害怕?就对了。
那就证明自己得到的消息是真的,彭云涪根本就是假装中毒,联合自己身边的小厮一唱一和,演了一出好戏。
先是故意让四皇子误以为那万寿图里有玄虚,引得四皇子冲出去抢着用药水浸湿那副万寿图,再故意让姚淇悦去抢回图,做出一副害怕里面玄虚暴露的样子来,而后拉扯得大皇子都跟着下了水,拼命抢到那幅图。
其实那幅图里根本就没有所谓的玄虚,他们主奴这样做的目的,就是为了让大皇子和四皇子下水,暴露大皇子和四皇子的企图,然后再故意晕倒,加重两位皇子的罪行。
姚淇悦火上浇油,非说彭云涪是被人谋杀下毒才虚弱晕倒,让梁帝大怒,誓要治两位皇子的罪。
心机用尽,还真是厉害。
可惜了,他们不知道,那清河王府里早已有奸细出卖了他们。
彭云涪的中毒,根本就是假的!
既然是假的,那当然要当场拆穿!
孝依皇后笑容平和慈祥,语气十分和暖,微微蹙眉道。
“姚淇悦,高乾是我身边用惯了的御医,还是太医院的院首,他的医术精湛不在王中之下,你又为何一定要王中来诊脉?你是……”
她略略抬头,干净素净的目光落在姚淇悦脸上,却凭空露出一片寒意。
“信不过高乾的医术,还是信不过本宫?”
“皇后娘娘,您言重了,奴才怎敢不信娘娘!”
姚淇悦咚的一声磕在地上,脑门抵着冰凉的地面,后背寒意森然。
可即便如此,她还是要说。
“奴才也并非是信不过史太医的医术,只是听闻,史太医是妇科圣手,而王太医是内科专家,所谓术业有专攻,我家主子中毒之事到底还是属于内科,因此奴才觉得,让王太医来诊断,结果会更准确些。”
“这话倒是不错。”
姚淇悦这理由也算是充分,那高乾虽然是太医院院首,可确实是在妇科上更为出色,若论起内科,到底还是王中更胜一筹。
梁帝捏着花白的胡子,微微点头,扬手道。
“那就让王中过来诊治,吩咐他快着些,不许耽搁了时间。”
“陛下,怕是王中来了,也断不出什么来的。”
梁底身边的太监刚准备出去传话,一边的孝依皇后却拦住了梁帝的手,低声叫道。
姚淇悦猛然直起身来,一双眸子炯炯有神。
王中怎么会诊断不出什么?只怕是这位孝依皇后要想尽千方百计,阻止王中来替彭云涪诊治的。
她刚准备出言争取,一只手却从一旁床边滑了下来,堪堪拦住了她的话头,姚淇悦抬头看去,只见床上“昏迷”着的彭云涪眼睛偷偷睁开了一条缝,冲她挤了挤眼睛。
这意思,是让她不要再多说了。
可是,怎么能不说呢?这位主子可是假装中毒晕倒的哇,这要是换成高乾来,还不一下子就戳破他的伪装了?这主子怕不是糊涂了吧?
姚淇悦急得直皱眉头,却听孝依皇后笑着说道。
“陛下难道忘了,前段时间王中在公主府**侍女,被香儿给瞧见了,硬生生打折了手腕,还烫了舌头,陛下让他在家休养,那伤到现在还没痊愈,别说他此刻不在宫中,即便此刻召了他来,他口不能言,手不能写,要怎么替祎儿诊断开方呢?”
