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就算颠沛流离,命运就算曲折离奇,命运就算恐吓着你,做人没趣味,别流泪心酸,更不应舍弃,总有人愿意永远陪着你。
蔡晟的手机上出现了一条短信,打开看是一个陌生号码。他查了查通讯录,连上学时期所有能联系上的同学录都查了,包括那种带个人签名、贴着一寸大头贴照,印着某家某户具体地址的白皮本小册子都专门从水城家里翻箱倒柜后,邮寄了过来。
别问为什么蔡晟对一个陌生短信能做到极致追根溯源,问了就是在休假,在休假,在休假。
重要的事情说三遍,其实,不说大家都明白为什么。
明明很多之前安排好的工作,莫名其妙不翼而飞。
综艺原定的发起人身份,临时换成他人,被迫做了飞行嘉宾,至于什么时候飞,看天气。
代言就那么几个,广告拍摄一周时间全部完成。
最近工作室接的歌曲全部是公益项目,一心惠民。没有个人单曲,个人市场环境不太好。
横店漂了些日子,合适的戏份没有。有抛出橄榄枝的,看制作班底也不能接受。
程若业除了工作室,还有别的商业投资,忙得分身乏术。这阵子没什么活动,就把蔡晟完全交给了朱宁。朱宁日常活动就是接洽后援会,去一线做公益。工作室忙着辟谣,发文案,守护蔡晟。
蔡晟一个人请假,宅在魔都的临时住所里。
第一天睡个天昏地暗日月无光,连睡两天头昏脑涨,想出去走走。
接下来就是大吃大喝,去打卡健身。
再接下来,蔡晟看着镜子里目光呆滞、神情萧然的自己,好像要报废。这时候,手机叮咚一声,来了个短信,于是乎,蔡晟焕发出了生命的活力。
挺励志的一段话,像许久未曾谋面的老朋友讲给他的知心话。蔡晟在脑海中,把从小到大一起同窗共读的同学过了一遍,隐隐约约觉得应该是考上某大报社的那位,虽然他其貌不扬,上学时经常受欺凌,但是架不住人家才高八斗学富五车,学习成绩一路绿灯,硬是凭着自己的满腹才华,打开了高层的大门。
蔡晟自己想象和他会面的情景,一定和上学时期不一样了,社会地位决定你项上人头倾斜角度。何况他那么恃才傲物的大才子,一定会来一场超级演讲。如果是这样,为什么自己出事这么长时间,他不吭不哈不管不问?别的媒体都来凑个热闹,给自己点热度。这位同学大约已经忘记了蔡晟是谁,可能只会在心里鄙夷,呃,那个特长生,那个考上当地二本院校的。
“这一生只想好好作个平凡的人,有个家有个梦,陪我迎接每一个早晨,何必争何必问,只有快乐才是真……”电话铃声响起,平凡的人生最真的梦。
蔡晟坐在地毯上,盘腿靠着沙发,把电视调成静音,懒洋洋地喂了一声,你好,请问哪位?
“郭开,蔡晟,我冷风飒的朋友,找你有事。”来电者开门见山,自我介绍,道,“有个电影,赛车的,很适合你,有没有愿望参与?”
蔡晟迅速坐直了身体,声音提高八度,“小开哥,知道这部电影。冷风飒给我提过,只是没想到这么快。我参与里面的什么任务?”
“你档期冲突吗?”郭开不放心地问。
“不冲突,冲突了我调一下。”蔡晟压不住内心的欣喜,边说边寻思,还什么档期,根本就没有档,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虚伪做作。
“那好,你明天过来,中午十点前到上海,下午两点前可以离开,见个面,不耽误你。”郭开说话简洁明了,不像咬文嚼字的文艺男青年,反而像一位闯荡江湖历经风雨的大哥。他从高中辍学一直到现在,学者、作家、赛车手、导演,每一种身份都拿到了圈中至高奖项。
冷风飒在圈中最佩服的就是郭开,私底下见面最多的也是郭开,受其影响,冷风飒也是全面开挂、全能艺人,街舞、架子鼓、滑板、电竞、赛车、魔术、乐高,玩得风生水起不亦乐乎。冷风飒和蔡晟的性格、爱好可以说是截然相反,但不妨碍两人关系友好。
冷风飒和郭开说过很多次蔡晟,在蔡晟面前不止一次提过郭开,不过,蔡晟、郭开两人从来都是久仰大名,最多在网上看看彼此的视频。双方都是知名人士,随便动动键盘,信息一大堆,任君挑选。
蔡晟看到的郭开不修边幅胡子拉碴,头发挺长,胡乱在脑袋后面绑个小辫,说话字正腔圆底气十足。作为知名人士粉丝众多的郭开遭到了一部分粉丝的谴责,说他太不注重公众形象,粗糙粗犷野性难驯。
郭开说,我出门能穿衣服已经不错了,你们还管我的什么颜色搭配,什么短袖不能配棉袄。我在野外训练的时候,你们不知道躲在哪个房间吹空调呢!
