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大人扔给他一个账本,“那你好好看看这个。这是三年前西南大旱,经你手的赈灾物资。”
他冷哼一声,“老夫与西南送上来的谢恩折子一对,便能看出其中猫腻,我就不信你堂堂户部尚书,竟连这个都看不出!”
户部拨出去多少、地方上折子收到多少,中间差异一目了然。
“梅大人,除了银子,还有实物,户部拨出去银子,护送的队伍需要消耗、还要采购灾民所需,请恕下官无能,不能单从这简单的折子看出诧异。”袁大人说得很有道理。
梅大人脸色发冷,埋头继续找。
“这些人大多都在京城,梅大人不妨挨个审问清楚,免得有人不服。”彭云涪出列,“还有另外几个卷宗,皆是袁少爷犯了事,袁大人派人去善后的,其中,还牵扯了人命。”
“晋王不要欺人太甚!”袁大人突然怒了,冲着彭云涪大喊。
“虽然无风不起浪,可清者自清,袁大人何必动怒?或许,能借此机会,掰正你们袁家在京城飞扬跋扈、草菅人命的名声呢!”彭云涪冷冷的。
袁大人胸腔剧烈起伏着,恨恨的瞪着彭云涪,“晋王爷,人在做、天在看,你因些许小事、盲目听从妇人之言,财害忠良、党同伐异,老天不会放过你的!”
说完,他快步奔向殿内的朱漆柱子,狠狠撞了过去。
殷红的血迹瞬间流满地。
“啊!”殿内百官震惊出声。
“咦,这不是肖世子吗?”
“是啊,世子怎么来了?”
“爹,啊,松手松手,耳朵要断了!”肖扬尖叫,“我是来做证的!”
“滚回去!”肖国公怒极,“小崽子凑什么热闹。”
肖扬还在极力挣脱他老子的‘铁手’,嘴里哇哇直叫唤,“我亲眼看到过袁少爷当街调戏民女,那女子当场撞墙而死!”
殿内大人面面相觑,青天白天逼死了人?以往怎么没有听说过?
“闭嘴,你知道什么?”肖国公恨不得掐死他。
肖扬继续嚷嚷,“我知道,我什么都知道!我还去找了那女子的家人,可后来他们都不见了,邻居们也三缄其口,要说这内里没鬼,打死我也不信!”
肖扬终于挣脱了肖国公的魔掌,跑到另一边与他遥遥相对,急着对刑部尚书道,“大人,袁大人一定是畏罪自杀,好保全袁家的其他人!”
众人心中一凛,保全谁?当然是玉妃啊!只要有她在宫中、有皇帝在,看在死者的份上,定是能求个恩典的。
梅大人冷哼一声,“既然人证物证俱在,那便接着审好了。若真是罪有应得,整个袁家都该严惩!”
“竟然以死逼迫!可恼可恨!”不知是哪位大人愤慨。
朝堂相继响起窃窃私语声。
刑部张尚书脸上也不好看,“那便接着审吧!”
一张张证据传下去,一个个证人提供证词、画押,即便没有原告,案子也审得一丝不苟、滴水不漏。
即便张家还有人在这朝堂之上,也无话可说。
案子从上午审到半夜,证人如走马灯似的来了一拨又一拨。
各位大人从不可置信到麻木。
“综上所述,本官与几位大人一致认为,袁大人玩弄权术、贪赃枉法、草菅人命、罪大恶极,应处极刑。然,他已畏罪自杀,不另做处置,袁府其他人等,有犯案的一律抓起来,等候皇上判决。”
张大人面色阴沉,甚是威严。
梅大人气得一直哼哼,本以为是太后施压逼迫自己,没想到,袁家竟然真的犯下这等大案。
“死不足惜,死不足惜!”他恨声道,“竟然还想陷害晋王爷,其心可诛!”
“不知八皇弟刚才为何一直替袁大人说话?”彭云涪的话,将怔住的众人拉回了心神,“若非,他其实是受你的指使?”
“小王也一起去吧!”彭永晖道,“父皇对袁大人一向寄予厚望,他一定很失望。”
他也叹了口气。
梅大人走在后面,看着两个风采气度皆不凡的皇子,不知他们打的什么主意。
没人知道御书房里谈了些什么,翌日清晨,刑部的人将挣个袁府团团围住、大抄其家。
“听说了吗?是因为袁家得罪了晋王妃,这才遭了殃!”
“胡说,分明是袁家作威作福,不拿百姓的命当回事,这才遭了报应。”
“哪里?我听说是袁大人犯了事,证据确凿,畏罪自杀!这不,刑部和大理司的人都来了!”
“不错,我也听说了!听说还是在皇宫里审理的,证据确凿、证人如流水一般多,罪大恶极!”
