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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势急转而下,将卒们霎时伤亡惨重,连逃躲的机会都没有。大黑鸟吃完第一餐后,立马又再次嘴馋着俯冲而下,叼走十数人。卷起的大风吹刮得沙石弥漫山头,天本就蒙蒙发黑,此间就更加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趁着大黑鸟飞在天上吃人这阵功夫,赤红盔甲将军当机立断,不顾凶险转身冲回了山头。然后摸着黑,跳上了一辆尚还完好,尚还没有拆卸,尚还死死与大地相连固定着的战车上,大喊:“没死的都快过来拉弩!快!”
将卒们显然是经过训练的,闻听赤红盔甲将军这话,周遭将卒都纷纷想方设法爬站而起,寻着声音摸到了战车前。慌忙而有序的,十数人跳上左边副手,十数人跳上右边副手,十数人抬起地上一支巨型弩箭,装填在弩槽之上,一切都是那么娴熟。
很快的,弩箭就蓄势待发了。但就在这刻间,却出现了一个棘手的问题,那就是天太黑,瞄不准。或者是说,赤红盔甲将军只有一发弩箭的机会,必需保证这一发弩箭就得打到大黑鸟要害之处,否则便会适得其反,引得大黑鸟发怒,借而杀戒四开。
赤红盔甲将军知得就目前而言,最好的法子就是射瞎大黑鸟一只眼睛,如此才能有充足时间来装填第二发、第三发、第四发……更多发。因为这大黑鸟羽翅坚硬如铁,只得攻击眼睛才有用。可现在天实在太黑了,根本找不准方向何在。
无奈之下,赤红盔甲将军只得一咬牙,大声速道:“弟兄们,我现在需要一批不怕死之人,去把这该死的骛鸟给引到弩箭前头,谁愿令命?”
登,凡听见此话者皆纷纷站了出来,道:“我!我愿令命!”声声脆耳此起彼伏,无一人退缩。应罢,就心甘情愿快速往战车前头跑,欲把这所谓的骛鸟给引下来。
果不其然,骛鸟中计了。见战车前头聚了这么多人,顿间满心高兴不已,再次以如风似电之速俯冲而下。就在它将至将卒们近前之时,赤红盔甲将军眼疾手快,朝着它眼睛便一箭射了过去。
却怎料这骛鸟反应及身法甚是敏捷,眼见弩箭射来,它居然立马抬起翅膀护在脑袋前头。因了它羽翅实在太过坚硬,故这发弩箭完全被它给挡了下,未伤及它分毫。弄巧成拙,反引得它大怒,当即怪吼一声,就朝着战车这方冲袭而来,欲报此仇。
赤红盔甲将军立觉不妙,大喊一声:“撤!快撤!”话声罢,将卒们就纷纷从战车上跳下逃跑。赤红盔甲将军没走,他就这么站在战车上一动不动,死死盯着袭来骛鸟,知得再怎么挣扎也是无济于事,在劫难逃了,不如凭己之力吸引着骛鸟,让更多将卒逃命,他是这么想的。
但,他所信仰的神似乎并不同意他这想法,也似乎并不同意他就此而死。说时迟那时快,就在骛鸟即将冲唴过来,吃掉他的千钧一发之际,突然间,一束煞红如血的虹光破开沙尘,直接打在了骛鸟肚腹中央。
登,只听骛鸟一声惨叫,遂便看见它整个身躯冒出无名大火,照得夜空亮如白昼。仅仅几个眨眼后,硕大一只骛鸟就此般慢慢化作灰渣,随风飘逝。立,众人纷纷朝山下望去,将充满惊诧与好奇的目光,落在手握龙杖的扶风身上。
刹许后,赤红盔甲将军意识到此地不宜久留,所以当下命令,让将卒们扫去自己好奇,快些去照顾受伤的弟兄与及收拾战场。遂,径自朝扶风这方走去。
出于本能与职责所在,等赤红盔甲将军快要临近时,龙坎龙离连忙护在扶风前头,持刀相向,道:“站住!来者何人?快些报上名号!”
赤红盔甲将军停住脚步,在月光映衬下,可见他皱了下眉,双眼中却透出一股凛冽的杀气。龙坎龙离不禁虎躯一颤,往后退了半步,心里莫名其妙生出一股怕意。幸在赤红盔甲将军这股杀气未有显露多久,仅仅刹那就被藏归于眼。遂,见得他看向扶风,云淡风轻般说:“吾乃雪帝,萧良!”
