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4日,深秋的早晨气温寒冷。胡梭走出家门后身体一阵哆嗦,于是又进屋加了一件毛衣便匆匆地走下楼去。
宁静社区的老年人偏多,年轻人都在外工作打拼,把小孩留在家里给老人照看。老年人都习惯早起,大爷们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下象棋。大妈们则喜欢凑在一起跳跳舞,拉拉家常。当然还有很多出来遛狗的,带孩子出来遛弯的人群。这个小区的清晨总是那么热闹。
由于小区的1栋正对着社区的大铁门,所以胡梭每次上班都会路过1栋。此时他正经过1栋,被一阵搬东西的嘈杂声吸引了目光。他好奇的朝1栋1单元的楼下望去,一个年约48岁的中年男人正站在小型货车的货箱上,往下卸着沙发。
货车下面站着两个女人和一个抽着烟的年轻男人。那两个女人其中一个是年约44岁的中年妇女,应该是中年男人的老婆。另外一个是年约19岁的少女,看起来才刚刚读大学,应该是中年男人的女儿。两个女人站在货箱的下面,伸手接应着中年男人卸下的沙发,但是很明显两个女人的力气实在帮不上他太多的忙。在一旁抽着烟的年轻男人,应该是这个小型货车的司机。很显然他没有收到搬运费,所以他并没有想要帮忙的意思。
胡梭生来就热心肠,既然他看见了,就不会不管。他快步朝小货车走过去,来到货箱下面托起沙发的另外一头,侧过脸对身边的两个女人说道:“我来吧。”
“谢谢,谢谢。”中年妇女对胡梭连声谢道。
“没事......来吧,你那边在抬高一点。”胡梭回应了中年妇女之后,便抬头看着货箱上的中年男人。
“啊,好的,真是谢谢你了。”中年男人笑着谢道,手上一用力配合胡梭卸下了沙发。
一阵忙活过后,家具已经全部从小货车上卸下来。司机叼着烟走到中年男人面前。
“200元。”
“便宜点吧,东西都是我们自己搬的。”中年男人显然不满意司机的报价。
“便宜不了,200元本来就是不包搬运的。”司机显然不给中年男人讨价还价的余地。
“好吧。”
中年男人付了钱之后,司机便发动汽车快速离开。
胡梭环顾了一下四周,看着满地的家具。他走到中年男人面前,不好意思的说道:“额,那个......我还要赶着去上班,可能没时间帮你把东西搬上楼了。”
“没事没事,已经帮我了很大的忙了。你去忙吧,不能耽误你的工作,我和我老婆慢慢往上搬就可以了。”中年男人笑着感谢胡梭,伸手递过去一根香烟。
胡梭伸手接过香烟,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恩,那好,那你慢慢忙。”
胡梭说罢便转身离开,快走到大门口时回头看了看这刚搬来的一家人。中年男人和他老婆正抬着衣柜艰难地走进单元楼。他的女儿则背着吉他,手提两包装着衣物的编织袋跟在后面。若不是生活真的很艰难,谁又愿意为了省下那点搬运费,让自己的老婆去吃这份苦。谁又愿意在不惑之年的时候,还要拖家带口的继续漂泊。
午后的阳光照进办公室内,给这深秋的寒冷添上一丝温暖。胡梭的工位在靠窗的位置,阳光洒在他脸上,一股浓浓的困意席卷而来。他在这行呆了15年了,还是一个最底层的设计师。坐在他身边的同事都是刚从学校毕业的年轻男女,他一个36岁的中年大叔坐在这里显得格格不入。
胡梭闭上眼睛思考着,他如果失去这份工作还能干什么?虽说老板对自己还算不错,但一个36的岁的中年男人除了一点经验外,无论是学习能力还是工作能力,都再也无法与年轻人相比。“哎”他心里叹着气,谁让自己在年轻的时候没有去好好打磨自己的瓶颈,让自己永远在原地踏步呢。一个没有家庭负担,没有工资要求,技术能力也不差的年轻人和一个上有老下有小,技术到瓶颈,还有较高的工资要求的中年人,无论是哪个老板都会选择前者。
“老胡,那个农家乐的宣传海报今天一定要完成,你就辛苦一点今天加加班。”
一个30岁的男人走到胡梭身边,他就是胡梭的老板李志明,一个年轻有为的男人。胡梭看着这位比自己年轻的老板,心里说不出的苦涩。
