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无树刀》?”锅子沉吟道。
“怎么?你也听说过这东西,这是个什么?是把刀?”梁空追问道。
锅子皱了皱眉头:“我听别人讲好像是一本武功秘籍,但现在朝廷的官员都在抢,我又有些不太确定了,似乎这本秘籍里有别的门道。”
“还有别的官员在抢?这话怎么说?”
于是锅子便把那日在山路上遭强人打劫,从那些匪贼口中首次听说《无树刀》。再到张启嫁女儿的喜宴上县丞纪宁带着强盗再次索要这本秘籍的事情大略和梁空说了。
“梁大人,你有没有听说林慢此人?听那些人的意思,似乎这本《无树刀》秘籍在这个人的手上。那天那个强盗还说过这人好像是个六品官。”锅子和梁空现在都是通缉犯,也算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想到将来也许还要合作,他不免客气上几分。
“林慢,六品官……”梁空沉吟道:“嗯……我和这人没什么来往,不过以前似乎听朝中的朋友提起过,有点印象,好像前些年是兵部武选司主事,去年调到地方上去了,具体去了哪,本官也不是很清楚。”
“你说什么?兵部武选司主事?去年调到地方上去了?”锅子震惊道。
据他在夏采薇船上看到的资料,关青岳去年擢为武选司主事,那么如果资料没错,梁空也没记错的话,这个林慢便是关青岳的前任。
兵部武选司明明是个肥缺,但前一任主事正在被人追杀不知去向,后一任主事又隐瞒身份,混入一群太陵县的一群民夫之中,天底下决没有这样的巧合!
目前来看那个黑衣人很可能是名军官,那么这本《无树刀》已经涉及多名朝廷官员了,再怎么想它也绝不可能只是一本武功秘籍这么简单。
锅子把自己的推测告诉梁空,又道:“梁大人,我们现在可有破局之法?”
“事情虽然很复杂,不过理顺了倒也很简单。”梁空道“你和你们粮店老板牵扯的不过是个小额贪污案,只要我能重新坐回大堂上,自然容易替你们平反。我大小也是朝廷命官,先帝钦点的榜眼,按照程序他们要罢我的官治我的罪至少也得三司会审。但他们竟然连金吾卫都调动了,说明根本不想给我走正常渠道的机会。有机会弄死我肯定优先弄死我,至于罪名,只不过是我死后的一个说法罢了。”
“这太陵县毕竟是那知县的地盘,你若是想办法逃回郡里,不就有地方说道理了吗?”锅子提议道。
梁空摇头:“这里离郡城相去甚远,他们一路搜捕,路上多有变故这是其一。其二,我只是有可能听到了《无树刀》的事情,他们就不惜冒着巨大的风险要置我于死地,肯定是有备而来。他们敢拿我一个按察使开刀,这里面牵扯的势力定然盘根错节,恐怕朝中也多有后台,所以郡城肯定也不安全。”
这梁空虽说是个认死理的迂腐之人,但毕竟是榜眼,头脑还是聪明的,若是好好分析起来,肯定比一般人来得有见地。
锅子道:“唉,那说来说去就只有一条路了。”
梁空道:“不错,他们越怕我听到他们的秘密,就证明这秘密对他们的杀伤力越大,他们干的亏心事也就越多。事到如今,我们只有查明《无树刀》的下落以及它所牵涉的一切才有可能拿到对付他们最有利的武器。到时候,无论是上表朝廷,还是直接进京告御状,我们都会占据主动。”
梁空说得信心满满,锅子心里却并不那么笃定:这些假设的前提都是坐在金銮殿中间的那个人会主持公道,可那个高高在上的皇帝就真的这么值得信任吗?现在既然金吾卫已经出动,万一做了亏心事的是皇帝本人呢?我们岂不是自投罗网?
当然,这些想法锅子并没有说出口。他知道,和梁空这样满脑子三纲五常,兼又笃信忠君爱国思想的人说这些无异于对牛弹琴。总之,皇帝在他眼中是圣人,圣人自然是不会犯错的。
不过眼下也没有别的办法,而且虽说明面上锅子和荀老板只是涉及一桩普通的贪污案。但那个黑衣人已经见过自己和夏采薇了,自己绝无可能置身事外。此刻,他只得仔细思索《无树刀》相关的线索。
“我那日打探到,说是前几日纪宁把一封信藏在了北园酒楼的石狮子下面。”锅子道。
梁空笑道:“还有这种事情?就算是要暗传秘信,哪有把信藏在人来人往的酒楼门口的道理,还被别人看到了。这县丞再蠢也不至于蠢到这份上吧。”
锅子道:“我当时也是这么想的,只道是那食客胡吹大气,并不是什么有用的线索。但如果反过来想,你若是知道‘纪宁把一封信藏在石狮子底下会怎么样?’”
