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涉及到非法交易的事情，卫戍所都只能协助，无权插手。
作为其中一员，提里恩清楚这个。
乌拉乌拉。
带着些许郁闷的意味，警笛声逐渐远去。
废屋里静悄悄的，连一只猫儿都不来光顾，老鼠们也不因此就大声欢呼，沿着墙角“吱吱”地呢喃。
月光从云层里出来了，偷偷窥视着这里的一切，然后似乎是被破碎的瓦砾吓到，又躲进云里去。
一切黯淡无光。
它们都没有看见，一个极不显眼的地方，阴影缓缓蠕动了一下，提里恩从里面猫着腰走出来。
他警惕地扫视四周，防备可能没来得及撤退的人，发现他上来攻击。
在这里转了一圈，确定都没有一个人，才站直身子，朝着刚才的交易地点走过去。
惨不忍睹。
提里恩捂住脸，从指缝中往外看，在右边角落那儿，毁灭得一塌糊涂，还有淡淡的热量升起，那是炸弹爆炸时所产生的高热。
移动之间，脚下传来一种硌脚的感觉，低头看去，零碎地散落着一颗颗小石块，边缘处略显尖锐。
小心地绕过这些小石块，他沿着血迹走到一个地方。
这些血迹从通道那里一路延伸过来，而略略一想他就明白，这应该是那个受伤的男人所留下的。
仔细察看起来。
乌勒尔红区。
灯红酒绿的气息依然缠绕在每个人身上，踉踉跄跄地行走着。
一处格外艳丽的建筑，简直就像是凯旋门那样巨大，从里面不断爆出一阵阵女子娇笑声，以及男人嘿嘿的淫荡笑意。
在最里面一间密不透风的粉红房间内，一个女人身旁正站着一个老绅士，轻捻自己下巴上没几缕的尖翘胡须，看起来相当滑稽。
老绅士说道：“爱莎丽小姐，你为什么要把他介绍到我这里来？他看起来并不是那么富裕不是么？”
爱莎丽看向窗外，霓虹的灯光照在她脸上，说：“你是知道的，他已经进入我们这个行列了，逃不掉的，迟早都会被盯上。”
老绅士沉默，优雅地坐在椅子上，随手勾起手边一个高脚杯，将盛放的酒一饮而尽，咂咂嘴。
“这里的酒还是这么有味道，可惜了，可惜了。”
没人知道他在可惜什么。
或许是不该出现，或许是出现错了，又或许是其他的什么，总之，可惜了。
“那你希望我怎么做？”
爱莎丽转过头，摸了摸自己美艳的脸庞，道：“不怎么做，该是如何就是如何，你自己也清楚，不是么？”
“哈哈！是的是的，我非常清楚，清楚到比神代的那些神还要清楚。我知道该怎么做。”
他优雅的起身，嘴唇咧开，摘下小圆帽，露出并不浓密的黑发，看上去就像是幼鸭体表的细小绒毛，稀稀疏疏的。
配上那似乎是抹了发油而发出的光泽，更增添了几分小丑色彩。
老绅士轻开房门，向爱莎丽微微低头，然后穿过纸醉金迷的大厅，出了“凯旋门”，一路回到侦探所，打开自己的保险柜。
一个银色箱子放在其中。
他提出来打开看了看，柔软的蓬松红布上，长条状的凹陷里，静静躺着同样形状的晶体，神秘而美丽。
合上箱子，将它放回原处，锁好保险柜。
“小可爱，你的主人很快就来接你了。”
幽静的侦探所里，回荡着诡异的话语。
……
“提里恩！提里恩！你快进来吧，外面太阳这么大，很热的。”
这是赫芙雅的清脆声音，她从裁缝店里走出来，散发着活泼的活力。
她穿着一条洁白长裙，整体雕花，轻薄透气，柔顺的长发披散脑后，风一吹就轻轻跃起。
那双水蓝的眸子，和天空一个颜色，将世界澄澈地倒映在其中，轻微波荡。
提里恩觉得，如果不是面颊太过瘦弱，颧骨微凸，她要是戴上一些灿烂的首饰，肯定看不出来是平民，倒像是高雅的贵族千金，还应该是四大贵族那种等级。
他不禁陷入想象，赫芙雅一身贵族服饰的模样，那一定是美极了。
“我不热，倒是你，不去帮奥菲奶奶干活吗？”
“对呀！我还要帮忙呢。”赫芙雅小脸惊慌，忙回到店里，去帮忙了。
这让提里恩微微一笑，把脑袋靠在墙上，闭眼享受温暖的阳光。
从废屋回来已经过去三天了，当他那天清晨回到裁缝店的时候，被焦急等待的奥菲奶奶一把抱在怀里，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心感。
向她略做一番解释，事情就算是过去了，这两天他都没有出去，一直待在店里。
多日的沉闷天气，似乎在今天迎来了结束，许久不见的烈阳挂在空中，降下温暖。
受这种温暖影响，熙攘的行人，不管是谁，脸上都不自觉洋溢笑容，气氛祥和。
连提里恩心中的寒意都被驱散殆尽，这也是他为什么坐在门口，不避暑的原因。
就这么一直坐着，直到太阳下山。
晚上十点，赫芙雅和奥菲奶奶已经睡下，提里恩突然睁开眼，穿好衣服蹑手蹑脚地从侧门走出裁缝店。
他来到店的后面，抠下一块砖，抱出来一个银色手提箱。
把它打开，里面满满的都是钞票。
一摞一摞的卡特，用纸条捆成无数叠，四四方方的放着。提里恩没数过到底有多少，不过粗略目测下来，应该有好几万的样子。
