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是，从前，她不仅用过殿下的侍卫，还让殿下为她出生入死过呢。”
李展抿着嘴唇只是笑，语气清清淡淡，却噎得彭云涪又是一个大白眼。
“你真是越来越放肆，什么话都敢说！”
“是，殿下教训的是。”
李展笑着认错，伺候了彭云涪洗脸，又拿起篦子替他梳头，一边动作轻柔地梳头，一边轻声道。
“凌晨宫中传来消息，说是大皇子半夜被急诏入宫，得了好大一顿训斥，后来又遭神明惩罚，当场吐了一堆好恶心的虫子，引得圣上发怒，现如今已经被送进宗人府了。”
“好消息。”
彭云涪唇角微翘。
“鹂儿是个机灵又能干的，这事儿办的真不错，回头好好赏些好东西。”
“鹂儿确实是个机灵能干的，把大皇子拖下水，并且成功打破贤妃与孝依皇后联盟，她功不可没。”
李展跟着点头，手上的梳子却顿了顿，提到了另外一个人。
“不过，李展觉得，这件事的神来之笔还是那堆虫子，说起来，若不是姚淇悦先前给大皇子喝了带有蛔虫卵的尿，这事儿处理的怕是没有这么精彩。”
“那不过是他瞎猫碰上死耗子罢了！算得了什么功劳？”
镜子里的男人突然寒了脸，冷冷地吐出这一句，复又沉声喝道。
“不许再提她，一提到她，老子就一肚子的火气！”
李展果然不再言语，他只是静静梳着男人的头发。
倒是彭云涪自己，却控制不住想起了那张娇俏的脸。
油滑的，娇嗔的，恼怒的，还有可怜兮兮的。
那张小巧的脸变幻着各种表情，就在他面前灵动出现，挥之不去。
彭云涪皱起眉头，朝着镜子里那张脸啐了一口。
“说了不许提她，你偏要提，一大早上就惹本王一肚子火气，真真是……”
他拧着眉头，转而又叫道。
“你不用在这里伺候我，快回去准备下东西，我们马上就要出门去见二哥，你让江辞进来伺候。”
“江辞……”
提到江辞，李展也忍不住皱起眉头，欲言又止。
彭云涪瞧着不对劲，便仰头看了他一眼。
“怎么，江辞呢？”
“殿下，昨夜，江辞没有回来。”
李展看着他的脸，语气凝重。
彭云涪眉毛一抬，神情中便多了一份警觉。
“他去哪儿了？为何一夜未归？现在又在何处？”
“李展不知。”
李展低下头，神情很是不安。
彭云涪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陡然站起身来，狭长的眸子里，神色万变。
“他从未一夜不归过，这件事不对劲，你为何不早点通知我？”
“江侍卫一向做事很有分寸，昨晚李展以为他有事耽搁了所以才没有回来，又担心殿下你知道了以后会责罚他……”
李展的眼神中有些惶恐，说着这话，脑袋便垂了下来。
彭云涪咬着牙，瞪着眼睛，深吸了一口气，许久才缓缓吐出来。
“我就知道你有意替他隐瞒！可你有没有想过，他是大皇子送过来的人，他无缘无故夜不归宿，至今未归，是否是去向大皇子通风报信，或者是……”
“殿下，江侍卫不会这样做的。”
李展虽然惶恐，却还是忍不住替江辞辩解，许是过于激动，他脸上泛起两团红晕。
彭云涪皱着眉头，盯着他的脸，沉声道。
“防人之心不可无啊，李展，你在我身边多年，这个道理应该比我更清楚吧！咱们如今正处在关键时候，若是江辞真的背叛了我们，我们都要一起倒霉！”
“殿下训斥的是。”
李展也察觉到自己有些过于激动，慌忙收敛了神色，低低应了一声。
彭云涪说的不是没有道理，江辞确实是大皇子当初送过来的人，所以有些事情，他们都是防着江辞的，不会把机密之事透露给他。
可是，不知怎么地，李展始终觉得，这位江侍卫为人仗义，性子粗犷，是个大大咧咧的男人，而且不像是那种会背信弃义的叛徒。
所以才会，忍不住为他辩解。
只是，昨晚他一夜未归，此事确实出人意料，也确实有些蹊跷。
江辞到底去哪儿了？
他如今又在何处，为何还不回府呢？
彭云涪心中也有同样的疑惑，但他很快就有了决断，沉声吩咐道。
“去召集府内侍卫，让大家暗中在盛京搜寻江辞，一有下落，立刻回来报告！”
“是，殿下。”
李展答应一声，果然一阵风似地去了。
用了早膳。
彭云涪便与李展一起乘车出门，马车径直奔向天牢周边的一处小院。
在那里，住着当朝二皇子，前太子彭璟容。
他昨夜刚刚被人从天牢中提出来，安置在旁边的小院里暂住，有两三个御医帮他医治。
昨晚他刚出天牢，彭云涪便已经见了他一面，只觉得这位二哥形容憔悴，十分虚弱。
彭云涪心中挂念他的病情，以是今日迫不及待地跑去相见。
就在此时。
东宫内院。
