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去冬来,寒来暑往,自从庞巴德带着吴擎在南泽域的魔兽山脉中暂时定居藏身以来,已经过了整整三年时光。在这段日子里,庞巴德对吴擎进行了为期两年半的、惨无人道的特训:包括让吴擎餐餐吃新鲜采摘的、稀奇古怪的植物来分辨各种天材地宝的种类、药性、口感,美其名曰,亲身体会,感悟更深,顺带培养一些耐毒性;或是在熟睡中的吴擎身旁偷偷放上一只刚解开束缚的魔兽进行突发战斗训练,来提高警戒意识和战斗技巧,其实是想看场人兽大战情景剧来解闷;不时穿插着,布置好专业级别的猎人陷阱,吩咐吴擎亲自去做陷阱排除工作,好锻炼一下吴擎的抗击打能力和在失重状态下如何保持平衡······
随着训练强度的不断上升,半年前,吴擎直接被庞巴德从深不见底的山崖上,不带任何安全措施的抛下去,只听见庞巴德对这飞速下落的吴擎喊:“这是最后的特训了,祝你吉人天相,请牢牢记着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等我回来,必然取你······”吴擎喊道一半,就消失在漆黑的深渊中,含混地、悠扬的声音回荡在整个山崖之下的谷地。过了快二十分钟,庞巴德将再次出现在山崖上空的吴擎一把抓住,然后丢回山崖旁边的地面上,而吴擎早已经面如土色、浑身冒着冷汗,倒在地面上不停地颤抖。
见到吴擎如同预料中的恐惧,庞巴德朝着蜷缩在地面上的吴擎缓步走过去,蹲下身子,伸出右手,准备将倒地不起的吴擎扶起来,说到:“这真的是最后的训练了,人在面对未知恐惧,而自身又全然无力的时候,就会回忆起支撑自己活下去的信念,既然你没有活活吓死,想必清楚自己想要不惜一切去守护的东西了。
不如我们坐下来聊聊,过段日子,我准备带吴擎你去游历东玄大陆了。”
在这次俩人聊天中,庞巴德才得知吴擎体内其实还有一个叫炎葵的灵魂,是吴擎的亲姐姐,需要用星辰泥、百络参和固魂铭纹来重塑肉身,才能还魂续命。了解事情的前因后果后,庞巴德进行了的一番分析评估,认为固魂铭纹算是最简单就能达成的条件,星辰泥次之、百络参最难。
根据《东玄大陆历史考》附录中提供的固魂铭文图示和所需材料表,庞巴德大致评析了铭文的复杂程度,觉得一般级别的铭魂境界铭器士或者天赋超常的铭身镜铭器士,比如吴擎就可以熟练的、不出差错的完成;
星辰泥则是享有盛名的炼器材料,却也说不上算非常稀有,每年都有接近拳头大小的产出量在耀天商盟举办的、东玄大陆最大的拍卖会上进行拍卖,成交价格在两百至三百万紫晶币之间波动,而产出星辰泥的唯一矿脉则牢牢掌握南泽域魔兽山脉中的一个名叫白象部落的族群手里。
然而在吴擎插话说要一块成人体积大小的星辰泥后,庞巴德只是微微一笑,抬起右手敲了一下身旁吴擎的脑壳说:“这年头,人要自立更生才行,天材地宝本来就是整个东玄大陆上所有人共同享有的,我去白象部落的星辰泥矿脉中挖一些出来不就行了,能白嫖为什么考虑钱的事情。”
最后是百络参,连庞巴德都是在一个叫司徒空的朋友告知下才知道的天地奇物,说来也巧,本来司徒空是打算把百络参送给庞巴德来作为谢礼,但是庞巴德拒绝了。
说起个中缘由,庞巴德还感慨了一番,说这个叫司徒空的练气士真是吾辈修士的楷模。据说,在七十多年前,庞巴德在清剿一个山寨盗贼团的过程中,在山寨的地牢里见到这个叫司徒空的、天生单土灵府的成丹境巅峰练气士。
初见时,司徒空在地下监牢里有吃有喝,混的挺好,主要是山寨的当家们想拉司徒空一起入伙,但是几个成丹境界的盗贼团当家们一起上,愣是破不了司徒空的防御来逼迫其就范,于是几个人联手强行把司徒空关到地牢中软禁起来,每天好吃好喝供着,来利诱司徒空。
司徒空见到突然闯进来的、铭魂境界巅峰的庞巴德后,一点不慌,平淡地问了一句:“看这架势,是盗贼猎人庞巴德吧,能不能帮我铭刻灵纹进入铭身境界,材料我都准备好了,这个人情我司徒空会记下,以后自会报答,但是要说我司徒空给你庞巴德当手下,或供你驱使一段时日,就请自行离开,不送。
我愿意的话,随时能离开这所谓的山贼地下监牢,无需别人来救。”