蔡晟记得自己上学的时候,在书店还买过郭开的书。那时候郭开十几岁的照片少年意气,反扣着帽子,眼神清澈倔强。那时候,觉得郭开年纪不大,看问题很通透。再之后,就是通过冷风飒的引荐,知道了郭开得了那么多冠军,场地赛、拉力赛。
再看最近几年他写的书,不同于早期的嬉笑怒骂自称战神,多了一些中年人的压力不堪、无奈无力,这在他的赛车电影系列里也有呈现,以一种情怀的方式对中年的计较世故、压抑面子进行调侃,让人在开怀大笑之余,咀嚼起来有淡淡的伤悲。
为了不耽误行程,防止意外发生,蔡晟叫上朱宁并两个保镖一同前往。他专门换上了一身洁白的米兰高定服装,大背头油光水滑,修面护肤喷香水,一个程序也没落下。
郭开开着车亲自来接机,他站在机场出口,拿着一本自己的书,不停地张望。
蔡晟连忙三步并作两步赶过去,伸出手,“小开哥——”
郭开连辫子也没扎,一头乌黑的长发肆意散落在脑后,当然,胡子更没有刮。他上身穿着一件老头衫,套着一条没牌子的宽大运动裤,运动鞋,泥渍斑斑的运动鞋。
郭开礼貌地握了手,笑道:“我刚从片场过来,在改装车。你这……也太香了,比SaSa还香。SaSa赛车不洒香水,出席商业活动的时候才喷一点。不过,你比他会打扮,比他精致俊美。统一饭圈审美的男人,果然名不虚传。”
蔡晟对着郭开不好意思地低下头,道:“没有,就是一个正常的长的好看的男人。”郭开把书递给蔡晟,“你要的,我在扉页上有签名。”蔡晟翻开一看:
命运就算颠沛流离,命运就算曲折离奇,命运就算恐吓着你,做人没趣味,别流泪心酸,更不应舍弃,总有人愿意永远陪着你。
郭开在前面带路,走进停车场。蔡晟发现郭开老头衫后背上竟然印着一个大大的“潮”字,心想还挺fashion,转念又问道:“扉页上的话是送给我的?”
郭开用遥控开启车门,道:“SaSa在我面前经常提起你,他给我说了很多事情。”蔡晟道:“谢谢开哥!”
两个保镖抢着拉开车门,请两人坐进去。郭开笑道:“你们先上,我不用请。鄙人没那么尊贵,坐好了,我们直接去片场。”说着,一脚油门踩到底,车子发出呜呜的呼啸声,惊得蔡晟紧握住手中的书《天马行空》。
郭开这个人的随性潇洒和他的成套创作、日常生活一个版本,天马行空来去如风。尽管有时候他也会不无哀怨道,如果中学时期父母再看他紧一点,以他的才华,早就进了宣传部。这是在一次公开采访中,有观众问道有小朋友模仿他辍学闯社会。郭开急忙回答,不行,我的特立独行是随机的,借了时代偶然的一阵风,还是听老师的话,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郭开在高速路上超车漂移,摘挡挂挡手脚并用,行云流水堪称艺术,只是车的速度太快,让后座的几位险些眩晕。副驾驶蔡晟一言不发,紧紧靠着座位。朱宁小脸苍白,按着胸口。两位保镖也是面色发白,紧闭嘴巴。
“在某个清晨/回望我一生/活得虽认真/却微小如尘。早告别青春/活成了别人/经历的时代/已如此陌生。”郭开边开车边给蔡晟讲电影,“我要用这部电影致敬我的好兄弟、好教练海潮,他是我的赛车启蒙老师,更是一代赛车手梦想的导师。我认为,他是迄今为止我国最好的拉力赛车手。2006年,海潮参加达喀尔拉力赛获得第19名,这是中国车手最好的成绩,至今无人超越。2008年6月17日,在参加穿越东方马拉松越野赛时,不料拖车钩脱落击中他头部,经过抢救后,最终还是没有救回这个车王。”
“您的每一部电影都在向他致敬,致敬到了骨髓里。”蔡晟微微睁开眼,凝神道,“您的每一部电影男主角的名字都和海洋浪涛风浪有关,您的上一部电影男主角职业生涯的巅峰在32岁,被禁赛也是32岁,而海潮在32岁去世。”
“海潮教我如何开赛车,每一个动作都精心指导,到现在,我赛车都有他的影子。他让我明白,即使人不在,有些东西也不会磨灭。他去世之后,我们天马车队全体出动,还有别的车队队友,二百多辆车一起到他家乡小镇为他送行。每一年他的祭日,我从来没有落下过。”郭开向左打了一下方向盘,扶正,绕过一辆又一辆车,很快驶入快行车道。
“或许,你觉得我在海潮身上只是感受到真挚的情义和对梦想的追逐,不,他教会我更多。当年家庭不算富裕的海潮,资助一个云南的贫困女孩,两人从未蒙面,只是书信往来。所以,在拉力赛的赛场,总能看到一些车手衣服上印着‘潮’字,因为海潮让中国一批赛车手学会了追逐梦想,可是,那个最勇敢的人却死在了追逐梦想的路上。”
蔡晟恍然大悟,道:“你衣服上那个‘潮’字是代表海潮?”
