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天空似乎被盖了一层薄膜,有些灰暗,柔软的白云也悄悄隐闭起来,微风轻轻起,拂过燥热,带来了一丝凉意。
高矮不同的平房,白墙青瓦,不知人间疾苦,庄重的耸立着。
长街巷子中,几个老太太坐在小马扎上,手里拿着芭蕉扇,凑在一起东家长西家短,挤眉弄眼地聊着。
一位卖烤地瓜的老爷爷在阴凉的大树下吆喝着“烤地瓜喽……又香又甜的烤地瓜。”
整个胡同都充满了浓郁的香味。
蝉鸣的夏季,干燥闷热,是不适合吃烤地瓜的。
老爷爷却在这条巷子里面卖了好多年了,除去恶劣天气,几乎雷打不动。
乔烛放学回来,在离地瓜摊不远处站立着,手在口袋里面揉搓着,眼神望着烤地瓜的炉子犹豫不定。
一道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爸爸,我想吃烤地瓜,”一位小男孩抓着他父亲的手,一边说一边硬牵着他往摆摊处走去。
乔烛的视线也从摊位上挪到他们身上。
很普通的打扮,白色的短袖,下面穿着肥大的中裤,父亲脚上是塑料拖鞋,小孩穿着是人字拖,浑身上下都透着朴素、破旧的样子。
“这个季节吃什么烤地瓜?”那位父亲大吼了一句。
看到儿子巴巴地望着的眼神,手指着地瓜,抬头瞅着老爷爷问:“这一个需要多少钱?”
“五块。”老爷爷回答的很慢,吐字有些模糊。
“啥?五块钱,你什么地瓜呀?”那位父亲嘴里嘟囔着,手拉着他儿子就要走。
奈何烤地瓜的香气太诱人,小孩难免经不住诱惑,缠着他父亲不肯走。
“算了,拿一个吧!”那只黝黑粗糙的手,指甲缝里泛黑,手上的纹路干燥裂开,清晰无比,从口袋中拿出零碎的钱,手指放在嘴里蘸了一下唾沫,凑齐五块,不情愿地问道:“就不能少要点钱?”
老爷爷笑眯眯的接过钱,把装好的地瓜递给男子,便低头扒拉身上用破布缝的钱包,“小本生意,看小孩可爱,给你便宜五毛钱吧!”
“这还差不多。”父亲的话语有着算你识相的意味。
小孩接过地瓜迫不及待的吃起来,看着父亲把五毛零钱收到口袋中,疑惑的问道:爸爸,不给姐姐买一个吗?”
“一个女孩子家吃什么,这么贵。”说着用手拍了一下小孩的头,“回家别说,要不下回不给你买了。”
父亲看小孩没答话,扭头抢走地瓜,严厉的眼神扫向他,问道“听见没。”
小孩一看地瓜被抢走,抓紧的说道:“知道了。”
父亲露出满意的笑容,领着小孩离开了。
“小姑娘……小姑娘。”
乔烛的目光一直凝视着那对父子,听见老爷爷喊她,转过头。
老爷爷从烤炉中拿出一个地瓜,用袋子装好,递给她,“给,吃吧!姑娘。”
乔烛不动,不敢收,手在校服口袋里摩挲着。
老爷爷离开了摊位,走到她身边,“丫头,吃吧!算我请你吃的。”拿出她的手,把地瓜放在她手心,就回到了烤炉旁。
滚烫的温度夹杂着迷人的香气冲刺鼻尖,乔烛低头看着手中的烤地瓜,抬手放在鼻尖闻了闻。
很香……妈妈应该很爱吃。
乔烛把地瓜放入大大的书包里面,防止地瓜会凉,从另一个口袋拿出零花钱,零零碎碎的,一毛、五毛的,也有一块的。
一共十一块八毛钱,是早上的时候妈妈给的饭钱。
拿出五块钱,走到摊位,看看摆弄烤炉的老爷爷,手摊开,“老爷爷,给……钱……够不够。”嘴边一字一顿的流露出音节。
老爷爷笑了笑,“丫头,我不要你钱,你就当帮我忙,尝尝甜不甜,老爷爷这回的地瓜和上回不是一个品种,我还没尝呢!你帮我试试,行吗?”
乔烛回答:“好,我拿回家,给妈妈尝尝,回来给你说。”
哎,好丫头,那就等妈妈尝完告诉我答案。”
乔烛点点头,“嗯”了声,眼底透出一丝笑意。
她用手小心翼翼地抱着书包,不敢耽误一点时间,怕地瓜变凉,兴奋的跑着回家,想给妈妈一个惊喜。
还未走进家门口,便听见吵闹声伴随着从房屋内传来,门口聚集着不少人,讨论着发生的事。
“这又闹上了呀!真是惨。”
“对呀!要我说,别过了算了,就这么经常打谁受的了,李梅也是能忍。”
一位大娘推着另一位,“我看看,我看看,给我留点空。”
邻家奶奶看见她,“阿烛回来了啊!你爸又在闹了,你快看看去,我们都不敢进啊!
“太可怜了。”
“真是,天天闹,谁和她家做邻居谁倒霉。”
乔烛无视身后嘲讽、嫌弃的言语,推开她们,跑进家里,眼前随处可见的破碎品,不堪入目。
“给我钱,说,钱到底在哪里。”父亲的吼声穿透墙壁袭击耳膜。
屋内,摔碎的杯子,玻璃片一层层散开,散落在屋内角落,砸坏的板凳四处分裂,水渍一片一片的临幸着地面,到处是翻落的痕迹。
在这狼狈的屋内,散发着浓郁的酒味。
母亲背对着她,瘫坐着蜷缩着身体,靠着一扇门,头发凌乱的散开延伸至肩膀。
实施暴行的正是她的父亲乔民。
说着,父亲就拿起一条坏的板凳腿,朝着母亲砸去。
乔烛在父亲未砸到母亲身上时,把书包扔在地下,紧紧地抱住母亲。
“呃……”板凳的强硬砸在身体上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气,牙齿咬住下嘴唇,强忍着痛不说话。
“呦!这不是白眼狼吗?这么护着这个不下蛋的母鸡是吗?”乔民发出一声讥笑,嘲讽着,看这娘俩抱在一起就来气。
没有熟悉的疼痛,温暖的身体抱着自己,母亲知道是乔烛,弯着的腰费力的直起来,转过身看了看乔烛,手轻轻碰了碰乔烛被砸伤的后背,眼泪不断地流“阿烛,疼不疼?”
乔烛摇了摇头,无视背上的疼。
母亲的泪水留的更多,不断的抽噎,手扶着乔烛的头,脸颊相碰,“我的傻孩子。”
乔民越看心里的烦躁更胜一分,脸上有一丝狰狞,“钱在哪里?不说继续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