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迁
省长在半路上叫停了车。
高级面包车正缓缓地在乡村的沙石路上向着目的地--富裕典型村驶去。这是每每来了上级领导都要安排的参观项目。县长也好乡长也罢，谁不想让上级领导看到自己管辖地方上的靓点呢。更何况，今天来的上级领导是一省之长啊！离目的地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路两边的树木挺拔林立，像站岗的哨兵，这些树都是乡里几年来用心栽的，就是为了使这条通往富裕村的路更加赏心悦目。省长不说话，一路上几乎没说一句话，只是目光深邃地随车速游览着道路两边，似乎寻找和思考着什么。面包车里陪行着市长、县长还有此地的乡长，每个人的脸都肃肃的，不住地窥视着省长的面容。车里的气氛静谧得让人压抑，让人窒息。省长在县里听完了县长关于农民已普遍脱贫致富的汇报后说：“下去看看吧！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县长立刻说：“那就请省长看一个下中等的村子吧！”于是，一行人坐上了面包车，在县长乡长的带领下开往了全县最好最富裕的却被县长说成是下中等的村子。
“停车。”寂静的车里猛然响起一句话音，声音不大却威严有力，是省长。车里的人似乎都颤栗了一下，面包车也颤栗了一下，停住了。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省长。省长偏侧着头，目光透过车窗远远地望去，众人的目光随着省长的目光望去，透过车窗穿过哨兵似的树木缝隙，车里的人看到了不是很近也不是很远的一个只有几十户人家的小村子。看到小村子的那一瞬间，市长飞快地望了一眼县长，县长的身躯猛地颤动了一下，脖子僵硬地转向乡长。乡长面无表情，但自然十分有力地垂点了一下头。县长把脸转向市长微笑地点了一下头，市长目光平静地落在了省长偏侧着的冷峻的脸上。
“去那个小村子看看。”省长目光锁定小村子说道。随即，省长转过头来，目光扫视了一眼随行的市长县长们。
市长望望县长，县长立刻问乡长说：“有路吗？车能进去吗？”
乡长忙探过头来说：“车进不去的，还是别去了吧。”
“下车吧。”省长起身去拉车门。省长走下车来，深深地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气后，有力地冲着小村子一挥手：“走！”
通往小村子的路窄窄的，坑洼不平，省长秘书紧跟上来，伸手去扶省长，省长甩了一下手，有些不悦地说：“莫扶我，这种路我小时候经常走。”秘书就讪讪地退了后，小跑着跟在省长的后面，看着省长大踏步地走向村子。
乡长紧走几步，撵到前面说：“我紧走几步，把老乡们集中集中好说话。
省长摆了一下手说：“你莫紧走，我半路下车就是要听听老乡们说说实话的，你紧走安排好了，又听不到实话的。我这次下来，一路上竟看好的听好的了，老乡们都这么好了，还要我们这些干部做什么。”省长后面的话是提高了音说的，显然不仅仅是说给要紧走几步的乡长。乡长就慢了脚步，加入到后面的队伍中去。
进了村口，省长站住了，抹了一下额头上的微汗，望着村子说道：“怎么这么静？”
乡长忙过来说：“老乡们怕是都下地了。”
省长望着乡长说：“下地？路上怎么不见地里有人。”乡长不敢看省长的眼睛，低了头不作声。
省长连着进了两户人家的院子，都是铁将军把门。省长的脸色明显地不悦起来，甚至有些阴沉。
乡长不知什么时候离开了，在省长沉着脸走出第三家锁着门的院落时，带着几个乡亲跑来。乡长气喘地说道：“大多老乡都不在，只找到了这几个老乡的。”
省长看看几个老乡，问：“老乡们因何都不在家啊？”
几个老乡有些慌地说道：“赶集去了，邻乡有集市的。”
省长又问：“邻乡有多远哪？”
几个老乡忙说：“不远不远，几十里路，乡下人爱个热闹的。”
省长噢了一声说：“热闹！几十里路去赶个热闹，日子蛮好过的嘛！”
几个老乡忙笑着说：“好，好过，有吃有穿还没有负担的，县里乡里关心着咱老百姓呢…”
省长打断了老乡的话：“日子真的好就好了！”省长神色黯了下来，伸出手说：“老乡，握个手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