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苇可航,投箠可平,不然决其堤,十万土囊可逾矣;这是当年刘义隆北伐失败,防拒北狄时对白沟河的评价。
秦圣国上一代先皇时期一共有两次北伐北狄,统帅皆是与先皇结拜为异生兄弟的宋王——刘义隆。
两次北伐两次败北,先皇郁郁而终,唯一对自己真心相待的兄弟走了,朝堂之上又净是勾心斗角,最后处于污泥之中的宋王也成了一个浑身污泥,暴戾恣睢的人。
先皇赵韵浮一共在位13年的,而宋王刘义隆也为他镇守了13年的雄州,防御了13年的北狄。
唯一能使唤他的只有先皇,因为只有先皇在他最贫凡窘迫的时候不计较他的出身还愿意和他做朋友的人,最后更是愿意与他义结金兰成为异姓兄弟的人,自此宋王就变成了赵韵浮的刀,一把不会伤到赵韵浮的刀。
而新皇赢小政是赵韵浮养子,先皇无后;对于新皇刘义隆是非常的不爽,新皇几次三番的找他的麻烦给他使小绊子,终于惹厌了刘义隆,反叛之意刘义隆虽不明于色,但他却背后踏实谋划。
他什么都没有了只有自己最爱的儿子刘邵,他希望在自己有生之年,为儿子铺好道路,艰难险阻都由自己来走成平坦大道……
白沟河南岸,一座座营寨就像棋盘上布局严密的棋子一样,营寨距离白沟河约三里(1350米)不到,防御着河岸的北狄军队,阵前数十架神王床弩,箭头的寒光直对着白沟河对岸,有白沟河做抵御还不够,营寨前的空地也立满了拒马桩,挖了陷马坑,若白沟河失利,这里就是阻击狄人骑兵的强大杀器。
两天前——
神威军第三军统领李元鸮心情达到了他人生中不在少数的糟糕心情的巅峰。
“宋王真是老糊涂了,自先皇离开后就变了,不体谅我们这些以前跟着他的和先皇的不说,人也变得琢磨不透喜怒无常,说杀人就杀人,搞毛啊?”李元鸮郁闷地一口饮净碗中的定州酒。
正坐在李元鸮对面的神威军第三军副统领秋让端起酒碗和李元鸮碰了一下,安慰道,“算了,宋王已经不是宋王了,我们也不是我们了,两次北伐都失败了,先皇到最后离开的时候听说都是望着北边,当然了都是听说的。”
“不过老李,我们真的要听那个小子的吗?他才九岁啊,毛都没长齐,我估计一见到狄人就要尿裤子里咯!哈哈”秋让大声笑道。
“不管怎么说,都是宋王下的命令,那小子要是不碍手碍脚,也就随他去了;来再喝。”
“行了,不喝了,这战前喝酒已经违反军纪了,别被发现了,我出去找点下酒的。”秋让起身往账外走出去。
“嗯?”
刚刚掀开挡帐帘布,秋让就看见一个只有自己胸膛那么高的男孩站在自己面前盯着自己,那眼神让自己心里没由来的一阵颤动。
“啊,原来是骏公子。”秋让连忙上前拱手作礼,简单表示了对上官的尊礼。
“你在干什么?”刘骏语气平静的问道。
“额……这……下官在和统领请教一些军事。”
刘骏转过头去语气平淡的说道,“下次说话前先把嘴里的酒气去掉。”说完就转出营帐去了前方营寨。
只留下秋让一个人在原地尴尬,“唉,这次被个小子教育了。”感叹之后转身进了营帐请李元鸮把酒撤了,然后一起去训场巡视去了。
刘骏的营寨立在距离战场最前沿的地方,虽然他知道一军之帅这样做是愚蠢莽撞的,但他现在要给军士们留个印象,我刘骏都留在最前头,你们这些壮年好汉难道还比不过一个娃娃?
