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应该不是那个大小姐的扈从吧？”
在到天台的路上，莱斯利闲聊似问着。
“嗯，怎么看出来的？”
李守玄脸上带着漫不经心的笑。
“我可没见过自己坐在一边，让大小姐站着的扈从。”莱斯利哼了一声，虽然外表粗犷，但他并不是个没脑子的莽夫：“你刚才到底是怎么吹出来那种声音的？”
“要解释起来很麻烦，如果有时间的话，我可以慢慢讲给你听，但现在可不是个好机会。”
他们已经走到了五楼，这里和其他的楼层并没有什么分别，只有一面全是窗户，让人倦怠的绯色夕阳照射进来，让李守玄也变的懒洋洋的。
“就算现在学起来稍微有点晚，不过勤奋个一二十年，说不定也能稍微有点成就。”
“你愿意教给我那法术？”莱斯利觉得有点匪夷所思：“我们只不过是刚刚认识，你就愿意教给我立身的本事？”
“唔，第一，这不是我立身的本事，第二，就算是我立身的本事，我也不介意教给别人。”李守玄的表现依旧洒脱：“超越我是件很难的事情，但如果有一天真的有人超过了我，比我走得更远，我反而会觉得由衷高兴——这证明我的前方并非是无路可走的绝境，而是仍然有路可走，这就足够了。”
这样的话语当中隐含着的自信和傲慢让人无言以对，但当这些话语从李守玄的口中说出来，却好像是天经地义，理所应当。
“但是，如果你教授的是个坏人……”
“那又怎么样？”李守玄反问道。
莱斯利哑口无言，觉得李守玄和那些传言中的世外高人们截然不同。
“若是那个所谓的坏人无法超越我，那他不会对我造成威胁，他的道路对我而言也毫无借鉴意义。如果那个坏人成功的超越了我，那对我而言更是一件好事，假如做坏事就能达成我想要的目标的话，那……”
李守玄的话没有说完，莱斯利向他看去，发现李守玄的脸在夕阳光影的巧合下陷入了一阵深沉的阴影当中。
那看似自然投射下的阴影笼罩了李守玄的半个脸庞，仿佛是无数只虫子正在蠕动，这让李守玄的脸庞在刹那间无比的狰狞骇人。
自那幽深若古井的阴影处，某种并非李守玄的意识向这个现实的维度撇来了惊鸿一睹，然后露出了恶意的微笑。
这一幕，刚好被莱斯利所目击到了。
他想要发出惊恐的嚎叫，但这无意间的一撇似乎便让某种邪恶的，来自阴影当中的东西渗入到了莱斯利的神经当中，摧毁了他的精神，让人颤栗的恐惧感堵塞住了他的喉咙，让他发不出来任何的声响，两米五高的大汉只能跌跌撞撞的后退，那恐怖的意志却依旧如影随形，像是堆砌海边的沙堡一般堆砌玩弄着他的记忆。
莱斯利在向后退的过程当中，倒在了一个桌子前面，无声的发出求饶的声响，那纯然恶意的意志却在莱斯利痛苦嚎啕的大脑当中放声大笑，在它彻底退出莱斯利的脑海之前，它那狰狞疯狂的爪牙精细的修补了莱斯利的精神，将其勉强的伪装成了正常的模样。
但就像是已经被击碎的瓷器，无论如何都会留下裂痕的痕迹那样，人的精神，是比瓷器更加脆弱的东西。
“你怎么了？”
完全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的李守玄回过了神来，对倒在地下的莱斯利伸出了手。
他只是稍微走神了一下而已，这两米五高的肌肉大汉也不至于倒在地上，鼻子一把泪一把的痛哭流涕吧？
莱斯利捂着自己的脑袋，慢慢的站了起来，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基因改造留下的后遗症。”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在寻常的时候，我的痛觉神经会被削弱百分之五十左右，但大概十到十五天一次吧？痛觉神经的负载太重，就会集中爆发出来，常常会疼那么一到两秒钟。”
“你看上去像是个硬汉。”
“那痛苦就像是要把脑子连着脊椎一块抽出来，然后再用你的脊椎把你的大脑搅成粉碎，关键是在这整个过程当中，都疼的难以想象。”莱斯利活动了一下身体，又捂住了头，好像那里还在传来隐约的幻痛。
“好了，我们得抓紧时间了。”李守玄听到楼下已经开始传来了咚咚咚的声响，大概是赏金猎人们在蕾娜的指挥下已经开始试着破墙了：“耽误的已经够久了。”
“没错。”莱斯利也甩了甩脑袋，重新打起精神来。
刚刚发生的一切，好像被两人有意无意的忽视了。