这是他在废屋里找到的。
好像是交易的那个男人遗落的，他不知用了什么方法带着手下逃跑了，但是箱子没被带走，便宜了提里恩。
所以回来后他就在墙上挖了一个洞，把箱子藏进去。
他打算用这笔钱到侦探所去让里曼消除他在法利弗兰特公寓的痕迹。
想了一会儿，提里恩又把箱子放回原处，把砖块儿塞回去，看起来和墙壁宛如一个整体。
然后回到店里随手拿了个帽子戴在头上，趁着夜色去了紫罗兰大街。
他总是感觉有些奇怪，想要再次去探探究竟。
来到公寓不远处，有几个警察正在巡逻。他们头顶黑蓝色警帽，上面是警徽，一手提着警棍，一手打着电筒，眼神锐利，如同鹰隼。
悄悄绕开，提里恩助跑几步，在栅栏上微一借力，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轻轻落在地上。
整个过程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这还是“0号血统”提升了他的身体素质，虽然外表看上去瘦弱不堪，但是内部蕴藏着巨大的力量。
放在以前，别说是翻过栅栏，连能不能够得到顶部都还是未知数。
公寓里，同样也有警察在巡逻，提里恩借助庭院里茂密的绿植，隐匿着靠近。
他躲在一个雕像旁。
老实说，他有点儿被眼前的景象吓到。
那原本占地极广，奢华古典的建筑，此刻都变成了一些残砖烂瓦，就像是被一只从天而降的大手给突然拍碎一样。
变为废墟。
空气之中，都过了这么多天，依旧还弥漫着浓郁无比的血腥味，令人腹中作呕。
废墟的间隙里，模糊能看见残肢搬的东西，隐隐从中渗出鲜血，染红瓦砾。
果然和施特劳斯还有里曼说的一样，这是屠杀！是破坏！
提里恩心底担忧。
甩开这些多余的情绪，他按照记忆里的路径，来到废墟一侧。
幸好地下室的入口位置那里刚好被倒塌的几块水泥板搭起了帐篷，露出一个约能容纳一人通过的细小洞口，他拉起钩锁，闪身溜了进去。
巡逻的警察路过这里，并未发现这里有什么异样，继续到别处巡逻。
一进到地下室，周围温度立即下降，刚才外面还是二十几度的气温，瞬间变成个位数，让他牙齿发颤，上下磕碰着。
和外面不同，这里很干净，就像当初逃离时那样。
除了很衰败以外。
一路往下，提里恩找到实验室的入口，已经没有大铁门的阻挡了，可以很轻松地看见里面。
就像是废弃多年的仓库那样沾满尘土，蜘蛛在角落里结网，地上的裂缝里杂草丛生，原本提供动力的管道扭曲，爆裂，却不再有蒸汽喷出。
连机械臂都生了锈，失去曾经锃亮的金属色泽，垂头丧气地耷拉下脑袋。
什么异常都没有，和初来的那天一模一样。
提里恩轻声叹息，暗自想着是自己多虑了，转过身往回走，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他看见，大门那里，原本应该是FOG研究会标志的那个地方，一阵雾气迷蒙之后，逐渐转化为红色液体，仿佛人体的血液那样鲜红，富有活力。
红色液体蠕动了几下，一行血色悬浮在半空，并清晰地用“因克利德语”写着：过往的一切，正要开始。
“过往的一切，正要开始？”
提里恩念出这句话，突然像是心脏被掏空了一样，跪倒在地上，大口呼吸着比这股凉意更加冰凉的空气。
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直袭天灵盖。
这句话他还有印象，在来这个世界前一刻，耳边呢喃着的就是它。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一连三个疑问萦绕在他心中，就是迟迟得不到结论。
这一刻，提里恩有些后悔了，当初不应该答应厄德罗接受实验的，自从那“0号血统”进入身体以后，一件件怪异的事情就时常发生在身边。
先是被教会盯上，又遇到了那个叫爱莎丽的妓女，然后是老绅士模样的里曼侦探，再来就是此刻这行诡异的血字。
无论是哪一个，他都觉得不是表面上看的那样简单，这背后，一定还有些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这就像是一张巨大的棋盘，每个人都各自扮演着属于各自的角色，按照既定的剧本演出着。
现在他也是棋盘上的棋子了，也得找到一个符合自身的角色，伪装自己，不然下场一定会很凄惨。
这个念头来的毫无理由，却又让人深信不疑。
提里恩冷静思考片刻，有了自己的打算，然后穿过血字消失的大门，离开公寓。
这一刻，他想到了博弈厅十朵“暗夜之花”间的较量。
或许，自己也在和什么进行着博弈，那究竟是谁呢？
答案无从知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