夜色更深,亦更寒冷了。不太圆的皎月爬上天稍,将空旷无垠的大地照得一览无余。这本是一幅不错的景色,可惜被那不识趣的血腥味给搅扰了,以致于各种稀奇古怪的唳吼飘忽传来,瘆人得紧。
萧良显然早就认出了眼前之人正是龙帝扶风,中土诸国之王。但他没有过多的寒暄,在自行介绍后,又说:“吾已在此恭候多时了,吾王!”
扶风听出了萧良话中不满与怨念,确实,半年时息太久了。但扶风并没有承认错误的意思,因为这本就不是他的错,故道:“自收到你的信后,我就快马加鞭日夜兼程往这赶了。在此途中,我们三人足足跑死了十九匹马。”
萧良迟疑一下,问:“十九匹?”
扶风微微一笑,说:“是的,十九匹,平均每人跑死了六匹。有一匹是我们亲手杀死的,因为我们当时粮草已绝,实在太饿,为了能够活着到这,所以我们杀了它,将它做成了干粮。”
萧良神色复杂,问:“那活下来的马呢?”说着四下张望了下,又问:“我似乎没看见你们身边有马,莫不是也被你们杀了?”
扶风摇摇头,说:“不,我们可没这么残忍。你知道的,通往你们雪国的路实在太难走了。起初还好些,但越往深走越是艰难,最后,连那马儿都不肯进来了,它们似乎在害怕着些什么。无奈,我们只好放了它们,让它们自生自灭去了。”
萧良赞许般点了点头,看扶风的眼神瞬间变了个味,然后突兀的说:“你比吾想象中的要好了许多,起初吾还以为你只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屁孩,现在看来,是吾错了。”
扶风笑得更深,说:“你比我想象中的也要好了许多,起初我还以为你只是个胡子拉渣的糟老头子,现在看来,是我也错了。”
萧良凝重的神色终于得以施展,爽朗的哈哈大笑了几声,遂说:“走吧吾王,这可不是适合说话的好地方,你听,那些该死的恶灵在朝我们这方靠过来了,要再不走,我们铁定得死在这。”
扶风欣然同意,黑夜中那此起彼伏的唳吼着实叫人不安。正好此间这时,将卒们该收拾,该打理的也都弄得差不多了,已无理由再在此地多待。
翻过荒山山头,来至山下,扶风看到这里侯着数十匹马。但是,这些马儿太瘦了,瘦得皮包骨,瘦得扶风都不忍心去骑它们,怕它们稍有不慎就会死,心里一千个一万个‘它们为什么会是这幅模样?’看着,想着,不禁心里阵阵发酸。
萧良走上前来,苦涩而无奈的笑笑,问说:“见过吃肉的马么?”遂,自问自答抚摸着扶风眼前的马儿,说:“它们,从出生就开始吃肉,所以瘦成这幅样子。”
恍惚间,扶风突然明白方才,萧良为甚要问关于马儿的事情了。龙坎则觉得不可思议,忍不住道一句:“这怎么可能?马儿怎么可能吃肉?”
萧良扭头看向他,说:“你看,我们这一望无垠的都是荒地。这里还算好,还能见到土壤,但若再往里走走,那么除了凛冰还是凛冰。”话着,萧良又转过身看向扶风,道:“骑上它吧!不用为它担心,它正直壮年,还载得动你。”遂,径自跳上旁边一匹瘦马,又说:“我们这里穷得只剩下肉了,马儿没有草吃。所以你们应该明白,十九匹马对我们来说意味着什么?如果你不是吾王,或许我会杀了你们吧!”话尽,两腿轻拍马肚,缰绳一拉‘驾’的一声,缓缓往前走去。
扶风摸了摸眼前瘦马的额头,它很享受,没有丝毫反抗,然后扶风一咬牙,骑了上去。龙坎龙离无奈摇摇头,亦感慨良多的各骑上一匹瘦马,随着扶风朝前方的萧良赶追而去,他们有很多疑惑想要听萧良释解。
扶风很快追上了萧良,它胯下马儿虽瘦,可却浑身有力。然后,扶风看着眼前这个满脸沧桑的男人,求知若渴般,问:“方才那两只怪物是什么?恶灵?”