刘骏的年龄太小,这些东圣京的皇城卫并不信服自己,光是这样还不够。
刘骏想着,以前师傅教过为将所需五才五谨。
五年前昆仑山上——
一位白须老人抱着一个孩子向他传授着他的知识。
“师傅呀,能教你的也不多了,这世道一时太平但也不会长久,有国之能君必常择将,就像你父亲,是秦圣国宋王,以前还担任过枢密使总领三衙北伐。”
“师傅,我爹爹真有那么厉害吗?”刘骏不是很相信,他印象中的刘义隆是个喜欢酗酒,总是欺负母亲的坏人。
“当然了,但师傅并不喜欢他,你母亲吃的苦受的委屈都是因为他,可是他又是惠男的丈夫也是你的父亲,师傅即便不喜欢他了,但也又做不了什么。”
“今天师傅想给你将这为将的五才五谨讲给你听”白须老人面色开始变得严肃起来。
“这些虽不一定能帮到你多少,但你要谨记,这五才五谨缺一不可;大凡之将以五才为体,五谨为用。”
白须老人顿了顿,眼神锐利,目光盯着继续阐述道,“阿骏,这五才一曰智,二曰信,三曰仁,四曰勇,五曰严。这些为大凡之将就一个都不能缺少,若你无智谋就不得料敌先机,非信不可以训人率下,非仁不可附众抚士,非勇不可以决谋合战,最后一个严,无严不可以服强齐众。阿骏这些你都要记牢,若日后为将定能有其所用之处……”
师傅!刘骏从年幼时和师傅在一起的回忆里回过神来。
“师傅所说虽不难理解,但实行起来确是大不相同,不过,也不是不可以做到。”
刘骏心中有了定计,转身向身后的营寨训练空地走去。
训练场上,神威军的兵士们正在操练,步伐迈得整齐划一铿锵有力,抓地有声,迎面给人一种地动山摇的感觉;手里的刀大力劈砍,手里的枪奋力向前捅刺,气势汹汹,给人一种难以抵挡的感觉,喊杀声更是嘹亮如钟,气冲云霄。
皇城守卫军果然不是浪得虚名,护卫了秦圣国两百年的军队,并没有因为时间的流逝而变得苍老无力。
刘骏上前找到秋让请他帮忙把士兵们都聚集在一起点将台前,然后再让他把大声钟(类似大喇叭)帮忙搬到台上,因为刘骏太小声音也是不够宏亮的,后面的士兵可能听不到他的声音,他这次要说的话很重要,需要每个人都能听到。
待士兵们都来到点将台前,大声钟也搬了过来了,刘骏跨着大步子走上台。
底下的士兵们都是一脸茫然,虽然不知道这位宋王的公子要搞什么名堂,但底下还是安静有序的。
见大家都已经进入自己要的状态,刘骏也开始了他的计划,在这两万神威军中获得五才之一的信。
“我相信大家一定有很多疑惑,我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叫刘骏是你们这次白沟河防御北狄的主将,这个你们也是知道的,我也明白各位是好汉,但我有我的规矩,就是眼见为实。”刘骏在台上来回踱步,语气中夹着一丝质疑。
底下的士兵有些人心里已经开始不痛快了,这小屁孩若不是因为是宋王的公子谁愿意听他的。
“这小子搞什么鬼?”李元鸮看着秋让,想让他给个答案。
秋让无奈的摊了摊手,虽然刘骏让他帮了些事,但对于刘骏要干什么则是真的不知道。
这时底下有士兵不满刘骏的话出声了,“刘公子……”
“叫主将!”刘骏突然一吼强调着他和那个士兵的身份。
“……主将”那个士兵低着头拱手道,但很明显,他并不服气。
“主将,既然你想眼见为实,不知道你想怎么个眼见为实法?要我们自杀明志吗?”那个士兵语气挤兑之意毫不掩饰。
“不用,你们都是帝国的栋梁,当然不能如此;这样如何?我出个难题怎样?”
“你说,我们大家接着,做不到我们也认了,大老爷们从不叽叽歪歪,你出题吧。”那个士兵一脸豪气干云,似乎并不在意刘骏的难题,后面的士兵们也都起哄叫唤着。
“这次,刘小子要吃瘪了。”秋让发出辛灾乐祸的笑声。
“哈哈,好,既然如此,我就出题了,我也不玩什么文邹邹的酸文,我想和你比试比试,就比试短程疾跑,设个距离,谁先跑完全程谁就赢,如何?”
那个士兵听到刘骏的话忍不住发笑:“主将,不是属下冒犯您,只是这样就算赢了也不光彩,以后我的兄弟说不定还会笑我欺负孩童呢,主将换个您擅长的吧。”
刘骏语气坚定,不容反驳的意思明显,“不必了,你年纪长我,我官职高你,很公平,不存在你说的欺负孩童,这里没有孩童只有主将。”
“同样,你若能赢了我,我这腰间的玉环就送你了,但我对我有自信心,我一定会赢!”刘骏眼神坚定,语气中自信满满。
“这……”
“怎么?你不敢吗?”
