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商廷听了她的话,不怒反笑,好像非常喜欢她的这股狠劲,他不知从哪里将那支赤金宝石簪掏出来,在她眼前晃了一下,放在她耳旁的绣枕上,然后凑到她耳旁轻轻揶揄:“你也可以直接插进我的太阳穴。”
她绯红的脸色顿时变得煞白,她看着这个在她眼前微闭着双眼嘴角微勾的男人,甚至都忘记了反抗,她如何还敢再拿起那支簪子。
那簪子一直在她耳旁。
稍顿,他复又起身,凤寻只闭着眼睛想着阿远温润的脸。
等凤寻从昏睡中醒过来的时候,墙壁上的烛台已点满了蜡烛,跳动的光影,让房间氤氲起来。
她轻轻转头却碰上了那支赤金簪,内心一阵惊悸,她猛地坐起凝了凝神,才记起这簪子何时出现在此。
李商廷原本坐在八仙桌旁认真琢磨一个账本,听到她的动静,立即起身走到床边,半蹲着看她,她如被暴风骤雨击打过的花朵,凌乱却娇艳欲滴。
她刚要开口,他又是直直地吻过来,只是这次浅尝辄止。
“你对我……”她终于开口问道,却又说不下去,她心里实在排斥又厌恶现在的状态。
李商廷拿手轻触她的脸庞,神情如青涩的少年,略带羞涩又温柔的声音,似乎生怕吓着了她:“沈凤寻,好久不见。”
此情此景,如果不是她想到满身是血的阿远,她都要以为他是对她用情至深的情郎了。
她不可思议地看着他,甚至忘记掩饰自己眼中的厌恶和嫌弃,她带着挑衅慢慢回应道:“许之恒,好久不见。”,
这个称呼对李商廷来说是陌生又熟悉,让他一下就记起了自己的不堪的出身和过往。
这不是他期待的回应,李商廷表情立即变得极其阴郁,完全抹掉了刚才的青涩:“你不要得寸进尺。”
凤寻见情势不妙,立即敛了挑衅之意,淡淡道:“你是我的仇人,你不怕我有一天会杀了你?”
李商廷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定定看了她一会儿,道:“你没死在水中,我没死在狱中。也许上天就是要让我们相遇,或许也会让我们死在一起。”
凤寻听了未再言语,房间静默了一会儿。他背转身说:“里间有净房,你去洗洗。我已让人给你准备了吃的,你吃完,再喝避子汤。”
凤寻猛然想起来这回事,低头看着,满脸通红。
两年多未经此事,凤寻挣扎着穿衣时,她咧着嘴轻哼了一声。李商廷迅猛回头,眼睛发红,凤寻猜到他似乎又来了兴致,赶紧护胸。
他大步走来,一把抱起她,几步走进了净房,将她放入温温的水中,她怔在水里,他待要抬手为她清洗,她虎了脸,不容分说拒绝了他:“你出去!”
她拿着打湿的帕子带着恨意使劲擦拭着身体,似乎要把他留下的痕迹都擦干净,直到皮肤微微发红。
一个时辰后,凤寻裹着丝绵巾子从净房出来,头发湿漉漉地搭在肩上,洇湿了肩头的丝绵巾子。房间很安静,李商廷已经不在房中。她侧耳倾听,外边的廊道也很安静,只有其他房间隐隐传来的嬉笑声。
她快速穿好衣物,然后缓缓坐在镜子前梳理头发,神色黯淡又凝重,今天的遭遇和上元夜并没有什么区别,甚至是更糟糕。上元夜,她还可以拔簪自救,现在李商廷织就了一张大网,将她牢牢地罩在里边,让她插翅难飞无处可逃。
还有那支簪子,那本是阿远为她打造的定情信物,后来被她拿来插入直肠子的太阳穴,她当时逃命都来不及,更不会去把簪子拔掉,他却好好收藏随身携带。
门轻响,先前领她进楼的妩媚女子进来了,她着了一件红色轻纱衫子,纱下的凹凸起伏时隐时现,后边跟着两个神色呆呆的丫鬟,手里各提了一个做工精巧的珐琅食盒。
妩媚女子令小丫鬟将各色精致小菜从食盒中取出后就挥挥手让她们出去了。
“姑娘,过来吃点东西吧。”妩媚女子边在八仙桌上摆置那些精致小菜,边热情招呼凤寻。
凤寻中午未吃饭,现在确实饿了,待看过去,才发现这满满一桌子的菜竟是她平日喜欢的,翡翠芹香虾饺皇,五彩牛柳,玫瑰酥和碧粳粥,她刚要举筷子,看到旁边的方盘中一大一小两个烫金瓷碗,大碗里是冒着热气的褐色汤药,小碗里是几块切成小块的山楂糕,她瞬间没了胃口。
妩媚女子惯会察言观色,笑着开口介绍自己:“这里的姑娘都叫我玲珑,姑娘你怎么称呼?”
凤寻知这位玲珑姑娘是在李商廷的手底下做事的,恨屋及乌,硬邦邦开口道:“叫我凤寻即可。”
玲珑也不介意,直接赞道:“凤寻姑娘好魅力!”
凤寻就着调羹吃了几口碧粳粥后,端起瓷碗默默一口饮下,顿觉苦涩盈满口腔,她整个脸都皱了起来。她强压住上涌的苦涩,手里捏起了一块山楂糕,开口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这玲珑的确是李商廷手下做事的,而且是专管这醉红楼的细碎琐事,楼里事无巨细都逃不过她的眼睛。她满脸神秘地透露道:“这李公子在我们这见的姑娘没有百个也有八十,就没入得了他的眼的,我们都当他不近女色。现在看来他不是不近女色,只是想近的不是我这楼里的姑娘而已。”
她这一席话是为了巴结凤寻,却印证了凤寻刚才的猜测,他确实是积蓄良多,她轻轻反驳:“这话说的可不对了,他可是新娶了一位美貌的娘子。”
玲珑上赶着回道:“那位不过是个绣花枕头,李公子可不一定看得上。”
“这是为何?”
“李公子新婚之夜是跑到醉红楼里待了一晚上,我猜他不是真的喜欢他那位夫人。”
“哦?”
“男人嘛,就两类,一类是对自己的夫人一往情深从一而终,一类是看着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
“那他属于哪类?”
“他哪类都不是。”玲珑注意到凤寻的惊讶神色,继续说:“新夫人不过是他生意场上摆门面的工具而已,所以谈不上有任何情谊。李公子从接手这个青楼起,就满怀心事,心里似乎一直有一个心心念念的姑娘。现在看来这个姑娘可是姑娘你啊。”
“你说的这可是离谱了,我跟他并不熟识。”
玲珑捂嘴笑了一下道:“姑娘这么说,我就这么信了。不过我还是第一次见他这么神清气爽心情畅快地走出这个房间呢。”
凤寻沉思了许久,道:“感谢玲珑姑娘跟我说这么多,如若以后我跟他真有后缘,还要仰仗你呢。”
玲珑一听,马匹是拍着了,赶紧道:“凤寻姑娘以后有事找我,我定当来者不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