“叫司徒空是不是,我庞巴德答应你了,毕竟单灵府修士少有你这么狂妄的,以后进阶铭魂境界也可以来找我帮你免费铭刻魂纹,只要你找到我庞巴德的话。”庞巴德回答着,一挥手破开了刻着铭文的特制地牢,然后静坐下来,接着用司徒空提供的材料帮其进阶到铭身境界。
山寨地牢一别,再次遇见司徒空已经是五十年后,这次司徒空已经修炼到铭身境界巅峰,并且准备好一干天材地宝,让庞巴德帮其进阶到铭魂境界,而庞巴德虽然惊讶于单灵府的司徒空修炼速度如此之快,而且能知晓自己的行踪,但是没多问,按照之前的约定,帮助其晋升到铭魂境界。
想来这司徒空应该是有不小的奇遇,修炼速度极快,各种天材地宝收集效率极高,而且很快就得到了活了相当念头的近世兽灵认可,进阶承灵镜。二十年前,司徒空传信给庞巴德说,自己进阶承灵境界了,希望拿近世兽灵特别赐予自己的百络参作为对庞巴德以前提供帮助的回报,同时,司徒空向庞巴德提到了另一个名词,术之极致,玄玄乎乎的说,天道有常,生民各安,单灵府修士在修炼一途上过于坎坷,以至于出现了一种只有单灵府练气士才能达到的术法的极致,关于具体术法和修炼方式则含糊其词,
大家都是混了几百年的人精,我能不清楚司徒空那老小子,扯那么多有的没的,不就是想炫耀一下,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走廊,所以我故意恶心他一下,回信写道,各人自有机缘,天材地宝本无定主,遇到合适的人自然就会用掉的,不用着急送人,东西迟早会没的。
不过,三年前司徒空自己办了一个叫嘉德学院的地方,写信给庞巴德说,在找到中意的徒弟之前,庞巴德随时问司徒空要百络参,可是哪天百络参要是不小心用掉或赠送给了中意的弟子,自己恐怕拿不出有相当价值的东西来报答庞巴德,就准备把这个新建不久的嘉德学院送给庞巴德当谢礼,可以养老用,而庞巴德这次倒是回信说谢谢了,我会考虑的。
因此,奉行将白嫖进行到底的原则,庞巴德决定和吴擎兵分两路,由庞巴德去白象部落当免费矿工,挖它几百斤星辰泥,而吴擎则动身前往嘉德学院,成为司徒空的得意门生后,拿到百络参跑路,然后庞巴德还能收个嘉德学院来养老,那不是爽翻了。
可是在庞巴德与吴擎商量好,准备动身出发的前一夜,发生了一件令吴擎和庞巴德都没有想到的事情,吴擎体内的、姐姐炎葵灵魂竟然趁着吴擎睡着的时候,暂时控制了吴擎的身体向猎人庞巴德告白了。
想想都刺激,一个十一二岁、长相可人的小男孩,向面前样貌三四十岁,活了四百多年的大叔说出这种话。听到话的一瞬间,庞巴德虎躯一震,万万没想到,自己好不容易收的徒弟,没有贪图自己的灵纹、宝物,竟然、竟然谗自己的身子,突然全身灵力暴动,气浪将身旁的吴擎击飞,重重撞到山洞的石壁。
吴擎本来还在做梦,一下受到了猛烈的撞击,感觉胸前的肋骨怕是断了两三根,疼的不行,发出一声哀嚎,以为发生了大变故,赶紧睁眼,准备择机行动,却看见不远处的庞巴德脸上写着好多从未见过的字,震惊、绝望、害怕、哀叹人心不古、痛斥世风日下······
那天夜晚是吴擎最后一次亲眼见到庞巴德,虽然经过事后回想,俩人凭着对各自的了解,很快分析出事情的缘由一定在吴擎体内的、姐姐炎葵的灵魂上,通过留字条写信的方式解开了俩人之间的误会,但是经由自己体内的、姐姐炎葵的灵魂没来由的一闹,搞得吴擎和庞巴德现在想到见面的尴尬气氛都浑身发抖。
说起来,本来庞巴德是打算乔装打扮一番,亲自送吴擎到创办不久的嘉德学院,顺便拜托院长司徒空照顾一下吴擎,照现在的情况,估计庞巴德勉强愿意,吴擎自己都会受不了,所以俩人心照不宣,各自收拾好地图和行囊,按照原定的计划朝相应的目的地前行······
在全部由平整硬石铺成的、足有四十人宽的大道上,吴擎看着手中的、标记好路线和地标的、超大幅地图,估摸自己身处的地方离嘉德学院也就剩下一百多里了。看着两侧足有八九米高的、遮天蔽日的树木,脚下清一色灰白的、平整光滑的、四四方方的石板,吴擎心中感慨,这个嘉德学院还真是气派,硬生生在魔兽游荡的森林中清理出一块近千公顷的、广阔的空地,建成远隔百公里都能看到轮廓的、恢宏壮丽的嘉德学院建筑群,还用一条笔直宽阔的大道连通学院和邻近的城市,怪不得铭魂境界巅峰的传说级猎人庞巴德对这个嘉德学院都有点动心。
