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散攻击,逐一攻破?
于连的心又动了两下,似乎有点明白这小子的计谋了。
他眉梢微挑,嗯,这小子,有点意思。
只是……
刚才这小子在自己面前又自责又愧疚又掉眼泪的,这会子又眉飞色舞地提出这样的主意拉自己入伙,怎么想都觉得……
被这小子给套路了。
这小子怎么看都像是提前已经想好了办法,然后故意在自己面前演了一场完美的哭戏,继而引得自己泄了心头恨,然后顺利被他拉进伙儿。
思及此,于连的眉头就皱了起来,那双圆溜溜的大眼睛郑重严肃,圆溜溜地瞪着姚淇悦。
“你小子,是不是早就想好主意,今儿故意挑衅我跟你打架,然后拉我入伙?”
“嘿嘿嘿嘿嘿……”
姚淇悦笑得鼻子都皱成了一团,圆嘟嘟的脸上尽是谄媚殷勤。
“被三哥您瞧破了……三哥你真是无敌聪明,盖世无双啊!”
“你,你果然是!”
于连拧着眉头,又是狠狠的一栗子敲下去,只是这一次,他生气归生气,最终还是没舍得太用力。
毕竟这小子,此刻确实是自己人了。
至于他提出的那个办法嘛,当然是可以实施的,于连是不介意跟他合伙儿办这事儿的。
正午阳光粲然,虽然还是春天,可这会儿在阳光下站得久了,还是有些燥热。
彭云涪在这东院门口已经站了小半个时辰了,却依旧没有那两人的消息,浓黑的眉头不由紧紧蹙起,薄唇越抿越紧,目光深沉,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一边的李展也是满心焦灼,见男人额头已经冒出了细密的汗粒,便走上前去,轻声劝道。
“殿下,那二位怕是跑远了,不过他二人终归还是要回来的,这里日头大,不如我们先进屋里等着也是一样的……”
“我怎么可能还有心情坐屋子里等?那两只猴子现如今还不知道在哪里恶斗呢!姚淇悦那小子旧伤未愈,万一中了于连的毒暗器,他还有命回来吗?”
男人喉结滚动,眉头深锁,满满的都是担忧。
只是。
他话音刚落。
一直支楞着的耳朵里,却突然传来一阵细碎的声响,彭云涪眼珠微动,那声响就更近了。
是两个人打架的当啷声,还有于连骂骂咧咧的声音。
“好小子,你有本事跟老子打架,就站住跟老子好好打一场啊,总是逃跑算什么本事?你站住!”
“三,三公子,我认输,我认输,您就大人有大量,饶了我吧……”
另外一个声音,是姚淇悦的求饶声。
彭云涪的心咯噔一声。
这小子的声音听起来有气无力,很是虚弱,一定是受了重伤,体力不支了。
他曾经在公主府受了那么重的鞭伤,伤口还被倒了金水,内伤外损,短时间内不可能彻底痊愈。
但是如今要是再被于连添了新伤,他那把柔弱的身子骨,要何时才能真正恢复?
真是胡闹!
于连也是胡闹!那么大的人了,怎么还要跟一个不懂事的小孩子置气?
他心中担忧又焦灼,身子早已闪电般掠上墙头。
但见屋顶之上,姚淇悦被于连的剑招逼的节节败退,手中软鞭根本招架不住,脚下步伐早已乱了,只是勉强胡乱应付着,还把屋顶上的琉璃瓦给踢翻了好几片。
“三公子,我们就此罢手吧,姚淇悦甘拜下风,愿意以茶代酒,亲自向您赔罪……”
“赔罪?哼,谁稀罕!你这小子不知好歹,非要挑衅我,今儿不让你小子吃点苦头,你就不知道你三爷爷我的厉害!”
于连却步步紧逼,手中的长剑宛若一条长蛇,只取姚淇悦面门。
姚淇悦就更加慌乱了。
在她的脚下,那几片琉璃瓦被踢翻到了一边,嘶嘶溜溜地向地上滑去,中间空出一片空隙,她脚底一滑,一只脚不偏不倚,恰好戳进了那个空隙。
单薄的身子就像一截木头,扑通一声扎进了屋顶……
眼看着那条腿都要扎进去。
彭云涪心头着急又慌乱,猛提起一口气,高大的身影飞扑过来,宛若一只展开翅膀的雄鹰,带着强势的气息。
就在身子即将与屋顶撞击的一瞬间,姚淇悦闻到了那股熟悉的气息。
是属于那个男人的独特气息。
闻起来让人格外安心。
她闭上眼睛,放松了手臂也放松了身体,任由自己的身体落入那个熟悉的安全的怀抱,心中不由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
真好。
终于又回到这个怀抱了。
她赌赢了,主子果然是很在意自己的安危的。
不出意料的话,今天晚上,她就可以重新回到主子身边了。
正午的阳光灿烂而且温暖,空气中有花香,也有青草香,她眯着眼睛,心情无比愉悦。
果然,彭云涪一抱住这个单薄的身体,手臂收紧,便再也没有松开,一双狭长的眸子冷冷地看向握着长剑的于连。
“好样的,几天不见,你功夫果然是长进了不少,我若是晚来一步,只怕你就要把这小子生吞活剥了啊。”
“殿下……”
于连连忙收回长剑,深提一口气,身体堪堪后退了两步才站稳,慌忙屈身行礼,轻声辩解。
“是这小子一再挑衅于连,于连才拔剑相斗……”
“是,主子,您不要责怪三公子,今日之事,都是姚淇悦一人的错,姚淇悦惹怒了三公子,姚淇悦……噗!”