“那可真是活该!”有人感叹。
有人唾骂,“袁家早该下地狱了!这帮吸人血的混蛋,仗着府里的小姐当了妃子、在宫中得宠,骑在百姓头上作威作福、丧尽天良!”
……
百姓们觉得大快人心,可在世家之间却流传着不同的声音。
“是啊,这晋王与晋王妃,手段也太狠辣了些!”
“可不是,哪个当官的敢说自己清清白白?可晋王偏偏什么所谓的证据都找出来呈上去,分明是要为王妃报仇啊!”
“那晋王妃也是心狠,宫里的人裁剪了大半,有些位份低的妃子,据说还要自己亲自动手洒扫呢!”
“真到了如此境况?”
“这能有假?谁家没个消息渠道?随便打听打听就知道了。”
“不错,确实如此!这晋王妃,以后可不能亲近了。”
“嗯,没脑子的蛮横,确实不能深交。”
……
两种环境,两种不同的声音。
“唉!可怜淇悦,只凭一腔热血办事,虽然得了父皇的赞,却还是吃了亏。往后,她在世家夫人圈子里,可就难过了。”赵秀丽为姚淇悦叹息。
与她对弈的彭永晖头也没抬,“初入宫便得了皇祖母欢心、抓到机会便大张旗鼓、一举拿下袁府,再不用担心玉妃的算计报复,她哪里难过?”
赵秀丽话语一滞,然后笑道,“终究还是娘家太弱,没人能为她出头。那些话,一看就是有心人误导!”
“别忘了她身后是谁!”彭永晖落下一子,“六弟不会让她背冤屈的。”
赵秀丽想想,摇头,“那又如何?悠悠众口难堵,晋王爷再厉害,总不能把那些人的嘴全缝上吧?”
她笑。
彭永晖微笑不语。
她心中却羡慕不已。也不知若是自己受了委屈,这温润儒雅的安王爷,会不会这么霸气的为自己出头?
彭云涪岂止为姚淇悦出头?
“这些日子闷坏你了,我带你出去转一圈!”
姚淇悦兴奋不已,“真的吗?相公,你今天有空?”
“父皇说你受了委屈,这个月让你好好休息休息,暂时不考了。”
姚淇悦高兴得蹦起来,才后知后觉,“只是这个月、暂时?”
她小脸皱巴巴的,“相公,你再去向父皇说说好话吧,我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和伤害,哪是一个月能休养好的?再说,这都已经过去十来天了!”
“不要得寸进尺,小心适得其反!”彭云涪无奈摇头。
“也不要想求皇祖母!无关江山社稷,皇祖母不会帮你的!”
他打断姚淇悦骨碌碌乱转的眼,“若是再想什么歪主意,今日我便不陪你出门了。”
“不行不行,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说话不算数!出门出门,现在就出门!”姚淇悦顾不得再想其他,拽着彭云涪胳膊便往外面冲。
“相公,我还从来没有在京城逛过呢!”她很委屈。
“今日一整天都陪你!”彭云涪给她吃下放心药。
“上好的胭脂水粉香料啦!”
“时下最流行的花样小案!”
“风车风车,五彩好运大风车!”
“风铃,风铃,送给你的心上人,让他时时刻刻记着你咧!”
……
街上叫卖之声不绝于耳,吃的喝的玩的、应有尽有。
“相公,这京城就是比玉和县热闹!”
姚淇悦与彭云涪普通人家装束,随着人流走在街上。
“想买什么?”
姚淇悦摇头,“先看看,喜欢了再买!”
“不一定要喜欢,看得顺眼就买。”
“嗯。”姚淇悦点头,果然不再客气,各色小吃、小玩偶、面具,身后的侍卫手里都拿满了东西。
“相公,那边有卖镯子哦,咱们去看看。”
其实京城上好的首饰都不会在小货郎这里,不过姚淇悦觉得样子别致,彭云涪也由着他。
“相公,你看这个好不好?”姚淇悦拿过镯子,碧玉无瑕,入手温润,一看便是上等的好货。
“这位夫人好眼力,这可是我从一大户人家低价收购来的,他们家惹了些麻烦,急着脱手凑银子呢!”货郎堆着笑。
彭云涪点头,“不错!”
姚淇悦正要说话,斜刺里挤过来一人,从她手中夺过镯子,“货郎,这个多少银子?我要了!”
姚淇悦反手一抓,将镯子抓在手里,“这是我看上的,我们已经谈好了要买的。”
“那这不是还没买吗?”女子很神气,掏出一张银票到货郎手里,一手抓着镯子,“给我,现在它是我的了!”
“撒手!这是我的!”姚淇悦不放手,冲着对方道。
“你放手,我付了银子的!”对方也不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