通往天台的路极为狭窄逼仄，李守玄尚且能轻松的漫步其间，可块头太大的莱斯利就有点困难了，他废了些功夫，则侧身低头的走到了天台的楼梯上，看见了面对着空无一物的楼梯，似乎在考虑着什么的李守玄。
不知道为什么，莱斯利看到李守玄思考着什么的身影就不由自主的颤抖了一下，但这些异常很快就被他刻意的忽略了过去。
“这里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吗？”
“在你们来之前，我曾经命令过尸傀进入这栋大楼。”李守玄蹲了下来，抚摸着这里的地板：“两个猎杀者转化而来的尸傀，本来是从天台的位置试着进入大楼的，可在它们进入大楼的一瞬间，就和我断了联系。”
“那么，还是那个老问题，尸体呢？”
“一层的那个猎杀者的尸傀完好无损的保存着，可五楼到天台楼梯处的两个猎杀者尸傀的尸体却消失了。”
“这能说明什么？”莱斯利问。
“我们在进入正门的时候，可以一眼看见猎杀者的尸体，如果一开始猎杀者的尸体就凭空消失了，我们就不一定会选择走到这栋楼里面来，再不济，我们至少也能观察到尸体消失的过程，琢磨出关于这栋楼的一点结论来，而位于五层到天台的这栋楼的尸体，则因为楼梯的问题，导致尸体可能会沿着楼梯滚落，从外面即便是看不到这些尸体，我们也不会觉得奇怪。”
“唔。”莱斯利点了点头，听懂了李守玄在说什么：“你是说，关于这些尸体的处理是有意的？”
“对。”李守玄站起了身来。
“区别处理尸体的能力听上去很简单，实际上至少得有基本的逻辑能力才能对不同的尸体进行不同的处理——这就说明，我们自从进入这个楼开始，不，自从我们接近这个楼开始，它就已经开始准备捕猎我们了。而不是像我之前所想象的那样，还有一个需要触发的扳机。”
“他?他是谁？”莱斯利还一直以为他们要对付的实际上是人类的阴谋。
“它就是这栋楼本身。”
李守玄轻声回答，然后一步步的接近天台的大门。
就在他一只手即将伸出门口时，天台的铁门猛地闭合了。
整个空间的气息开始变得诡异了起来，莱斯利挤开李守玄，打算自己伸手将铁门拉开，可铁门的把手上突然窜出了一个眼睛。
从钢铁上面挤出的血肉之眼把莱斯利吓了一跳，可那眼睛瞬间就闭合了，像是块肿胀的肉瘤一般顺着门把手划下。
这个时候莱斯利才发现，整个狭小的楼梯间的墙壁上，突然睁开了无数双或大或小的血肉之眼，注视着他们。
“快走！还愣什么？”
李守玄厉声呵斥，将体格远远大于他的莱斯利拽下了楼梯间。
他们之前所踩的楼梯扭曲变形着，成了类似于骨骼状的有机物，在莱斯利走出楼梯间的一瞬间，那骨骼状的有机物又猛然的开合，变化成了一张森然的大口，要将他们彻底吞下。
混凝土和钢筋所制的墙壁上面像是生长起了一层厚厚的苔藓，这层苔藓放射着让人恐惧的绿色荧光，一颗颗血色的眼球在其上如同洪流一般疾速且疯狂的窜动着，整个空间，这整个房子都在发生让人恐惧的异变，在这异变彻底完成之前，莱斯利取出了自己的对讲机。
“灰狐？？！一楼的入口还能用吗？”
与莱斯利的惊恐吼声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那头灰狐冷静的回应。
“在。一楼正门没有问题。”
“那好，通知所有人，从一楼的正门处……”
“团长？”无视了莱斯利的命令，对讲机那头的声音在稍过了一阵之后又开始响起：“明白了。”
就在莱斯利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对讲机那头又传来了声音。
“在。一楼正门没有问题。”
莱斯利愣住了，不知道自己信任的副手灰狐在干什么。
“快通知在楼里的所有人！通知外面的人接应！”
那狰狞恐惧的怪异图景正在飞速的异变，好像是恐怖的黑暗梦魇照进了现实一般，被李守玄拉着往四楼走去的莱斯利歇斯底里的冲着对讲机那头吼叫着。
“团长？”
稍过了一会之后。
“明白了。”
莱斯利的脸色苍白了起来，他看到那些工位，那些椅子桌子和办公用品们正在迅速的显露其真正的形貌，那晶体般柔滑而美丽的外壳，还带着浅淡肉色的生物们，作为赏金猎人的莱斯利再熟悉不过了。
“是感染者！我们被感染者埋伏了！”
“在。一楼正门没有问题。”
被莱斯利失手摔到了地面上的对讲机里，灰狐的声音依旧平静。
“团长？明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