姚淇悦自男人怀中探出半个头来,苍白着一张小脸急急解释着。
只是,话才说了一半,她便皱起眉头,硬生生喷出一口血来。
血迹在她脸上,斑斑点点,衬得那张小脸越发苍白。
彭云涪的脸,一下子就黑了。
于连的脸,白了。
姚淇悦这个混小子,说好了只是演场戏给这位主子看,帮助姚淇悦回到彭云涪身边去。
可这戏也太多了吧!
戏不仅多,而且这么过,简直就是往自己脑袋上扔锅啊!
瞧瞧那位王爷主子的脸色,很明显已经认定是自己把这小子给打吐血了,那凶狠的眼神,分明是要把自己也给打吐血!
于连有几条命,扛得住这位主子的怒气?他慌忙摆手,顺便瞪了一眼窝在男人怀中的少年一眼,急急解释着。
“殿下,这事儿不是你想的那样,这小子的伤不是我……”
“对,主子,三公子根本没有为难奴才,都是奴才自己不小心,刚才掉下屋顶,摔,摔了一跤才伤到了肺腑,才会,才会吐血的……”
姚淇悦却根本不给他解释的机会,一把擦去唇边的血迹,脑袋往男人的怀里又挪了挪,语调越发的虚弱无力。
于连脑袋都大了。
这个臭小子,简直就是个小混蛋!
自己不小心摔跤伤到肺腑?这种谎话用来骗小孩儿都骗不到吧,骗这位王爷主子肯定也是骗不到的。
这小子分明就是故意的,让自己越描越黑,横竖这个锅,自己是背定了的。
果然,彭云涪的脸色更加难看了,那双狭长的眸子里都是怒气,愤愤地瞪了他一眼,冷笑着点头。
“好,很好,果然是长本事了的,能对一个伤口未愈的孩子下手,还能把他打吐血,于连,三公子,你如今是越发的能耐了,我这王府,都快容不下你了!”
“殿下!”
于连脸上神色大变,再也不敢争辩,慌忙跪下身来,急急叫了一声。
心底却是一阵震动。
他自年少时就来到这位主子身边,在他麾下效犬马之劳,也在他的庇佑下安然顺遂,他甚至对这位主子生出了爱慕敬仰之情,希望余生都可以在这位主子身边。
若是被驱赶出王府,他实在不知,该怎么活……
“殿下,于连知错!”
“知错?我看你未必知错!”
男人显然是真的动怒了,冰霜一般的眸光从他身上掠过,转而抱紧怀中少年,一阵风一般掠过屋顶。
径直往王府内院去了。
于连抬起头,望着男人离开的背影,缓缓咬住了嘴唇。
姚淇悦,臭小子,回头有机会再找你算账!
于连在这里恨的咬牙切齿,可另外一边,姚淇悦却安然躺在男人怀中,闭着眼睛享受着那怀抱的宽厚和温暖。
鼻端是熟悉的专属于男人的雄厚气息,她眯着眼睛,看着男人线条流畅的下颌,心中不由微微一动。
几天不见,主子的脸看着消瘦了不少,那下巴上还青了一片。
等等,青了一片?
那是什么?
她伸出手去,小心翼翼地在男人下巴上摸了一把。
触手是一团软痒,原来那青青的一片是新生出的胡茬,姚淇悦心中又是一动。
怎地几天没见,主子连胡子不刮了?
还有今天这头发,瞧着也凌乱了不少,这个样子,哪里还是先前那个意气风发的五皇子殿下?
一定是因为自己的事情忧思过度,主子才会如此憔悴疲倦。
姚淇悦这样想着,鼻子便一阵酸楚,晶莹的泪珠儿在眼眶里闪烁。
“你哭什么?”
男人的身影飘飘,已经进了内院寝室,眼睛乍一从强光进入弱光,他的瞳孔微微放大,紧蹙的眉头却没有丝毫舒展。
那眉目间依旧是浓浓的嫌弃。
“有胆量去挑衅人家,没本事打赢人家,到头来你还有脸哭?”
“……”
姚淇悦默默不做声,只是收回手指,用袖子拭去眼角的泪水。
刚才的血迹还残留在那张光洁的小脸上,少年的鼻头也有点红,肉嘟嘟的小嘴潮湿莹润,他皱着鼻子拿袖子擦眼睛的动作便透着一股委屈和无辜。
其实也并没有多无辜。
可是也不知怎地,每次痛骂这小子的时候,他默默不说话的样子瞧着就是委屈又无辜,彭云涪有心想要再骂两句,可心里某个地方却不自觉地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