彭璟容坐在餐桌前，面对着一桌子的山珍海味，脸色却恼怒地涨红。
“昨晚发生的事情，为何不早点来告知本宫！”
“殿下，昨晚事发突然，消息根本来不及传出来。”
穿着靛青太监服的小内侍怯生生地解释着，声音越来越低。
“那五皇子是天黑了才匆忙从西偏门入宫，随后直接就带着二皇子制作的云锦进了正阳宫，对着圣上和娘娘替那废太子好一顿求情，压根就没有给娘娘喘气的机会……”
“他是有备而来，咱们娘娘竟拦不住他，还没来得及把消息递进东宫，那边天牢就已经把废太子给送出来，单独医治了。”
小内侍一边说着，一边悄悄观察彭璟容脸上的神色。
只见这位太子殿下脸色发青，手指紧捏成拳，狠狠地咬着牙。
“速度真够快的，看来确实是早就安排好了的，一切都算得准确，这才打我们了一个措手不及。可恨，可恨我们先前竟对此一无所知！”
“是……娘娘说，此事既然已经如此，那便先罢了，那废太子就算是暂且出来保住了性命，也不过是个废太子，圣上只是出于天家父子之情才对他宽容，决计不会有别的安排。”
小内侍捏诺着嘴唇，低低说着。
“横竖殿下已经派人在继续追查谋逆一案了，横竖这位废太子还是要死的，就，就暂且容他快活几天。”
“哼，容他快活？”
彭璟容冷笑一声，目光犹如寒刃一般刺过来，剐得那小内侍一阵心惊肉跳。
“我倒是可以容他快活几天，可他身边有彭云涪那小子，搞不好他们联手反而会杀我们一个措手不及，到时候，我们的快活日子没有了，怎么办！”
“这个……”
小内侍被问住了，站在原地很是局促不安，手指拧着袖子，半天说不出来话。
彭璟容咬着牙，强行按下心头不快，思索了好一会儿才沉声开口。
“不行，这件事情绝对不能拖延，不能容忍彭清源在天牢外呆着，也绝对不能让他见到父皇，你回去禀告娘娘，这件事情让她安排给贤贵妃，让四皇子出手，暗中杀了彭清源！”
“殿，殿下……怕是那贤贵妃和四皇子，不会帮咱们出手了。”
小内侍犹豫了一下，怯怯地打断了彭璟容的话，轻声道。
“昨晚，昨晚大皇子殿下也已经和咱们闹翻了，只怕这会子，贤贵妃娘娘正在找咱们娘娘的麻烦呢。”
“什么？”
彭璟容大吃一惊，一把揪住了小内侍的领口。
“你说清楚，怎么大皇子也与娘娘闹翻了？”
“是，是……”
小内侍不敢隐瞒，一字不漏地把昨晚关于那只爆炸金桃的事情一五一十地禀报给了彭璟容。
彭璟容这个头大啊，越听越觉得脑袋大，越听越觉得心中烦躁。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这边彭云涪刚刚把彭清源从天牢里弄出来，正是需要他们联盟齐心协力打压的时候，偏偏联盟内部出现了裂痕。
怎么会这么巧？
他早已坐不下去，也根本没有胃口去吃桌子上的饭菜，因为他的心里一团乱麻，背着手在屋子里来回踱步，一脑门子的官司。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搞成这样？那金桃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变成一滩毒水？这里面一定是有旁人动了手脚，母后怎么如此糊涂，这么容易就相信那是大哥送的金桃有问题？这不是中了对方的奸计了吗？这件事情，一定是彭云涪他们设计好的诡计啊！”
“殿下的意思是，咱们娘娘中招了？”
小内侍吃了一惊，猛然睁大了眼睛，错愕不已。
彭璟容咬着牙，冷声喝道。
“没错，就是中招了！那金桃是我曾经亲自检查过的，绝对没有问题！这事儿很明显就是彭云涪暗中搞鬼，给我们设下的陷阱，你们怎么可以这么大意！”
“不会吧，娘娘的宫里都是咱们自己人，那金桃自从入了娘娘的手，就一直放在那里，没有人动过的，如果不是大皇子动的手脚，又会是谁？”
小内侍心中震惊无以言表，却下意识地辩解。
“更何况，正阳宫内外平时防备森严，水都泼不进来，怎么会出这样的纰漏呢？太子殿下，你会不会是太相信大皇子了？他可是心里一直惦记着您的太子之位，未必不会因为嫉妒和愤恨，做出伤害娘娘的事儿啊！”
“……”
彭璟容一下子顿住了脚步，他紧锁的眉头微微跳动，一双恼怒的眸子里也有精光闪烁。
不错。
彭廷先未必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他确实是觊觎太子之位已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