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1 章
格腾老夫人挑了挑眉，涩声冷笑道：“沈女侠，你这话说得似乎有些奇怪。你们既与安普拉人为友，大包大揽护定了他们，又怎可能再来帮我们追查凶手？你就不必拿我一个孤老婆子开心了吧！”
“老夫人，您此言差矣！”玄冰温和地摇了摇头，“我保护我的朋友，只因知道他绝非杀害令公子的凶手，自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无辜遇害，这并不代表我们就会是非不分庇护所有的安普拉人。我也有女儿，我也是个母亲，我了解一个母亲失去了孩子，那是怎样撕心裂肺的痛，所以，我是真心想帮助您找到凶手的。”
见格腾老夫人眼中显出些许震动之色，却没有再反驳自己的话，玄冰轻吁口气说了下去：“不瞒您说，前不久，我们为了寻找失踪的朋友，曾经进过安普拉人的领地。跟他们接触过之后，我们发现他们并非像外界传言的那样，个个都是茹毛饮血，杀人如麻的野蛮人，一般来说，如果外族人没有侵犯他们的领地，他们是不会随便杀人的。您若真想为令公子的在天之灵讨回公道，就应当查明真相，让真正的凶手来偿命，否则，您就算杀了成百上千的安普拉人，真凶却依然逍遥法外，那又有什么意义，您说是不是？”
“你们……你们进过安普拉人的领地？”格腾老夫人惊愕地瞪着他们，连带旁边的嘉图也是一样，看他们那表情，活像是大白天见到了鬼。
“没错，我们进去过，而且也活着出来了，这岂非就是证实他们并不如你们想象中那般野蛮凶残的最好证据？”玄冰胸有成竹地笑了，“现在，老夫人是否愿意告诉我们些什么了？”
“那……好吧，二位请坐！”这句作为主人原本早就该说的话，终于从格腾老夫人口中说了出来，玄冰与铁莲香对望一眼，眸底浮起了欣慰的笑意。
☆ ☆ ☆ ☆ ☆
老夫人一生命运坎坷，她嫁过两次人，与第一个丈夫成亲不久有了孩子，但那个孩子在五岁时走失了，一年后，她的第一任丈夫病逝，又过了三年，她改嫁到此，成为了这栋宅院的主人格腾老爷的妻子。
格腾老爷为人不错，对她也很好，唯一的遗憾便是，夫妻二人婚后一直没有孩子，经过大夫的检查，证实问题是出在格腾老爷身上。
见丈夫为没有子嗣而烦恼，她便把自己曾与前夫有过一个孩子的事情告诉了他。格腾老爷觉得，如果能把这个孩子找回来，既能满足妻子母子团聚的愿望，自己也算是有了儿子，这样也不错，于是便开始帮着妻子寻亲。可是，天不从人愿，夫妻二人寻找多年，那个孩子始终杳无音讯，直到六年前格腾老爷去世，事情也不曾有个结果。
第二次失去亲人，成为寡妇之后，格腾老夫人想要找到儿子的愿望比从前更加强烈了，这些年，她始终没有停止过寻子行动。皇天不负苦心人，前不久，她终于得到消息，原来当年儿子走失后，被一个好心的过路旅人收留，因为孩子太小，说不清自己的父母是谁，家在何处，而那个好心人恰好也没有孩子，几次帮他寻找父母未果之后，那人便把这孩子带回了自己家，从此，这孩子便一直在他家中过活。
过了这么多年，自己已从年轻美貌的少妇变成白发苍苍的老妪，这才总算有了儿子的下落，格腾老夫人别提有多激动了。确定了收养儿子那户人家的住址之后，她立刻亲自赶去了那个地方，打算和儿子的养父母商量认亲的事情。谁知，等她走进那个村子的时候，迎接她的却是一片无人的死寂，以及家家户户房里那些可怕的血迹，最后，她在一户村民家的墙上找到了安普拉食人族的标记，那一刻，她满心的希望瞬间崩塌，眼前的世界一片天昏地暗。
