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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队员有给我留信物的,比如红头绳,艺术老大哥慢条斯理,在街舞录制休息室的饭桌上显摆。

我收到了一幅画,嘉闵扬着手,在空中挥舞,是水墨画,很有国画功底,画的是她的家乡。

我收到了巧克力,章法表明自己很受小朋友欢迎。

小朋友给我石头,艺术不动声色宣扬。

给我的画,她画得很好,很用心,嘉闵一脸甜蜜。

有跟你“定情”吗?艺术是位已婚人士,看透了太多,当然也经历了太多。艺术斯文儒雅,浅浅一笑有摘星状元郎的风貌。年轻时候演过很多经典角色,风流潇洒的江湖公子,雍容华贵的豪门少爷,浪荡不羁的玉面郎君,迷倒万千少女,而今风吹雨打面露沧桑,却也难掩绝世风华。

嘉闵戴着一顶针织帽,被前辈这句话问到愣怔。旁边的人都在呵呵笑,嘉闵拿起筷子,紧张解释,没那么严重。

我收到的可是定情信物,艺术一派气定神闲。

男的还是女的?章法戴着一顶鸭舌帽,停下吃菜的动作,好奇地抬头“吃瓜”。

女的,艺术投过一抹傲娇的眼神,丝毫不惧回家的惩罚。

哇喔,章法迷离迷惑加欣赏崇拜。

艺术抿嘴一笑,害羞垂头,眉目间仍旧“东方不败”。

我……什么也没收到,冷风飒直言。

最惨了!其他三位一致评价。

冷风飒羡慕的眼神黯淡下来,他用筷子挑着蔬菜在涮锅,蘸着辣酱,心里凉了一下,放下筷子,用餐巾纸擦了擦嘴角,找个借口,走出房间。在走廊转动着手机,转动着,拨了几遍那串熟悉的号码,传来的还是冷冷的机器声音,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录完街舞又到夜半时分,他乘坐夜班飞机飞到水果台,录制每周一期的《天方夜谭》。到台里时间尚早,行色匆匆穿了一套不合身的服装,有点长,不得已用手提着,还踩到了裤角。这是哥哥的衣服,起来太慌张了,没管那么多。坐在车里,听到街角一辆面包车里有喇叭广播,咝咝啦啦的还有背景音乐,绕着广电大楼不停循环。大楼门口有同事在录视频,仔细抬头看,窗户上也有人伸长手臂拍照。

冷风飒的微信朋友圈不停闪烁新信息,他随意点开一条,是面包车视频,再点开一条,还是面包车视频。面包车外面张贴的是自己的巨幅海报,广播是粉丝给自己的祝福语。冷风飒下车,拽着肥大的衣衫,戴着口罩和一顶渔夫帽,跑进大楼。

六个小时以后,录制完毕,下班,卷着裤腿,礼貌地向大家挥手,面带微笑钻进了保姆车里。在广电大楼的拐角处,面包车的喇叭高一声低一声,用不同的语调向自己发送祝福。前方有红灯,将要经过面包车的时候,冷风飒的保姆车短暂地堵了一下,堵在面包车后面。

这回他终于听清了,里面播放的是前年在剧组的时候,晟哥给自己的生日祝福。背景音乐还有风铃,这熟悉的声音。两个人演唱的主题曲里开头就是一串风铃在风中作响,此情此景,记忆犹新。

铃声响,故人归。那个纯真无邪的笑容,那个温和矜持的文艺青年,那个鲜活灵动的少年郎,到底去了哪里?

偌大一个国家竟没有丝毫你的信息,难道我真的年少轻狂伤到你了,难道我的依赖放纵真的对你造成了很大影响,抑或是我的春风得意压制了你的艰难挣扎,我不该在你的面前屡屡提起我的志得意满,我不该把我的心灵负累完全转嫁到你的身上,让你背负无形的重担。我太自私了,只顾自己,没有设身处地的为你着想。

好赖我背后还有一个大公司,每走一步都有专人为我策划,为我铺路。就连那次被绑架,也成了我的英雄tag。你的见义勇为、你的雪中送炭、你的义薄云天、你的侠肝义胆,他们丝毫不提及,反倒是需要商业宣传,需要热度流量的时候,毫不吝啬利用你的一举一动。

我们都太过分了,晟哥,对不起!

公司运作的一致对外,经济第一,你也是我的竞争对手,而且是强有力的威胁者,谁让我们同时爆红,谁让你当初处处压我一头,谁让你外形强我一筹,谁让你单纯又真诚,社畜的那一套放在名利场上总有些行不通。你研究关注的尽是些书本的风花雪月,而我了解钻研的是社会上的形形色色,我不想做千年老二,我想赢,所以关键时候总有人为我出谋划策,我不得不依计而行,对不起!

让一个人成熟的不是岁月的年轮,不是阅读掌中历史,而是经历,丰富多彩的经历。我自幼离家,尝过人情冷暖,体会过明枪暗箭。在这个赛场上,我们都是自由职业者,我不清楚自己有多少明天,更不清楚自己有多少胜算,所以,我把每一次演出都当成人生中的最后一场,我拼死拼活就是为了在台上多站一分钟,多表演一些内容。有的桥段有的话语,我不认同,但我接受,我就是为了工作。

而你永远云淡风轻,永远能把一棵小草歌颂成有趣的关雎,甚至每刮一阵风,每下一场雨,你都会传信息给我。你说,雪是绿色的,因为那是我的幸运符号。晟哥,我敬佩的晟哥,如果浪漫能当饭吃,那你赢了。天真的人会为梦想而死亡,他们会迷恋那一刻的血色绚烂,有什么用,除了给别人当茶余饭后的谈资,除了成为睿智老人口中的笑料。