萧良未急于回答,解下腰间一个皮囊递给扶风,说:“喝点酒吧,这是我亲手酿的,能驱寒。”看扶风接了过去后,萧良才道:“不错,那两只怪物就是恶灵,先前袭击你们的那只叫八手象,后面那只叫骛鸟,我的子民取的名字。只不过……”话到此处,萧良突然犹豫了一下,然后用深邃的眼神,看向刚喝下一口酒的扶风,说:“只不过现在的恶灵,跟以前的恶灵不一样了。”
扶风不解其意,边问着:“有什么不一样?”边将皮囊递还给萧良,但萧良没有接受,而是扭扭头,示意扶风递给后头的龙坎龙离。扶风转身一看,见得他两人正死死盯着自己手中这皮囊,不停吞咽着口水。无奈,扶风只好将皮囊递给他们,他们接过后纷纷感恩戴德般,道谢扶风和萧良。
亦这时,扶风察觉到寒风越寒,而自己正往一条峡谷中前行。借着月色,还看见周遭渐渐有了积雪,岩石下方结挂满了冰凌。
路过一段比较窄的地方时,萧良忽然伸出手,猛地用力掰断一截冰凌,递给扶风说:“尝尝,或许这会是你此生最难忘记的味道。”
带着困惑,扶风将冰凌凑到嘴巴,先是犹豫的闻了闻,可没有闻到任何味道。遂,皱皱眉,就放到嘴巴里咬了一口,结果……“嘶!”扶风当即打了一个冷颤哆嗦,又“噗!”地吐了出来。刹许后,满面惊诧看着萧良,问:“这冰凌怎么是酸的?”
龙坎龙离一怔:“酸的?”两脸相视,心说:‘冰凌怎么可能是酸的呢?’于是乎,二人便伸出手掰断一根冰凌,放到嘴巴里尝了尝,发现果不其然,这冰凌是酸的,而且是非常的酸,酸到叫人无法下咽,酸到叫人沾一口就肚腹翻涌,直直想吐。
萧良抬头望向天稍上头的皎月,眼中充满怀念,不紧不慢说:“半年前,雪国虽然四处都是恶灵与怨魂,但是恶灵没有现在这般大,大多都不主动袭击人类。怨魂也是如此,它们只是在夜深人静后飘来飘去,四处游荡而已,也不伤及我们这些渺小的凡人。但自从那条裂谷出现之后,这一切就都变了。恶灵们变得巨大无比,凡见活物就杀,从不心慈手软。那些怨魂倒好,它们很怕术士画的符纸,所以被我们通通赶到裂谷那去了。”
扶风双眼中好奇更深,问:“你的意思是说,冰凌之所以变成酸的?也是因为那条裂谷?”
萧良摇摇头,答说:“我并不敢肯定的认为是因为那条裂谷,但我唯一可以敢肯定的是,自从那条裂谷出现之后,雪国就变天了。每隔一段日子,天上就会下酸雨、酸雪、酸霜,它们腐蚀性极强。”
扶风越听越觉得发蒙,索性直接了当的问:“那你这次如此着急叫我过来,不会单纯就是为了让我看看那些恶灵与怨魂,还有那条裂谷吧?”
听得这问,萧良忽然一拉缰绳,让马停了下来,然后皱紧眉头,满脸严肃的看着扶风,说了一句:“吾王,冰,在融化!”
扶风怔住,不懂这话的意思。想问,可就在这时,峡谷上方忽传来一声熟悉的怪叫,扶风抬头望去,见得又是一只硕大无比的骛鸟飞了过去。遂,听得萧良说:“我们今夜就在此地歇息吧,雪国的夜可没有想象中那么好走。等明儿个出了这峡谷,我们还得继续往北行进七天的路程,那才是真正的雪国,也才是真正的北境。”
说罢径自跳下马,走至后头安排将卒们搭建防御阵,还有生火取暖,与及替先前受伤的将卒们疗伤止痛。扶风亦未闲着,他可不忍心一直骑在暖和的瘦马背上。招呼着龙坎龙离,就主动去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这让将卒们惊震不已,毕竟在他们眼中,扶风可是堂堂的中土之王,龙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