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月上柳梢头。
风云网咖
李凡回来时发现张卫国一个人坐在门沿儿上抽烟，那样子真是一个愁字了得。这几天的时间，张卫国基本上都不在店里。
李凡问及原因，原来旁边买菜的老婆婆收摊回家时，说再有几次就不过来买菜了。以后估计也不会了。
张卫国偶尔会在老婆婆这儿买菜，物美价廉不说，时令蔬菜都是顶好的。一来二去就熟悉了，老婆婆人好，总说卖菜人应该把好的挑拣出来卖，把品相不好的，都是留着自个儿吃。以后不来卖，一也是年纪大了，骑不动三轮了。再一个，城管说要市容市貌整改，不让卖了。新的摊位老婆婆一合计也不划算，说不定还得天天倒贴。，索性也就不卖了。
老张点了点头，走回吧台拿了一条红南京给她。说是孝敬咱大叔的。
婆婆笑的开怀，忙说：“有心了，有心了。”
张卫国笑了笑，回去了。
人与人之间，应该有，也必须有这种善意。
其实张卫国听到三头巷要进行市容市貌整改的时候，内心曾出现了一点迷茫。
至此，南城基本上会进行了一次改革开放以来，前所未有的大换血。
可是说是几家欢喜几家愁啊。
而三头巷美曰其名的整改，在老张以及许多明眼人看来，无非是让一些人提前的知难而退。为接下来南城新生的蓝图少去一份不必要的困难。
进行整改也不是光由着政府贴钱，然后商家享福。本来南城现在要花钱的地方就多，再加上南城从来也不是什么以经济建设为主的城市。
实在要算，大力发展农牧业销售也不知道能不能算是一个经济支柱。
也因此，政府想要大刀阔斧的建设城市用以发展经济。和要发展经济才能更好的建设城市。这两项之间因果关系很大，并且着眼点都在于经济。只是，这两句话的顺序排列，在很多人看来，是有着所谓的矛盾存在。
也就是不发展经济怎么搞城建。可是城建没搞好，又怎么会有人肯来，那又怎么发展经济来搞城建。
为此，很多要员在与会上各执其词，争论不休。反正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谁也说服不了谁。
很多的人都会觉得孔立言是在异想天开，其实他并不是他人生里的第一站就这样草草了事。他希望能给这里的百姓带来点什么。
三天前的誓师大会上。
孔立言一人一言几乎让所有的人都为之瞠目结舌。
“同志们可能都以为我小孔只是来这儿当个县长，让自己的官帽子不要升的那么快，省得给某些好事的人落下了闲话，过个几个月在悄无声息的离开，算是完成了这个差事。可我不是这样想的，前天的会议上大家的众说纷纭，其实就是没有把会议内容南城的建设当真，以为我只是为了媒体配合宣传罢了。说白了也就是耐着性子听我瞎扯淡吧。把话说清楚之前，我想和你们说说一些在我来赴任之前，我家老爷子和我说的一些话。他呀，就拉着我说：当官儿的，咱不求什么丰功伟绩，咱也知道咱有多大的能耐。有多大能耐干多大的事儿。老祖宗不是说嘛，俱大能者皆济世，爸也不觉得你有啥大能耐。你呀，就好好为老百姓做点好事，实事，让人老百姓记着你。别到时候你都走了，老百姓还不知道有个县长叫孔立言。当初给你取这个名字，是觉得你长大应当是个读书人。读书人，立德，立功，立言，不求你立德于世，只想你立言于人。”
说完，清了清嗓子，看着下方与会者，全场鸦雀无声。孔立言很满意这次说话的效果，显然是震慑住了这帮整天只知道这家长那家短，只想着混一口公家饭的酒囊饭袋。
这些天里，自己也仔细想过了南城一个大概念整体的境况。就GNP而言，也就是地区生产总值来说，哪怕是上任前经过了一些初步的调查。在来了之后，叶凌风给的资料还是让孔立言大吃一惊。其数值基本上就等于是一个小城镇的经济吧，孔立言是想过不会高甚至会低于一些三级行政地区的生产总值。可谁成想，到自己手里的基本上就是一个填不上漏的筛子，经济低的可怜不说。城市建设也基本处于上一个世纪的风貌，在了解了具体情况之后，对前面的南城负责人孔立言是怒其不争，恨其无能。真想拿着他项云头上的那顶乌纱帽，好好问问他，这五年时间来南城到底干了些什么东西。
所以，孔立言来到这儿的第一天，召开的第一场新闻发布会就说过，要还南城一片海晏清平。
孔立言继续道：“大家可能觉得我是照本宣科，说些大道理给你们给咱们的新闻媒体听的。明天报纸，电视台也就有了噱头可以让我孔某人被不露声色的吹捧。可是，你们想想在这儿南城的一亩三分地上还有人可以比我职位更大，我有必要和你虚以委蛇吗？我，只是想看到自己治下的人民可以多些笑容。”
说到这儿，孔立言顿了顿，看到台下某些人那张羞赧的脸，不自禁笑了出来。
笑得真挚，也笑得无奈。
场下的人不明所以，他们似乎意识到了自己的浑浑噩噩。那也是只是意识到了，而且只是在这一个瞬间。
下一秒，依旧云淡风轻。
下一秒，仍旧冠冕堂皇。
在宣传副部长，南城电视台台长杨光明的带领下，热烈的掌声响起。
杨光明庆幸于自己的察言观色，审时度势，更庆幸于是自己第一个鼓掌。瘦削的脸上顶着时下已经不常见的中分发型，黝黑的脸上满是喜悦和骄傲，就仿佛这掌声是为他响起的。杨光明觉得自己这就像是古代的那些名流宰相，骨鲠忠臣一样，总是能第一时间揣摩到圣意，为第一等从龙之臣。
孔立言早也留意到了这位自己的“从龙之臣”，这位顾命大臣早在上任的第一周里来自己的办公室不下五次，从接风宴到各种各样的晚宴，舞会简直层出不穷，美曰其名是为了让自己能够更快的熟悉南城的各界人士。
孔立言一开始也不好拂其面子，对杨光明这个人没有初步了解，省的因为自己小小的一个洁身自好搞的工作不好进行。只是去了几次以后，孔立言还是很快就看出来他的庐山真面目。就是个典型的投机分子。而更让孔立言感到震撼的是，这个杨光明自开始在南城工作以来，把原本的《南城日报》一步步办成了周报，看前天给自己的销量来看，更是有着向月报发展的趋势。前几天他还来游说自己，给他二十万资金，他要开发属于南城的生活周边APP。
当时饶是孔立言养气功夫技艺精湛，还是被他气的忘记了‘‘制怒’’二字。当时孔立言只是让他写一份报告上来，并没有多说什么。但语气之生硬，之怒气冲天，几乎可闻，让杨光明知道自己已经触及了这位南城父母官的逆鳞了。
现在又是带头第一个鼓掌，孔立言真想问问他：这有什么好值得鼓掌的。是南城城建已经结束，还是南城经济发展迅猛。那副嘴脸，让孔立言入仕以来第一次感到恶心。
让孔立言不禁想起了鲁迅先生写到的一句话：面具戴太久，就会长到脸上，再想揭下来，除非伤筋动骨扒皮。
孔立言想自己不是要让他们“除非”，是要让他们“必须”！
且是立即，立刻。
孔立言不要在沉默中消亡，他要立言于人，放声天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