“沈女侠，你说你也有孩子，你也是个母亲，那你将心比心想想看，我能不恨，能不恨吗？当时，我真恨不得直接冲进尼梭山地，去找那些该死的食人族蛮子索命，还是嘉图劝住了我，说这样根本无济于事，如果贸然前去，说不定还没等我们进入他们的领地，就被他们全杀光了。后来，我才决定让嘉图每隔几日就带人去南北交界地走一圈，如果看到有食人族蛮子出来，见一个杀一个，好歹要他们几条命，也算是给我儿子雪恨了。没想到，今日第一次动手，就遇到了你们……”
说完苦涩的往事之后，格腾老夫人痛苦地掩住了面庞，久久啜泣不已。
那孩子的故事让玄冰想起了当年她曾冒充过的薛敬德之女薛心凌的经历，两个孩子都是幼年走失，在即将与亲人团聚之际悲惨殒命，其不幸是何等的相似。黯然无语中，她的心底不由得好一阵感伤，但此时此刻，更引起她关注的却是格腾老夫人所说的那个村子，如果她没有听错的话，那个地方，不正是黑鹰与铁莲香所住之处吗？
就在她这么想着的时候，铁莲香已是忍不住叫出声来：“格腾老夫人，您说的那户人家，可是安肯大叔家？我们就住在一个村子里啊，说起来我们还认识令公子呢，只不过，那时候我们还不知道安肯大叔的儿子豪德加就是您的孩子而已！”
“安肯？豪德加？没错，就是这名字！”听了这话，格腾老夫人顿时停止了哭泣，呼吸急促地盯着铁莲香追问道，“铁姑娘，你也住在那个村子里？这是真的？那么，你怎么没事呢？哎呀，难道说，那村子里的人没有被食人族吃掉？他们都还活着？我的孩子还活着？”
说到最后那几句话时，她激动得两眼放光，话都快说不周全了。铁莲香怜悯地望着她，歉然道：“老夫人，我很遗憾，整个村子里，除了我和我的未婚夫侥幸逃生以外，其他人……的确都死了！”
格腾老夫人的身子僵了僵，随即虚弱地瘫倒在椅子上，她那燃起希望之后再度绝望的神情让铁莲香和玄冰都觉不忍卒看，只能叹息着低下头去，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她才好。
不等她们开口，格腾老夫人却是回过了神来，颤抖着身子嘶声道：“铁姑娘，你既然亲身经历了这件事，就该知道那些食人族蛮子有多残忍，那你为什么还要替他们说话？我不明白，真的不明白……”
“老夫人，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铁莲香挺直了身躯，清亮的眼眸因忆起凄惨往事而绽放出悲愤的光芒，“我们的村子的确遭到了屠杀，但杀人的却并不是安普拉人！”
这一路走来，玄冰因为惦记着载淳而心情沉重，始终还没详细询问过黑鹰他们当时村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瞥了眼因接二连三的意外而有些神智昏茫的格腾老夫人，她轻握住铁莲香冰凉的手柔声道：“莲儿，别激动，慢慢说。这事我本来也要问你的，正好趁现在这个机会，你就把真相都告诉我们吧。”
微微合眸定了定神，铁莲香望了玄冰一眼，苦笑道：“其实，那些凶手到底是什么人，我们也不知道，我只听阿隆提起过，那些人看起来受过专门训练，行事狠辣，不留痕迹，应该是属于某个从事暗杀行动的秘密组织，但他回国之后已是久不过问江湖之事，所以具体来路并不清楚。唯一可以肯定的是，所有的事情，都与煜凌公主逃难到我们村里有关。”
“煜凌公主？你是说，我们国王陛下的女儿？你不是在开玩笑吧？”格腾老夫人依旧恍惚着说不出话来，却是嘉图忍不住开口问了一句。
“一开始，我也不敢相信，那个被余大叔送到我们家里，衣衫褴褛、奄奄一息的姑娘竟会是公主！”深深叹了口气，铁莲香的思绪飞回了那段并不遥远，却不堪回首的往昔。
“那天，住在村口的余大叔发现一个陌生的年轻女子晕倒在他家门口，便用一碗井水救醒了她。那姑娘醒来后身体依旧虚弱，还需要卧床休息，余大叔是个单身汉，不方便让一个姑娘家留宿，他跟我未婚夫的交情还不错，所以就想到了我们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