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7 章
秋风微凉，清爽惬意。清香阁门前的柏树还是绿衣蓉蓉，阳光透过茂密的树叶，如点点星辰洒落在地上，巨柏如山，为这家专做香料的阁子平添了几分华贵之气。
有大片散落的阳光，落在了一名女子身上。
含香站在树下，玉润的手上拿着一张薄薄的丝绢，树影斑驳，隐隐可以看清“万毒山庄”“墨玉山庄”几个字。这几日清香阁进进出出的人，已经让本来不问世事专做香料的小阁子起了不小的不安骚动。先是绿绮春雷二人随着苏澄去秋明大会，却将绿绮春雷输给了莫小瑶。苏澄虽然看上去输的大方潇洒，但是离去之时，已经对莫小瑶起了杀心，两日前从凤城回来，就一直在向含香说要处理掉莫小瑶的意思。
含香本不愿意牵扯太多江湖琐事，但也知道苏澄的坚持是对的。清香阁有三百余条性命，绝不可以因为莫小瑶而埋下隐患。本已经决议的事情，却不知道为何，昨日清晨，春雷绿绮一同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万毒山庄的信使狗奴。
莫小瑶这样做的意欲不明，但很有可能是她非常清楚清香阁跟万毒山庄的关系……那她到底是什么人？
想到这里，含香习惯性的咬了咬下唇。
也不知过了多久，含香的面色又渐渐红润舒展了开来，她轻轻的捻了捻手中的丝绢，瞬时幽蓝色的火苗如即将升起的星辰，将那薄翼般的上好丝绢烧的连灰烬都不剩，飘散在秋风之中。
此时已经是正午，虽说秋意渐深，可终是略有燥热的。落峰派弟子出了凤城，走过了繁华的官路，此刻正在罕有人走的树林中前行，林中树木密布，一队人浩浩荡荡，竟有种前路不知何处的探路寻山之感。
东方霄看着追上队伍的段天涯，脸色寒了几分。众人只当是师叔担心此次正魔交锋，又会上演三年前的不明惨案，各个心中佩服师叔品性。
莫小瑶听了段天涯的意思，浅浅的笑了笑，美目轻睨，看了眼东方霄。似是要把他看的一览无遗，东方霄的脸色，更是寒上加寒。
“既是如此，莫小瑶先行一步，还请师叔替我转告师父长老，小瑶在白帝城恭候师尊。”说罢就夹紧马肚子，向白帝城的方向而去。
本来落峰派一行已经出了凤城，不多时便要到达清河镇了，已经有弟子先行去清河镇打点，莫小瑶与东方霄押后。此时听到队尾有声响，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了过来，走在队首的季天齐驱马过来，看到了风尘仆仆的段天涯，先是一愣，未见莫小瑶身影，已经知道出了什么事，也顾不上礼数，便呵道：“你就这样让小瑶走了？！”
东方霄摇了摇头。
段天涯不知师父怒从何来。
“回禀师父，莫师妹先去白帝城做准备，免得要别派弟子抢了先，我们……”段天涯似乎也觉得这样说略有不妥，于是改口道，“弟子还要去为苍穹，峨眉报信，歼灭魔教魔头不容耽搁。”
此刻段天涯下马跪地，低着头并未看到季天齐的和东方霄的目光。性子本就温和的季天齐难得的急躁暴怒已经让段天涯有些不知所措，若是此刻他看到了东方霄投在他背上的目光，那他死个千千万万次，也是不足为过的。
“师弟……”季天齐喊了声东方霄，东方霄这才回过神来。
“小瑶的马乃是天骑山庄庄主所赠，旁人的马力定然赶不上，如今就算去追，也是徒劳。唯今之计还是快马回落峰山，请师父定夺为好。”东方霄说道。
季天齐也点了点头。
“不过……”东方霄想说，他愿意先行，至于回山禀报之事，还是交给王长老与季天齐。
季天齐却摇了摇头，制止了他。
本来段天涯就是来给各派报信的，莫小瑶在昨日比武上已经算是此次追查杀人凶手的主要高手，比起其他门派先出现，也是情理之中，可是若东方霄也去了，定会落得落峰派邀功的名声，难免不会遭到正派的排挤。
季天齐又看了眼跪在地上的段天涯，心中不禁感叹，他们找到毒公子到段天涯回来报信，怕也不过是半日时间，这短短的半日，他便可以有如此算计，为本门争得名正言顺抢得先机扬名立威的机会，城府不可谓不深。
“天涯起来吧。”季天齐叹了口气，说道，“莫要让正道友人等的急了，你先去吧。”
段天涯拜别东方霄，季天齐二人，也策马离去。
莫小瑶的马儿并没有像东方霄所预料的那样不可追赶。莫小瑶沿着这树林中刚刚被他们踏过的路，慢慢悠悠的骑着马儿走着，她自然知道此刻自己武功尽失，且不说她不会出手。就说随念此刻被人追杀，就算二人有约，此刻杀红了眼，难免要正面交锋。这可真是难为到了她，自她幼时被那长的一双狐狸眼的“歹人”设计，无计可施。这些年来，她还从未遇到如此费心思考的问题。