梁空道:“本来我是没什么兴趣的,而且觉得这是假情报的可能性居多,但现在既然事涉《无树刀》,去石狮子屁股底下看看总没有坏处。”
锅子分析道:“不错,现在我们大致可以确定,山寨的强盗、黑衣人、县丞纪宁这几个人是一伙的。而他们既然追杀林慢,就说明林慢肯定属于另一伙人。既然如此,对方很有可能用这个方法来‘钓人’,钓出属于林慢一伙的人。”
梁空看了锅子一眼,心里暗暗惊讶。他本以为厨子只是一群头脑简单,每日思索的事情也就是些柴米油盐的人。但眼前这个青年不仅头脑清楚,甚至颇有些见识,若是肯下些苦功,中个举人似乎也并非难事。
梁空赞许道:“嗯,有道理。那么那日提供给你这个消息的人即便不是纪宁那边的人,但顺着这个人查,终究能够揪出‘放出鱼饵’的人。有鱼饵,就要有人等上钩,这个等上钩的人多半知道些内情。
牵涉到这件错综复杂的事情的人,既然敢放出鱼饵,就要做好自己也被当成鱼的觉悟。
锅子回忆道:“我记得那人一身酒气,来我的摊子买了五串羊肉。他肯定不是为了填饱肚子,只是当做醒酒的小菜罢了。他身上的酒味闻着像是便宜的高粱粗酿,今年年成还行,拿高粱酿酒的多是些小酒坊,不会放到酒楼里售卖的。县里有这种酒买的摊子应该就那么几家,排查起来应该容易。”
听了此言,梁空不禁感叹这个人是属狗的么?怎么闻一下就知道酿酒的原料。不过眼下锅子这一技之长算是派上了大用场。
梁空道:“看来无论怎么样我们都是要冒险回一趟县城了,也好,回到县城我还有另一件事情想办。”
“什么事?”
“我看你的架势虽然手脚利落,但不是真正会武功的人吧。”
“我要是会武功也不会在牢房里吃这么多鞭子了。”锅子抱怨道。
“鞭子?”梁空有些奇怪,不过随后也明白过来,定是那闵清又动了私刑,他转而道:“既然你不会武功我也不会,那么找个会武功的帮手就很有必要了。我这次从郡里出来并不是一个人,大约有六七个小厮随行。另有一位崔凡建师傅乃是先父昔年的门客,先父过世后一直在替我办事,是一位开了两脉的高手。”
锅子道:“梁大人,你当日早上出恭去,一个招呼没打人就溜没影了,现在这个崔师傅又身在何处呢?”
梁空道:“他们既然明面上还在捉拿我,暂时应该不会对我的手下动手,料来是被软禁在驿馆之中吧。只要有办法让驿馆里的崔师傅知道我还活着,并且身处险境,几个寻常看守肯定是拦不住他的。他肯定会出来找我。只是,这传信的手段有些难办。”
面对这种情况,锅子心中其实已有办法,但忽然想起前日在船上轩兰提醒自己“不要轻易展露厨艺”还是有些踌躇。不过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那些张启闵清之流已经知道自己会做菜了,那么多一个梁空倒也没什么。
……入夜之后。
崔凡建已经两天没吃过热乎东西了,不过这点小事对他这样的练武之人倒也是小事。但此刻驿馆里的其他人已经乏得东倒西歪,更要命的是带来的水和粮食也即将告罄。外头那些人似乎并不打算动手,而是想把自己这票人活活饿死……那么,自己该不该动手呢?
自从梁少爷失去踪迹已经过去两天,第一天的时候来了票金吾卫,言之凿凿地说梁空与风华县县令的小妾私通。在崔凡建看来,这真是可笑至极,可见这帮人已经急不可耐地往少爷身上泼脏水,以至于懒得想一个更合理的借口了。
当然,拥有多年的经验的崔凡建也从这些人的言辞中推测,少爷似乎并未落入他们手中,那么一切就还有转圜的余地。不过当此情形,崔凡建倒是不便出手了,因为少爷若是洗刷了冤屈,但却因为自己和朝廷正面起了冲突而受到连累反倒不明智了。
但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却再也没有什么消息,而且以少爷的情况若是一个人在野外求生恐怕并不容易。既然如此,不动手,也该动手了。崔凡建暗暗下定决心,虽然自己对此地的环境不是很熟悉,但对梁空的行为习惯还算熟悉,碰碰运气也许有机会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