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四晚上,崔加明来了。彭鱼洋内心有些忐忑,不知道加明带来的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你等会再说,我先给咱俩倒杯酒,如果是坏消息,我就直接把自己喝死,你要悠着点说,否则你有谋杀我的嫌疑。”彭鱼洋边说边往厨房走。
看到彭鱼洋这个样子,崔加明心里非常难过,替他这个十多年的兄弟难过。这么多年来,真的没见过对他那个女人动过心。可事实就是这么残忍,他能怎么办呢?总不能骗他吧,那也不是长久之计,总要面对现实的。
等彭鱼洋倒完酒过来,崔加明接过彭鱼洋递过来的酒杯,坐地沙发上长出了一口气,盯着彭鱼洋说:
“鱼洋,的确是坏消息,但也不是绝杀,有婚姻的人也是有可能离婚的,谁也不敢保证自己的婚姻能够长久到老,不是吗?”
“咱是兄弟,我就不绕弯儿说那些没用的了,我就捞干的说。”崔加明接着说道。
“欧阳慕容,1978年生人,老家江苏徐州,1995考入国立民族学院美术系版画专业,当年这个版画专业是第一年招生,开办专业的申批报告当时已提交到教育部,正式批文在欧阳慕容他们来校报到的时候还没下来,但这种公对公的事情,批文基本都会通过的,就是早一天晚一天的事儿。因为这个专业是第一年招生,总共也就十个人不到。这一年的国庆节时,欧阳慕容和本班同学一起聚会吃饭,其中一个广西的同学和一个四川的同学各自叫了自己的两个老乡,也是各自高中时的男同学,过来和大家一起吃饭,一桌总共大约十个人左右。吃到中间,男生们喝酒喝得可能都有点喝高了,其中广西同学的一个老乡和四川同学的一个老乡话赶话地起了争执,其中广西老乡用酒杯扔了四川老乡一下,好巧不巧地砸到了四川老乡的眉骨上,擦破皮流了点血,但并不严重。四川两个老乡摔门而去,随后就叫了帮手来,双方开始打群架。大学时代,男生打群架也是正常的事儿。谁知道广西那两个老乡随身带有刀具,四川老乡损伤惨重,多人中刀,其中一人病危,据说当时送到附近的医院时,医院都拒收。在这种情况下,欧阳慕容的四川同学感到事情严重,害怕起来,便报了警。当地公安局出警。后经警察出面,医院同意接收病危的同学住院。后来虽然这个病重的同学命保住了,但人重残,基本算废了。这么严重的后果,国立民族学院的领导当然不想让教育部知道呀,就瞒了下来,在版画专业的申办批文下来之前把版画专业就地解散了,学生全部开除,并从教育部撤回了其相关申办报告。在国立民族学院的师生眼里,这个专业压根就没有存在过。因为除了校领导和极少数专业老师,不相关院系的师生们都压根儿不知道开过这个专业。”
“这么神秘的事情,你怎么知道的?”彭鱼洋非常吃惊的问道。
“这事儿还真是神秘,估计连欧阳慕容的朋友、同事都不知道,因为她即使说了也没人信:国立民族学院的师生都不知道有个专业,她要说她是国立民族学院版画专业的,人家肯定说她吹牛呀!”崔加明回答道。
“我之所以知道,这事儿说起来真是极具戏剧性,小说都不敢这么写。前几天我在我姑家的时候,正好托的国家储备银行的朋友打电话过来,我在电话中提到了欧阳慕容的名字,我姑父突然插话说他认识欧阳慕容。我打完电话后,就赶紧问我姑父他怎么会认识欧阳慕容,也许不是同一个人,可能是重名,因为我姑父退休前一直在北京工艺美院工作,我从来没听说过我姑父在国立民族学院工作过。我姑父说,这个名字重名的概率不大,我就问为什么呀,我姑父就把事情的原委给我说了一遍:
