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袖能在嘉房待这么久,其中的原因只有她和朱正兴二人知道。
可这阵子却是把若欣姑娘给气着了,朱正兴这几日时时来桂心轩和北乐阁,就是不来她的藏娇房。
若欣身边的侍女也愤愤不平:“皇上经常去桂心轩,但也只是白日去,从未在桂心轩过夜。北乐阁是什么幺蛾子?能引起皇上经常去?”
“她能从地牢里出来,不知道使了什么狐媚术。”若欣瞧不惯北欢黎,大概是因为华果儿比她入嘉房晚还能时不时得到皇上的关照。
侍女们都是消息通,听若欣不服华果儿得宠,说道:“皇上怎么会管这等小事?是那狐媚子与南乐师是旧相识,才得以庇护。皇上最宠南乐师的琴声,用一姑娘的命换南乐师的忠诚,皇上打着如意算盘呢。”
若欣问:“镜穗,江大人最近可嘱咐了什么话?”
侍女镜穗说道:“未有。”
“江大人若来了话,帮我说一声换一间阁楼,我可不想再与这些人同一间院子。”
镜穗点头:“姑娘住得不舒心,就算江大人不来找我们,奴婢也会去寻江大人。”
嘉房宫殿楼阁众多,每间房的人各怀鬼胎,朱正兴做为皇上知道每个人的小心思,可他不屑于过早拆穿,这样就不好玩了。
房中只有朱正兴一人,他坐在地上捯饬着一堆兵器。
黯衣人隐藏在黑暗里,若不是他腰间的刀反照出蜡烛的光芒,还真看不出那里有个人。
“臣查得,这北乐阁的华果儿肯定是北家大小姐北欢黎。”黯衣人之前去查过华果儿是北家大小姐的事情,甚至是整个北家的事情,后来朱正兴以《师说》一篇试出北欢黎避讳“业”、“文”二字,再让黯衣人去调查。
“不认识。”朱正兴虽会在世家之宴见到众人,可距离那么远,他又怎么可能认识每一个人?
黯衣人本想解释一番,但估计朱正兴也不会听过多的废话:“钱瑾的女人怀孕时,汝阳酿酒世家北家三小姐成了替死鬼,北家男眷充军,女眷进了教坊司。这北欢黎就是北家的大小姐,华果儿也就是北欢黎……是南菏乐师的未婚妻。”
“钱瑾的女人?有趣!”
“皇上,这华姑娘,要杀吗?”
“杀她?杀她做什么?”
“臣怕她对皇上不利。”
朱正兴大笑:“一个美人而已,不至于。”
“可是……”
“那你说,美人和钱瑾、江皋,谁更危险。”
“钱大人与江大人更危险。”
“那你可知朕为何要把钱瑾、江皋留在身边?”
“臣愚昧。”
“钱瑾是刘介的义子,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都想坐上朕这个位置,江皋也想使美人计困住朕。他们既然想想利用朕,朕也可以利用他们。有人替朕管理国事,朕为何要杀他们?”
“即使如此,百姓已有诸多怨言。”
“无事,不过是他们多贪了几个钱、多杀了几个人而已。”
“皇上不怕钱瑾像刘介、石转一样起兵造反?”
“怕,可他也得有杀朕的本事。”朱正兴笑道,“你想坐朕这个位置吗?”
“臣不想。”
“是不想,还是不敢?”
“臣……不敢。”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朕倒是希望你能敢。”朱正兴大笑,“你——对,你没名字。桃精呀,那你有想过从朕身边离开吗?”
黯衣人从黑暗中走到亮光中跪着:“臣对皇上绝无二心,天地可鉴。”
朱正兴仍是大笑:“朕希望你能自己想离开朕。”
黯衣人抽出匕首抵在自己脖子上:“皇上若不信,臣愿以死证明自己的忠诚。”
“放下吧,你死了,朕身边就没有一个可信任的人了。”朱正兴笑声越来越低,他望向窗外的月光,“可是朕想离开这,很想很想。”
黯衣人经常听皇上说这句话,他默默地退下又隐藏在黑暗中。
朱正兴倒在兵器里睡着了,他不传美人时就喜欢抱着冷冷的兵器睡觉。黯衣人怕他着凉,就会用被子把他裹住,把兵器整整齐齐摆好。
黯衣人好几次还被锋利的兵器割伤了手,他不明白为什么朱正兴喜欢躺在这些可能会伤着自己的兵器里,就像他不明白朱正兴为何一直想逃离徽宫一样。
次日一早,南菏就会带着琴来嘉房中给皇帝奏乐,他每天清早卬时左右就会至皇帝房间外弹琴唤醒皇上。徐公公会来看看皇上是否醒来,若是醒来了就让侍女们伺候皇帝洗漱穿衣,又会让宫人们皇帝要吃的东西端上来;若是皇帝没醒……那就算了呗……
这日早上南菏刚奏乐时,朱正兴就醒了,侍女们伺候他洗漱穿衣吃早饭后,徐公公已经让人抬着龙辇在外等着抬朱正兴去上朝。
朱正兴慵懒地倚在椅子上,“不去了,把那个……那个……”
梁上传来毫无感情的声音:“北乐阁。”
“对,北乐阁,把那美人叫来。”
徐公公对这个不想上朝的皇帝一点办法也没有,老虎不在家猴子称霸王,江皋和钱瑾二人肯定又要在朝庭之上起风头。徐公公心中想着幸好江皋和钱瑾二人是死对头,谁看谁也不顺眼,若他俩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怕这天下早就换姓了。
华果儿还在床上睡着时,就被薯儿从床上拉起来,她还迷迷糊糊时就被薯儿梳好了头发、换好了衣服。朦胧中洗漱好,又被薯儿上妆。
直到看见朱正兴时才瞬间惊醒:这个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叫她做什么?
“朕给你一个立功的机会,和你一院的那个……是谁来着?”
梁上那人提醒道:“若欣姑娘。”
华果儿傻愣愣地抬头寻找声音来源,却始终没有发现有谁在上方。
“对,就这人,你想个办法置她于死地,朕就许你入宫当个妃嫔。”
“杀她?”华果儿不会杀人,一想到手上沾满鲜血,止不住地颤抖。
“你想要活着,就必须学会杀人,杀掉所有对你有异心的人,你就可以称王。”
华果儿会意道:“皇上想杀的不是若欣,应该是江大人吧!”
“江皋还不能死,他是朕的狗,朕还不会让他死。”朱正兴邪魅一笑,“可是朕的狗幻想用一根骨头来牵制朕,朕心里不舒服,自然要把这根骨头扔掉,但又不能让朕的狗知道是朕特地扔掉的。”
“所以皇上希望妾身替您扔了这只骨头。”
“朕的美人果然聪明。”朱正兴说道,“这女人的事,还是需要女人来解决。你可以用最简单的法子,用刀杀了她,用毒毒死她,也可以找个替罪羊,你隔岸观火,好收渔翁之利。”
华果儿心中阵阵凉意,在皇上的身旁,他设计了多少替罪羊?她也知道皇上给她的暗示,平云楼的余氏不就是很好的替罪羊,扔了这两根做为礼物的骨头,还能增加钱瑾和江皋的矛盾。
这皇上看似疯疯癫癫,下的每一步棋都让人自叹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