习惯了策马啸西风的狂云不满的“哼”了一声，莫小瑶笑了笑，抚了抚它那白色的鬃毛，算是安慰。如星空般深蓝的长裙之上，莫小瑶的手下意识的摆弄着腰间那黑白相间，如同黑白两条蛇缠绕的系带，笑意中多了层凉意。
烈马狂云深知主人习性，如同散步般走着……
傍晚时分，红霞遍天，不知不觉间，莫小瑶又回到了凤城城郊。忽而的莫小瑶想起在这里，阿丑第一次挡下了她的杀招。为的是救一个不知名的黑衣人。后来自己就把他丢在了城郊。就在这个地方，她曾经和他两别。
第一次， 是因为恼他出手接招，弃而离去。
第二次， 是考虑到凤城高手如云，不能互他周全，特将他转入秋寒山庄。
第一次归来时，他在树下燃起篝火，火苗跳跃的热气依旧不能为他驱寒，不忍见他瑟瑟发抖，便将西域毛毡扔给了他。
只是不知道，他如今怎么样了。
莫小瑶看着那颗树微微有些出神，嘴角轻扬，微微笑了起来，轻声道：“人活一世，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就算莫小瑶如何放慢了步子去想完全的对策，可狂云并不是普通的马儿，就算是散步，也别的马儿小跑般的速度，两日之后，莫小瑶已经到了白帝城。
白帝城虽然不是京都，却也是一大重镇名城，来来往往商客让这座城更加繁华。莫小瑶看着有小女孩为挑哪只糖葫芦犹豫不决，卖菜的大婶为了一文钱而争执不休，也举得乐趣非常。
“莫，莫女侠！”
莫小瑶本要先找家客栈住下，打算静观其变，忽然听到了前面一个男子在唤她，仔细看去，只见一只手里握着烧饼，烧饼冒着热气不断的挥舞，却不知混在人群中的是谁。
莫小瑶本不予理会，却见那人推推挤挤，不一会儿就已经看清了那张脸。
这却是张莫小瑶好像认识，但是却不认识的脸。
来人正是风广一。
风广一从小好马，家贫买不起，却练就了一副听马蹄声辨马儿的特殊技能。就算是在这人声混杂的闹事之中，他灵敏的耳朵一瞬就抓住了狂云踏蹄的声音。一时欣喜想要看个究竟，这也就看到了莫小瑶。
“莫，莫女侠。”刚刚是因为马而兴奋，不假思索就喊了莫小瑶，此刻离的近了，对上了莫小瑶似笑非笑的美眸，脸一红，反倒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莫小瑶骑在马上，低头笑眼看着他，她对风广一是没什么印象的，可是看到了他腰间的腰牌，心中想起大约是有这么个捕快跟着，也就等着他的下文。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时间，风广一激动到短路的脑子终于恢复正常，他这才抬起头，看着莫小瑶说道：“莫女侠来的刚好，自从五日前，我们追查毒公子，追到这白帝城，就在清香阁住了下来，清香阁本是间香粉阁，这毒公子去了之后，胡大师与我在等你们来的同时，也稍稍查了下这间香粉阁，阁主似乎是和万毒山庄有着不寻常的关系。上任万毒山庄庄主索灯栏大葬之时，清香阁竟做了灵堂香，整个白帝城被香薰薰了整整七日。”
从风广一的消息里，莫小瑶隐隐抓住了什么，却又毫无头绪。清香阁和万毒山庄的陈年往事，万福林早有记载，如今的清香阁阁主含香是索灯栏的女儿，为他祭奠也是情理之中。那****比武寻彩头，寻的三人不过是想卖给万毒山庄一个人情，毕竟现在是她有求于毒公子柳随念。
正待她思量之时，胡智德久未等到风广一，不太放心，也跟了上来。
莫小瑶轻轻笑了起来，起初那日擂台之争，胡智德在擂台之上，加上又是正午，莫小瑶被她的光头闪的不能直视，此刻她在马上，背光看的清楚。胡智德长得很有高僧的样子，浓眉大眼，一对招风耳很是显眼，可是眼角之处，却有一道长痕，那条痕迹很巧妙的被隐藏于人皮之下，看这皮肤的颜色，若不细看，便也不觉有异常，应该是他用这张脸也有些年岁了。
“莫女侠。”胡智德抱拳相迎，四目相对间，胡智德眼中威猛之气变成了一派祥和。
莫小瑶笑了笑，蓝衣若蝶，跃身下马。
“大师。”莫小瑶微微一拜。眼中笑意不减。
“莫女侠气色不太好，莫不是那日比武落下了隐疾吧。”胡智德一脸担忧，极为坦荡的问道。
莫小瑶笑了笑说道：“劳大师挂心，只是连夜赶路，略显疲惫罢了。”
胡智德若有所思的又盯着她看了一会儿，也不再多言，一行人向客栈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