“啊,好的,没问题。”胡梭机械地回答。
李志明拍了拍胡梭的肩膀以示鼓励,随后便转身离开。
一天的时光总是走的那么匆忙,现在已经是晚上11点了。胡梭在公司楼下打包了一份家常豆腐,便坐上了回家的最后一趟公交车。他看着窗外的夜景,感觉自己又毫无意义的熬过了一天。随着年纪越来越大,自己马上也要步入不惑之年,“熬”的这种感觉越发的强烈。
“宁静巷到了,要下车的乘客请依次从后门下车,开门请当心,下车请走好……”
这一站虽然叫“宁静巷站”,但车站离宁静巷大概还有着100米左右的距离。胡梭拧着晚餐走下公交车,拖着沉重的步伐朝巷口走去。他伸出右手捏了捏酸胀的后颈,隐约间好像听到一阵歌声。
“Slip inside the eye of your mind
Don't you know you might find
A better place to play
You said that you've never been
…………”
(歌词大意:感受你自己的内心,你知道吗?你或许就会找到一个内心更加美好的地方。)
歌声是从巷口传来的,胡梭继续朝巷口走去。随着他的靠近,歌声变得越来越清晰。他抬头看见声音的主人,一个年约19岁的女孩抱着吉他坐在地上唱着歌,前面摆放着打开的吉他背包,看样子是出来卖唱的。
他走到女孩身前蹲下身来,从旧夹克的口袋里摸出香烟点燃,静静地听她唱歌。
女孩一头乌黑的波波短发下面,是一张略微圆润的瓜子脸。轻薄的齐刘海下面长着一双睁不大的眼睛,搭配上长长的睫毛,美丽中带着些许忧郁。薄薄的嘴唇在昏暗的路灯下,显得有点苍白。她上身穿着一件黄色的粗线毛衣,白色的衬衫领从衣领处翻出来,下身穿着一条棉质的黑色休闲裤,脚上是一双白色的帆布鞋。
随着歌曲的结束,女孩缓缓的睁开陶醉的双眼。她抬头看见蹲在不远处的胡梭,脸上露出一丝惊讶。
“啊,是你啊......早上谢谢你了。”
“没事,不用那么客气。都这么晚了,怎么不在家里呆着?”胡梭问道,眼前的这个女孩便是早上那中年男人的女儿。
“啊,出来卖唱。”女孩翘起下嘴唇低下头。
“大晚上的谁听你唱歌啊?走吧,刚好顺路一起回去。晚上很冷的,别感冒了。”胡梭站起身来。
“不了......叔叔你先回去吧,我还要赚钱。”女孩指了指地上打开着的吉他背包。
“呵,小丫头,现在的人都不带现金了。这年代不比以前了。”胡梭有点哭笑不得,摸了摸下巴上的胡渣,“不过,你可以在旁边放个二维码。”
女孩没有回答,只是抿着嘴唇摇了摇头。
胡梭摸出夹克里的钱包。打开看了一下,里面有一枚一块钱的硬币,鬼知道在钱包里放了多久。他取出硬币放进吉他背包。
“呐,今天赚了一块,可以收工。”胡梭微笑着,“走吧,快回去吧。”
女孩好像不太爱说话,只是低着脑袋摇了摇头。
胡梭见女孩不愿意回去,无奈的摇摇头。
女孩缓缓地抬起那双美目,眼睛盯着胡梭手上拧着的饭菜。
胡梭注意到了女孩的视线,他看了看自己手上打包好的菜饭,又抬头看了看女孩,不由笑了笑。
“饿了吗?”
女孩咬着嘴唇,脸上难为情的泛起红润。
“走吧,我带你去吃饭。马路对面有一家饭馆,每天营业到晚上12点,现在应该还开着门。”
“啊,不用了,谢谢......”女孩显得非常不好意思。
“走吧,我这里面就一碗豆腐。你现在正长身体,要吃点好的。”
“还是算了吧。”
胡梭舔了舔嘴唇,蹲下身拿起地上的吉他背包,走到女孩身前。他把包里的一块钱硬币拿出来,伸手递给女孩。
“硬币收好了,这可是你的劳动成果。”
女孩接过硬币,低头看了看。这时,她发现胡梭伸手过来拿走了她怀里的吉他。她看着胡梭把吉他装进吉他背包里,拉上了背包的拉链,背在了他自己的肩上。
“走吧,别推辞了。”
胡梭说完转身朝马路对面的走去。女孩有点不知所措,她起身跟在胡梭身后。二人一前一后地穿过斑马线。
(PS:本章出现的歌曲。
Oasis-Don't Look Back In Ang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