桌子上,睁大眼睛看着赤烨澜。
“真的,我没吃过!”赤烨澜也很认真的说。
“那真是很遗憾,桂花糖虽然香,但到底没啥筋骨。改天我请你吃糖瓜吧?”
“好!”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往事,不知不觉已过戌时,赵然仿佛看到烨澜王爷眼中的惆怅渐消,柔情渐起。
小菊看天色已晚,便催促小姐回府。曾黎若深知府中规矩甚严,便要急急潦草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