我们男人只有强大无比,只有不停地向外甩作品,才能堵住悠悠众口,才能赢得异性的倾慕。做好自己,比管理好粉丝,经营好各方关系更重要。我很累,但我从不说放弃。我很忙,但我会想一旦停下来就有人追上来。如果抛开红尘纷争,如果卸下名利枷锁,我愿意和你把酒言欢,愿意桃园结义,愿意高山流水,愿意阳春白雪。

可我们都是凡人,你的颜值再高,你的身材再好,你在剧里的扮相再绝,你在戏里大杀四方,你的内心纯良无害,可是看你的人不这么想,害你的人的不这么善。我们就像玩偶,一旦看客发现了新的看点,他们就会蜂拥而去,就像当初他们对我的轰轰烈烈炙热炽热。害你的人把你拉杂成一无是处,为了自己的利益可能会不择手段。

我在生死边缘徘徊过,我也有一段时期消极抑郁,一度想追随父亲而去。我觉得活着就是受罪,活着就是痛苦不堪,活着就是没完没了地解决一个又一个难题。当你越过了一片沙漠,你以为前方就是绿茵遍地,结果还是荒漠一片。你翻越了一座高山,你以为前方是碧波荡漾,结果还是一座又一座高山。

活出来,走出来,置身红尘世外,租一房山水田园,诗意地栖居。这些是你们这些脚不沾地的掉书袋才想出来的糊弄小孩玩的残篇断简,我讨厌文绉绉,我反感寻章摘句。你去野外搭一顶帐篷,你去森林草地上看星星,你去溪流边听蛙声,你会被成群结队的蚊虫叮咬,你会受到野生猛兽的袭击,你会被爬行动物骚扰。

晟哥,这个世界并不是你有才华就可以横行天下,并不是你有风骨就可以流芳百世,并不是你有洁癖就可以不食人间烟火,这个社会有它运行的规则,不跟着走,你会被碾得粉碎。战争与和平这个话题适用于任何一个领域,我们这个圈子更甚。明日黄花蝶也愁,一波又一波新秀正在气势汹汹地万马奔腾,我们必须分秒必争。

不是说做公益不好,引导粉丝向着光明不好,不是在公众平台闲情逸致不好,不是发一波明晃晃的美照不好,这些都是边边角角。一个艺人最重要的是曝光度,有定量的工作来维持自己的热度,而不是破界做高大上的道德楷模。漫漫人生路谁都难免错几步,只要不是本质性的错误,公众都不会跟你斤斤计较,你又何必作茧自缚。

一切暴风雨都会过去,你最应该的是潜心打磨演技,精心设计每一档综艺,用心编排每一种媒体关系。我们合作的对象会源源不断,我们与合作对象的关系复杂万变,我们生活在大众的聚焦点,这些全部都是工作。

我们的工作就是娱乐大家,大家更愿意看到你在镜头面前笑,更愿意看你流血流汗不流泪,更愿意看你二十四小时神采奕奕,更愿意看到他们喜欢的CP始终如一。好吧,我会表演,只要出现在公众面前,我就开始了我的表演,包括和你的相处,我最会表演了,我会演得恰到好处,我演的连我自己都相信是真的。

我会让观众看我的每一部剧都为之沉溺癫狂,我会让观众看我的每一档综艺都为之倾倒仰慕,我会让观众看我和朋友的关系都为之感动落泪,他们不由自主地把自己代入其中,和我一起笑一起哭一起全情投入,最后连观众也分不清那些是真那些是假。

他们共情的不是我,他们享受的是他们自己的创造再创造更新再更新。我的一切都是一个脚本,真正的演员和自我感动是他们自己。而我所做的是吸引他们,让他们上路。

我早看清了,我知道只要我一出门,就戴上了厚厚的外壳,我就是一个装在套子里的人。我不否认,我尊重客观事实。

如果你我的兄弟情尚有万分之一的真,那可能就是我不工作的间隙,偶尔心底会泛起一抹愁云,我知道这样的表演还有多少回旋的余地。如果我不是一个演员,你也不是。如果我们不曾相遇,我们不曾在一起拍戏,我们不在一起谈天说地,我们不曾推心置腹地来日方长,可是没有如果。

你也是演员,可能你出道时间短,入行太晚,你还走不出真戏假做的幻境。不用担心,兄弟。当你拍的戏越多,感情越麻木。经历了万古大荒,体会了丑陋绝望,你才会明白,你下班后开着的那辆车子,你守着的那间房子,你账户上的存留数字,才是你真正的爱人。

真正成熟的人都会在喧嚣繁杂的人间,为了生存,卑躬屈膝地活着,为了占领工作领域的制高点,不断对自己痛下狠手。你所讲的大隐隐于朝,大概是这个道理。人间有一处真空地带吗?人与人之间有没有矛盾的时候吗?也许,你觉得和我的相处是愉快的,是和谐的,不错,晟哥,那是因为我不想与你制造摩擦,不想和你有过节,毕竟,这是世界上,有谁和钱过不去呢?

我没有很害你,我只是善于权衡利弊。

可是,我希望我的心里话你永远不要知道,毕竟,我还是很担心你,很挂念你。我们算不算真朋友,我心里也挺矛盾。目前,在官方看来,我们是同事关系;在同事看来,我们是竞争关系。从竞争的角度来讲,似乎我占了上风。晟哥,回归素人也好,永远不露面也好,免得受娱乐圈的煎熬。

我不是不心疼你,我是为你好。

晟哥,你到底在哪里?

你到底在哪里,晟哥?

晟哥!

晟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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