‘他的确是一直在北京工艺美院工作,国立民族学院筹办这个版画专业的时候,他的一个在国立民族学院工作的朋友问他想不想调到国立民族学院来,我姑父觉得国立民族学院离他家近,学校也是综合性大学,发展前景比北京工艺美院好,就说愿意过去。然后他的朋友就让他暑假先过去帮忙筹备、招生什么的,说等学校9月份正式开学了再找人事部门办调动手续。然后我姑父就先过去帮忙了,负责江苏省的招生。招生的时候他注意到这姑娘的名字是两个复姓组成,比较少见,就特意问了这姑娘,姑娘告诉他,这个名字是她初中毕业的时候自己改的,所以他印象很深。后来出了打架的事情后,版画专业撤了,我姑父工作也没调成,继续在北京工艺美院上班直到退休,也就没有给亲戚们说过他在国立民族学院帮忙的这件事儿。但版画专业从头到尾的这些事儿,他都是见证者,所以他才知道这么详细。’崔加明说到这里喝了口酒接着又说道:
“这事不但欧阳慕容的同事朋友不知道,估计她老公也可能不知道。上面的这些个事儿算是‘号外’,下面才是正文,你好好听着啊。”崔加明接着说道。
“欧阳慕容被国立民族学院开除以后,觉得被学校开除是很丢人的一件事,也没敢回江苏老家复读。被开除后,我姑父的这个国立民族学院的朋友挺同情她的,觉得这事儿跟她个人的确没关系,她也挺冤的,又加上她当年高考成绩不错,是她们开除的这一批学生里最好的,就帮忙联系了北京第四外国语学院,四外根据她的成绩破格把她作为插班生录取到了本校的英语专业大专班。97年毕业时,广州一家加工外单的服装公司来他们学校招人,因为她学习不错,他们学校就把她推荐过去了,在广州工作没多久,就被公司派到香港分公司做了英文跟单员。在香港期间,认识了她的第一任老公邢建宇,1969年生人,清华博士,据说是当年香港花丰银行招的第一个清华博士。1999年她和邢建宇结婚,同年邢建宇进入国家储备银行工作,欧阳慕容根据国家政策,以博士配偶的身份进京,并作为博士家属暂时在国家储备银行综合事务管理局工作,排队等待国家储备银行的家属编制转正。2001年她女儿出生。2003年,就在等待编制转正的过程中,他和邢建宇离婚了,离婚后刑建宇离开国家储备银行又进入了另外一家世界500强的外企任高管直到现在。欧阳慕容则一直留在了国家储备银行的综合事务管理局至今,但工作编制一直没有调入国家储备银行,也就是说她属于编外合同制员工。2006年,欧阳慕容在国家储备银行组织的全系统单位职工扑克牌比赛中认识了她的第二任老公钟平。钟平,1968年出生,上海人,华东师范大学经济学博士,毕业后一直在上海工作、生活,离异,没有孩子,2006年初以国家储备银行上海分行副行长的身份调入国家储备银行金融稳定二司任副司长。2007年5月,他们两个结婚。但结婚后并没有住在一起,一直是各住各自的家。2012年,各省政府为了加强当地金融工作建设,经国家批准,邀请了一批中央金融单位的司局长到各地级市挂职,钟平作为挂职干部之一,到滨海市挂职副市长,分管金融、经济等。本来一般这样的挂职干部干个三到五年就会重新回到原单位任职,尤其是副厅级的干部一般挂职结束回原单位后会提拔到正厅级;但也有原单位没有正厅位置不能提拔,在挂职单位一直延期干着的,钟平就是后者。钟平现在大部分时间都住在滨海市,偶尔回来,但回来了还是回自己家。但只要他回来,他都会来看欧阳慕容。据说,她和她老公都为人正派,双方都没有外遇什么的。也就是说她有个结婚13年的老公,却一直没有共同生活,但也没离婚,而且在同事们看来,他们夫妻除了不住在一起,夫妻关系处的比大部份人都要好。”崔加明说的口干舌燥,喝了口酒又接着说道:
