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郑西陲,飞云城。
这里是诸夏陆州的边界,临近西海,隐有妖族作乱,但城中有大郑大名鼎鼎的青神卫守护,又远离三国争端,所以此地百姓倒也活的安然。
这日清晨,王午起了个大早,他准备去出海打鱼,自从青神卫的大人们来了之后,飞云城外的临海近百里都平静了许多,往日里兴风作浪的妖物再也不见了踪影。所以他可以起的稍微早一些,也不需要结伴而行,他的打鱼功夫,与人结伴是要吃亏的。
准备好新编织的网,提着鱼篓,王午出发了。
只是方方走出家门,他隐约感觉今早的天有些不对劲,这让他内心有些不妙,可没办法,渔民就是靠天吃饭的。
天际不像往常是一眼望到头的湛蓝,周围一片血红,方才出门时还能看到城墙,现在连眼前的酒楼都不太真切了。
王午没多想,拿着吃饭的家伙,镇定的向着城门楼走去,他想问问那些大人们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他们那个领头的虽然一脸凶相,但很好说话。
“嗬,嗬...”一阵奇异响动传来,有点像是旁边赵家养的肉彘吃食的声响,但细听又觉得不太像...
“是赵老六家的幼彘跑了出来吧?”王午猜测道,此刻街上无人,他心中难免有些心思,一只彘可不便宜,得几两银钱呢!
转过街角,他看到了。
熟悉的衣服,矮胖的身子伏在地,衣衫早已破损,正是赵老六,他好似埋头啃着什么,撕扯吞咽声极大,让王午心底有些发寒,呼吸不由得粗重几分。
“吼!”那人影突兀转过头来,那是怎样一张脸啊,血污遮住了大半面容,下唇不翼而飞,露出了白中泛红的牙床,鼻子早就不见,只余下一点白森森的尖尖...
“啊啊啊...”惊恐的嚎叫传出,王午连滚带爬的向着反向跑去。
“吼吼吼吼!”
接二连三的嘶吼从各个方向响起,王午意识的最后,是那一床床泛黄的狰狞龅牙与疯狂兽性的红白眸子...
......
城外,高瘦人影身着玄色罩袍,连着的帽子深深掩住头,行走间只能隐约看到下颌拉碴的胡须。
黑衣男子抬头看了一眼近处的飞云城,听着里头隐隐传出的哭喊,嘶吼,惨叫,求饶...各式各样的声音由少及多,由高到低,由杂乱到渐渐统一...
“开始了,但愿这次不要让我失望...”
他飞身而起,瞬息消失在城外。
......
“快,弟兄们,快快醒来!”一个大汉边高声叫喊,边擂动大鼓,沉闷的响声传遍整个哨所。
一时间军营摩肩接踵,步声雷动,不到一盏茶功夫就集合完毕。
“将士们,看到这血雾了吗?血尸之患即将卷及飞云城,你们都是我大郑最精锐的士卒,城里都是我大郑的百姓,护我国土,佑我百姓我等责无旁贷!”为首的校尉身材高大,威武雄壮。
“街市十人为一队,结阵冲杀,巷道仨人为一队,互相照应,杀!”一声喝令,数百身着青藤铠的士卒结成军阵,齐齐向着城内杀去。
......
“前方何人,速速退去!”一士卒大声喝道。
场中正是那身着玄色罩袍的高瘦神秘人,他身形闪动间已是离开厮杀之所,欲要脱身离去。
“拦住他!”急切的爆喝传来,是那名校尉的命令。
“锵锵锵...”长矛抽动间,数十军汉组成的杀阵已将其团团围住。
大汉及时赶到,“转过身来,露出你的脸!”他喝令道。
神秘人沉默不语,只是静静立在街口。
“转身,揭面!”
高瘦人影转眼间暴起,一拳一脚间皆有大力,军汉们齐齐折矛倒飞而出,脚尖连点,接力间已是到了城头。
“未能守诺,吾之过也,君闲暇可去清河城一观便知,后会无期。”嘶哑的声音响起,说了一段莫名其妙的话语,转身消失不见。
“那声音,那声音...我分明听过,是靖耻的...”王虎身躯一震,喃喃自语。
“未能守诺,清河城...”抬起头已是面色大变,“岱青...”
......
楚国,千秋学宫。
此处依山傍水,南临云梦大湖,北踞连断山,云雾萦绕间,一处处学府楼阁藏匿其中,它是无数儒门学子梦寐以求的圣地,也是天下读书人的骄傲与脊梁。
一处亭台,一位发丝斑白,面色愁苦的中年男人手执黑棋,苦苦冥思,他对向是一位年纪与其相仿的白衣男子,剑眉朗目,面色柔和,俊朗刚强。
嗒嗒嗒的落棋之音交错响起,白衣男人却是有些急躁,不到一柱香的时间,白棋大龙被困,回天无力。
“师弟,你的《坐忘心经》可是白修了!”一脸愁苦的男人淡淡说道。
“这门法与我性子不和,我已将他废去。”白衣男子看着自己面前这个男人,他的师兄,儒门魁首,天下读书人的标榜,虞生礼。
“师兄应当早已听闻,郑地清河城出了一位修成‘丹心’的儒生。”钟念离静静盯着他。
“是啊,只是死了的‘丹心’又有何用?”虞生礼叹气,有些惋惜。
“丹心,我想讨回丹心!”
虞生礼平静的看了一眼面前的师弟,儒门的二当家。
“张师衍我们惹不起,再者,一颗丹心而已,并不值得大费周折。”
“不值得?师兄可知寒门有多少学子缺少修行资源,一颗丹心,可保数十人渡过第三境的外景之劫!”钟念离愤愤道。
“借助他人之道,难成大器,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这可是《行健不息心诀》的要义,师弟你难道不明此意?”
“借助前人之道,映照自我之道,这也是先贤的话,师兄为何一定要拘泥于外道我道?”钟念离气急。
“许多学子资质绝佳,但奈何未有前人之道的映照,只能枯坐等待,我儒门的功法尤注重心性与知行合一,那颗丹心,就是绝佳的参照!”
虞生礼沉默不语。
钟念离见状深吸一口气,“师兄就如此决绝,丝毫不为寒门学子着虑?”
“非是我不愿,而是寒门学子脾性太过执拗与空想,师弟难道不明了我儒门如今的局势?”
“自春秋战国以来,我儒门由盛转衰,一再颓废,如不依靠大王与世族,怕是难以继存。”
“但我儒门数十万弟子中,寒门,占了七成。”钟念离一字一句。
“是啊,寒门占了七成,但这天下从来就不是寒门的天下,它是世家的天下,是圣地的天下,亦是王族的天下,但它唯独不是寒门的天下,更不要提比寒门更底层的百姓!”虞生礼俯身探首,盯着钟念离的眸子郑重说道。
“因此我不能违背大世,否则,我儒门恐怕要断绝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