运用灵气快跑的话大约傍晚能到,照现在的样子慢慢走估计要到明天早上才能到达目的地,吴擎思索着,心里一时间拿不定主意,然而人要是倒霉的话,喝凉水都塞牙,一阵呵骂声突然从身后传来:“前面的小子,给我停下,要不然有你好看的。”
听到后面突然有人对自己发出恐吓,吴擎忙转过身,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只看见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全身正笼罩着紫色的光芒,飞奔着逃跑,正在被几个毛贼装扮的普通人骑着马追赶。
吴擎心里吐槽这小子就是演戏也演的太假了,普通山贼见到自己苦苦追寻的猎物是练气士后,不赶紧跑就算没脑子了,居然还喊话让前面的练气士停下来,难道是嫌弃自己命太长,九成九是这个逃亡地少年雇人上演的一场追杀戏码,然而吴擎还是全身泛起青芒,飞身一跃,将追在逃难少年身后的、骑在马上的几个山贼逐一踢到马下,喊了一句:“这个人小爷我救下了,你们识相的话快点滚,还能绕你们一命。”
“算我们倒霉,快撤。”摔的七荤八素的毛贼们连还在大道上乱跑的马都来不及牵,连滚带爬地落荒而逃,而被救下的练气士少年趁着吴擎耍威风的时候,飞速跑到了吴擎身旁,双膝跪下,双手一把抱住吴擎的大腿,哭喊到:“我演了这么久,总算碰到一个肯出手相助的、古道热肠的练气士了,大侠,求求你帮我去代考嘉德学院的入学考试吧。”
“我说小兄弟,让别人帮忙前,能不能先说下自己到的名字,还有代考这件事,就算我肯,你进了学院也会被发现的。”吴擎看着紧紧缠住自己的、鼻涕眼泪一把一把的同龄少年,恨不得一脚踢的远远的,莫名地回想起了炎隐村内有点软骨头的、处处为族人着想的炎瞳族长,心里忽然起了些亲切感,决定还是好好劝劝这个练气士少年。
听到吴擎的回话后,十二三岁的少年松开了紧紧抱着吴擎大腿的双手,转而跪拜在石地上连连磕着响头,说到:“谢谢大兄弟了,我叫路涂,代考的事情,嘉德学院的门口写了,请人代考而获得入学资格者,可以按正式学员录取到学院内学习。”
“你再别磕头了,我答应你就是,你好歹也是个练气士,就算是只有单灵府,好好修炼也是有可能进入承灵镜的,要是以后称霸一方,我天天拿这事取笑你怎么办。”吴擎嘴上安慰着不停恳求自己的少年,心里回想起来自己过去在敌人面前无力的姿态,实在不忍心拒绝眼前的少年,同时默默地诅咒莫名其妙的嘉德学院。
入学标准高、考核测试难之类地其实都还能理解,这个可以代考入学的规矩是什么意思,脑子正常点的人走后门都知道暗箱操作,这个嘉德学院还怕别人不知道有潜规则,故意在学院大门口立个牌子写的清清楚楚,难不成是缺钱,想到这里,吴擎看了一眼周围地景色和远处宏伟壮丽地嘉德学院建筑群,默默感慨,这年头讨生活的人都不容易啊。
“路涂,你快点起来吧,我们一起运用用灵力赶路,争取在傍晚前赶到嘉德学院,顺便把你代考的事情解决了,以后我们就算同学了,你这样容易让人欺负,以后我吴擎罩你。”吴擎说着话,弯腰将跪在一旁的、叫路涂的少年扶起,随后从上衣口袋中拿出一块粗布递给少年,让他整理一下仪表。
名叫路涂的少年,伸手接过了吴擎好意递过来的粗布,简单擦了一下鼻涕眼泪,随后起身,身上泛起紫芒,示意吴擎随时可以动身出发。两道身影,一青一紫就此朝着嘉德学院奔行而去,前行的路上,吴擎和路涂各自介绍了身份和来历,原来路涂是来自一个偏远山村的、单灵府雷灵气练气士,想要到嘉德学院里学些本领好回去振兴村落,但是来到这里后,身上已经没有什么钱了,只能雇人装作被打劫的样子,赚点同情钱,顺便找个热心的练气士帮自己代考,因为嘉德学院最低的入学标准是天生两灵府,并且天生有伴生魂纹,凭借路涂单雷灵府的天赋根本没有机会通过正常渠道入学。
在路涂自我介绍后,吴擎才明白自己是一个彻彻底底的冤大头,因为路涂根本没有准备好报酬给代考的练气士,只有一句日后有所成就必当报答的空头支票,虽然如此,吴擎觉得自己既然都答应了这个叫路涂少年,咬着牙含泪也得把活干完。然而吴擎还未曾知晓的是,如果未来自己成为人皇,是东玄大陆这一片天地间光和善的代名词,那么自己随手救下的、看似软弱滑稽的、叫路涂的少年,则是伴生而来的暗和恶的化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