郭开郑重地点头,“是,海潮是我尊敬的前辈,他是永远的车王。二十多年前我还是个孩子,当拉力赛车从我身边呼啸而过,我明白这将是我一生的热爱。”
“赛车在您的电影里,寄托着您对理想与人生的反观思维的沉淀。您在赛车里找到的是一方心灵净土,表达的是内心的踏实与满足,这是属于您个性鲜明的向这个社会的诉求传达。”蔡晟点评道。
郭开笑道:“非常中肯!蔡晟,《天马行空》是职业赛车手电影,主要演员都会经过我的专业赛车培训指导,主角都必须得拿赛车证和漂移证。”
蔡晟一把把书放到膝盖上,坐正身子,不相信地指着自己,“我?赛车证和漂移证?”
郭开道:“换成感叹号。你,蔡晟,必须拿到赛车证和漂移证,才能演我的电影。冷风飒都拿到了,有时间你让他教你。他不是你的兼职舞蹈老师吗?极限运动他都会,你可以向他学习。”
蔡晟哭丧着脸,道:“他被锁进深山拍电影了,半年后才放出来。”
“我教你!”郭开猛踩了一下刹车,一车人跟着前后趔趄。
蔡晟望着车窗外黄狗吠叫,野草杂生,黄土砂砾遍地,不远处矗立着一处废弃的库房。
“下车,注意有鸡窝。”郭开停车,拿了钥匙。
蔡晟和朱宁一前一后几乎同时下车,蔡晟听到扑哧一声,下意识转头望向朱宁。朱宁看了看蔡晟,也望了望自己的脚下,不偏不倚,两人踩到了一滩烂泥浆里。朱宁的运动鞋不值钱,就是可惜了蔡晟锃亮的皮鞋连同走红毯的白西装。
郭开在前面大喊:“跑快!给你发衣服!”
几个人也不管什么尘土飞扬,昆虫乱飞,跑到库房,见里面杂乱无章停了几辆七零八落的汽车架子,地上散落了各种零部件,一些技师师傅正在忙活。
“赛车服都是按照最高规格,专程从意大利定制的。包括了防火面具、防火衣、防火裤、赛鞋,以及各种护具,整个制作花费了四个月,光设计就用了一个月的时间。”工作人员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推出一个大纸箱子,郭开打开纸箱,道:“蔡晟,你的白色,男二号橙红色,拿着!”
“男二号呢?”蔡晟问。
“被锁进深山拍电影了,半年后才能回来。”郭开把衣服交给蔡晟,“你的灵魂知己,比你小六岁。”
蔡晟“啊——哦——”两声,会心一笑,接过衣服,去隔间换衣服。朱宁紧跟过去,提着手提袋盛白西服。
两个保镖好奇地观察着技师师傅正在整修的一辆车,看着火花四溅工具套用。
郭开介绍说:“这是博罗改装版,一台四轮驱动的拉力赛车,马力450匹,扭力700牛米,0-100加速2.9秒,依照拉力赛最高规格打造,造价超过许多超级跑车。这是男主角浪潮的车,十几年前,我就开着上一代赛车版博罗参加各种比赛,赢下了中国拉力锦标赛的国家杯与两届的全国场地锦标赛CTCC年度总冠军,自己平时生活也常用博罗GTi。”
蔡晟换装很快,一身白色赛车服英俊挺拔,硬是让他穿出了T台超模的感觉。郭开笑道:“我穿这衣服人家都叫我是凤凰技校的,你穿上是英国王子出访的。”
蔡晟笑道:“不敢当!刚才开哥介绍男主浪潮的博罗车,我都听到了。我一定会加倍努力,尽快拿到赛车证和漂移证。”
郭开指着另一副车子框架道:“丰雷185T,这是男二号的车。丰雷185T一直被称为业界最具操控性中级车,丰雷185T搭载四缸涡轮增压发动机,发动机最大功率116马力/5200-5600rpm,最大扭矩185牛米/1500-4000rpm。好了,该吃饭了,走。”
两个保镖一前一后道:“再讲讲车!大哥。”
郭开道:“只要你们还来,以后有的是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