“!谁说我不敢!你来定地方!”被刘骏一激,那兵士也不管什么欺负孩童了,答应了下来。
刘骏画好了始终线,大约二十丈(约60米左右)长的跑道,两人来到起点线准备好。
刘骏虽然年纪小,因为师傅从小给他泡药浴,身体素质可比同龄人强很多,若不是神威军的人都知道宋王有两个儿子一个15岁一个9岁,刘骏这五尺(秦圣国一尺约33厘米)身高,恐怕很多人都会把他认作一个十几岁的少年。
“这小子我越来越看不懂他要干什么?”秋让愈发迷惑。
“待会就能知道他要干什么了。”李元鸮语气平淡,眼睛望着刘骏所在的方向,嘴角的笑容代表着他开始好奇这个行事奇怪的小子了。
刘骏和那个士兵弯腰伏背都做好了准备
“那等我说开始我们就开跑。”刘骏转过头和那个士兵说道。
“行”那个士兵不以为意,觉得这次自己占了便宜,那个玉环自己也拿定了。
“预备!”两人全身肌肉都绷紧了,进入了状态。
“跑!”话音刚落,两人在一瞬间急冲了出去。
两人刚开始距离差距不大,同肩冲刺。
但士兵总归是大人,步伐迈的也比刘骏要大,眼看终点就快到了,两人之间还差着一个肩头。
似乎马上刘骏就要输了,那个士兵也自认为自己赢定了!
可这时,谁都没想到,刘骏跨了一步用力一蹬,向着前方,以头着地的姿势摔了出去,刘骏在快落地的时候双手抱头,最终摔在了终点线的地面上,地上的石砾也将刘骏双手着地的地方的血肉撕了个惨烈。
刘骏的行为实实的震撼了在场的所有人,就连那个士兵也是被刘骏的行为惊到了,同样他也要接受一个他不愿意接受的事实,他输给了一个9岁的孩子。
刘骏忍着手臂上的疼痛爬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面无表情的对那个士兵说道:“你输了。”
“我……”那个士兵很想说不算,但他没有那样厚的脸皮。
“我输了……”那个士兵低下了头。
“但我也知道了你是个真汉子。”刘骏眼睛盯着那个士兵。
“知道我为什么会在最后那样吗?”
那士兵摇摇头。
刘骏面容轻皱,忍着痛,颤着手从兜里拿出了那玉环,“这是我母亲生前留给我唯一的遗物,我赌上了我这世上唯一的最重要的东西,今天如果我输了,这个东西输掉了,我会亲自卸职,然后在我母亲的墓前自尽。”
“我之所以能赢,除了我师傅从小给我打熬的身体,更重要的原因是因为我有我要守护的东西。”
“若今后狄人南侵,想着自己身后的帝国的土地,土地上的人们,你们的家人,你们也就有了你们需要守护的东西,若我们输了,守不住了,我们死了,尸体被敌人践踏那都无所谓,但你们的家人呢?还有秦圣国的百姓呢?他们将遭受什么样的灾难?我想你们都很清楚。”
刘骏继续说道,“相信我,你们绝对不会想体会那样的,失去亲人的痛;那样的,所守护的人们,因为自己的无能受尽折磨的痛苦自责。”
“我来到白沟的目的,除了和宋王的约定,我更想和各位好汉一起尝尝狄人的血,狄人的肉,而不是待在看不见残酷,杀不了狄人的雄州城里。”刘骏的表情逐渐狰狞。
而同样的,周围的军士们还有李元鸮秋让等人也不在是之前那样看刘骏了,他们开始正视眼前这个只到自己胸口的孩童,不!是一位热血少年,也是他们的主将!
刘骏身边的那个士兵对着刘骏发自内心的尊敬,抱了一拳以表敬意。
“主将,属下也不是那贪生怕死之人,今日虽然输给了主将,但等狄人来了我会在战场上亲自证明给主将看,我不仅是个真汉子!我还有我要守护的东西!我们不畏狄人,我们也要保卫国家,保卫人民!誓死不退!”那士兵,不,那真汉子粗着脖子吼向北方!
身边围着的所有好汉们也大声吼着,“保卫国家!保卫人民!誓死不退!”凌云的气势,惊走了来往的鸟儿,恰好天上的云层也被风吹开来,让出烈日的雄光。
白沟一行,刘骏逐渐开始拿到神威军对自己的尊重。
下一步就是真正的敬服,算来算去,还有十天就是立冬了,他们该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