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是在这里做苦力，挨打挨骂，有什么熬不过去呢，再苦我都熬过来了。”
肩头的伤口虽已愈合，但时时还会隐隐作痛，宋钰想，若是在这里做苦力，总不会比刀剑刺入骨头还要痛吧。
那几个妇人不置可否，仍然是窃笑。
宋钰没再搭话，面色渐渐冰冷起来。
自己是个会主动示好的人，可若是别人不接，宋钰再也不会把真心掏出来。
妇人也好，墨寰也好，从此以后，都在宋钰心中这道冰墙之外了。
之后的几日，宋钰一直在烧火劈柴，心中有些庆幸，这流放的生活，也没那么辛苦嘛。
却没想到，有这个想法的第二天，宋钰和烧火妇人们就被喊去挖地基。
自己身子渐渐重起来，宋钰每挥一次锄头，就得花上好大的力气，节奏明显要慢很多。
一旁监工的兵们举起鞭子就甩在宋钰的背上，第二鞭正要甩下时，一旁的烧火妇人扑了过来挡在宋钰身前。
“兵爷息怒，这小妮子刚来，还不适应，您老建工这么久，想必也累了，您先去歇息。”
妇人脸上堆着笑，想必跟这个兵很是熟稔，那个兵目无表情睨了妇人一眼，转身走了。
这妇人，宋钰听大家叫她苏娘。
“你为何救我。”宋钰拉开距离，想着前几日这些妇人的怪异的笑，脸上没有什么好颜色。
背上火辣辣地疼起来，宋钰扶着肩膀，额头的汗滴落下来。
“看姑娘你这身子，禁得住几回鞭打，我不救你，你岂不是要死在这坑里了。”
“哼，来到这个地方，倒也没想着活着出去。倒是你，前几日对我不冷不热，今日竟会好心救我？”
苏娘脸上有些尴尬，但很快掩饰过去了。
“在这里生活，得学些技巧，跟兵爷打交道的技巧。否则人家心情好揍你，心情不好也揍你，吃苦的就总是你了。”
“晚上，吹了休号，你来灶前，我教你怎么做。”
没等宋钰说话，苏娘就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吃力地挥着锄头。
宋钰没说什么，也继续干起了活。
入夜后，天黑压压的，囚犯的营地里只有睡觉的茅草屋下挂了一盏微弱的灯。
休号吹过，所有的囚犯回到茅草屋，各自找舒服的草堆躺下，无一人言。
宋钰轻抚着小腹，若是日日像今天这样鞭打，这个孩子怕是活不到出世。
蹑手蹑脚来到灶前，果然看到苏娘在那里，点了一盏小小的油灯。夜晚，从遣神江吹来的夜风有些寒意，苏娘握了一碗温水，窸窸窣窣吸着鼻子。
宋钰在她面前坐下，她显得有些意外。
“还以为你不会来呢。”
宋钰没有搭话，只是问：“说罢，你说的办法。”
苏娘却顿住，脸上有些不悦。
“我救了你，今日又想办法教你如何生存，你现在这副面孔，实在叫人心寒。”
没再看宋钰，苏娘一边喝着水，一边望向油灯，脸上没什么表情。
沉默了一会儿，宋钰确实觉得自己有些过分，语气太生硬。
“苏娘，方才是我不好，只是前几日，你和那些妇人们，对我态度冷淡，我自然对你们筑起了壁垒。”
苏娘闻言叹了口气，执起壶给宋钰也倒了一碗水。
“你有所不知，这也是生存之道。那个体态丰腴的妇人，叫沈姑姑，你也瞧见了，搁咱们这儿，谁不是瘦骨嶙峋，就她一人身形富态。人家有门路，专做囚犯的生意，日子过得可比外头的普通人家好多了。”
“所以啊，我们这些人唯她马首是瞻，你刚来，她定要给你个下马威，我们这群人，也只能跟在她屁股后头摇尾巴，哪有什么说话的余地。”
“今日，若是她也在工事上，我是万万不敢替你出头的。恰好今日她不在，估计又是跟哪个兵吃酒去了，我不忍看你挨打，所以情不自禁救了你。还好平日跟着沈姑姑，跟兵爷混了脸熟，能说上三五句话。”
听到这里，宋钰心软下来，捧着碗喝了口水。
是啊，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谁不是苟且活着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