“2013年,欧阳慕容上了国立师范大学的在职研究生,专业是社会学,但直到去年,在职研究生可保留学籍的最后一年,她才拿到了法学硕士学位。”
“等等,她学的社会系,为什么拿的是法学硕士学位?还有,她为什么这么久才拿到硕士学位?”彭鱼洋打断崔加明好奇地问道。
“我跟你一样好奇,告诉我的人同样跟咱俩一样好奇,才特意八卦地额外说了她拿法学硕士学位的事儿。别说社会学了,在国内听说人类学、女性学、家政学、老年学等,拿的都是法学学位!为什么会这样?你得问教育部去,我也不知道;至于欧阳慕容为什么这么久才拿到了硕士学位,据说是卡在了英语上。”
“那不应该,她能用英语在香港工作,原来也是英语专业的,怎么可能卡在英语上呢?”彭加明更加迷惑地问道。
“她是英语专业不假,但她是两年的大专;虽然她之前在香港的工作语言是英语,但1999年她就回来了,就用不上英语了,语言这东西只要不用很快就废了;再说了,即使她一直在用英语,考试英语和实用英语差别很大,硕士学位的标配是英语六级,让美国人来考,他们都不一定能考过。”
崔加明这一大篇讲下来,他自己突然觉得这事儿并没有当初自己刚听的时候感觉那么悲观了,这欧阳慕容的婚姻肯定是不正常的,也许这就是彭鱼洋的机会。
“我这一大篇讲下来,你听明白了吗兄弟?”崔加明看着彭鱼洋问道。
“基本上听明白了,她自己也很努力,她的两任老公都很优秀,我拿什么和她的两任老公拼?拼我是个电影明星?在知识分子眼里,你和我都清楚,演员是个什么地位。”彭鱼洋沉闷地答道。
“你知道娱乐圈为什么风气浮夸、吸毒成风吗?就因为大家内心都非常清楚:虽然我们表面看上去风光无限,但在科学家、高知眼中,我们是个什么样的社会地位?他们每每想到这些,他们都感到恐慌和空虚,所以他们才会一边极尽奢侈地浮夸给大众看,以便给自己壮胆,一边天天吸毒来麻醉自己,逃避这个不敢面对的现实。”彭鱼洋接着又说道。
“鱼洋,你和他们这些演员、明星不一样,你已经很洁身自好了。而且,只要你愿意,你可以随时转身,离开这行儿。可他们转不了,他们除了干这个,他们什么也不会。再说了,即使这样,不也有像李雪健老师、陈道明老师这样受人尊重的艺术家嘛,虽然是少数,但还是有的嘛。”
“这么多年,你挣的钱足够你干你想干的任何事,包括我的钱,实际也是你的钱,我知道我有几斤几两,你分给我的钱足可以雇十个甚至二十个我这水平的,是兄弟你照顾我。所以,我的钱你随时拿去用,如果你需要。”崔加明真挚地接着又说道。
“鱼洋,你不要灰心,你仔细琢磨一下欧阳慕容的婚姻,绝对是有问题的。最简单的,比如欧阳慕容的工作,到现在都是编外人员,说白了,就是从前的临时工,工资待遇和编制内的会差很多。虽然现在事业单位都在逐渐取消编制向合同制过渡,编外的合同制工资待遇有所提高,但感觉还是不一样的。你想想看,以欧阳老公的社会地位和权力,给欧阳慕容解决个编制,那还不是想去哪就去哪呀!可为什么她老公没有给欧阳解决这事呢?是她老公不帮她?还是她自己拒绝她老公帮她?她的朋友同事也不理解,也不知道原因。这事估计只有欧阳慕容自己清楚。”
“谢谢你,加明,时间不早了,你回去好好休息,我也有点累。”彭鱼洋拍了拍加明的肩膀无精打采地说。
“好好休息!”加明也拍了拍彭鱼洋的肩膀,然后下楼去了。
彭鱼洋脑子里乱的像一团麻,理不出个头绪。昏昏沉沉地随身倒在沙发上躺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