“哎呀,朕还真是老糊涂了,倒把这事儿给忘了。”
梁帝一巴掌拍在后脑勺,长叹一声,随即又道。
“那就还是让高乾来诊脉吧,他也是老太医了,想来不会出错。”
“陛……”
姚淇悦吊在嗓子眼里的心脏差点蹦了出来,可她的这声叫喊却被床上男人的眼神给生生打断了,彭云涪皱了皱眉头,随后轻轻摆了摆手,一脸的平静。
就像是完全不担心一样,姚淇悦的心却似在油锅里煎熬。
她看着一位满脸皱纹的老太医匆匆走了进来,眼睁睁看着他的手搭上彭云涪的手腕,一张脸不由苍白泛青,跪着的身体逐渐僵硬,静等着大祸降临。
姚淇悦的一切反应,尽数都落在孝依皇后眼底,这小子的恐惧和不安,都让她感觉愉悦。
孝依皇后静静坐在梁帝身边,等待着高乾把诊断结果报告上来,她握着梁帝的手,清凉的眸子却时不时滑过姚淇悦的脸,唇角带着浅淡的柔和的笑意。
彭云涪身边的这个新收的小厮,确实是机灵,口才也是一流,这相貌嘛,也确实出众。
只可惜,这样一个伶俐的小东西,马上就要死了。
聪明反被聪明误,年轻人啊,还是太嫩了,以为投靠了圣上最为宠爱的五皇子,就能凭借一己之力扳倒剩下的三位皇子吗?
殊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点雕虫小技最终还是要被自己无情拆穿。
五皇子倒也罢了,到底是圣上最为宠爱的小儿子,还有一个宸妃护着他,自己暂时还不能轻易奈何了他。
可是他身边的这个小东西嘛,就保不住了,所谓奴才,在圣上眼里,不过就是一只小蝼蚁,只要自己再随便挑拨几句,圣上就会毫不留情地碾碎这只小蝼蚁。
碾碎一只小蝼蚁,也算是给五皇子提个醒,要让他以后更加警醒小心,不要企图做出什么不该做的事情。
不仅是彭云涪,还有宸妃,都该趁机敲打敲打,免得这对母子仗着圣上宠爱,企图爬到自己的头上来犯事……
孝依皇后想到这里,唇角笑意愈浓,身子却送软了下来,慵懒而且优雅地靠在塌边。
而就在此时,高乾的手离开了彭云涪的手腕,拉着袍角站起身来,而后又转身面向梁帝和孝依皇后,重新提着袍角双膝跪下。
“陛下,五皇子的诊断已经出来了。”
“快说,祎儿究竟如何了?”
梁帝早已等得着急,下巴上花白的胡子抖动着,急急追问。
堂下跪着的大皇子和四皇子也十分紧张,都密切注视着高乾的嘴巴,等着他说出结果。
跪在一边的姚淇悦却低下头,脸上犹如石化,一颗心停止了跳动,紧张得快要晕过去。
她屏气凝神,心头一片灰暗。
却听到高乾年迈的声音徐徐在大殿中响起,犹如钟鸣。
“回陛下,娘娘,五皇子确实中了毒,中的乃是雷公藤之毒。”
“什么?”
姚淇悦心头猛地一跳,攸地抬起头来,难以置信地看向高乾,久久反应不过来。
事实上,在场的众人都吃了一惊,梁帝一巴掌拍在塌沿上,口中喃喃道。
“雷公藤,雷公藤,果然是剧毒啊,下手这么狠毒,还真是要致人于死地呢……”
“陛下,您先息怒,高乾,会不会是你诊错脉了?五皇子他,真的中毒了吗?”
孝依皇后心中震惊不亚于姚淇悦,她再也没有办法维持脸上的平静,一下子站了起来,急声追问,声音里带着微微颤抖。
“你可是太医院的老人了,还是太医院院首,诊断一定要更加细致,要是诊错了脉,史太医,你也要小心你的顶子。”
“陛下,娘娘,臣正因为自知此事重要,所以才更加小心,特意延长了诊脉时间,再三确定后才敢下定论。”
高乾俯身再拜,语调十分笃定。
“老臣确定,五皇子确实中了毒,中的正是雷公藤之毒。”
那小子竟然真的中了毒?
孝依皇后的脸铁青一片,许久都没有恢复过来,她捏紧的手指缩在宽大的袖袍里,眼神复杂多变。
究竟是怎么回事?怎么会真的中了毒?可自己得到的情报,这个彭云涪昨天明明还活蹦乱跳的,怎么今儿就被诊出中毒了?
难道他今儿的虚弱不是装出来的?
梁帝早已怒不可遏,颤抖的手指指向跪在堂下的大皇子和四皇子,厉声喝道。
“你们还真是朕的好儿子啊,心思这般狠毒,不仅诬陷你们的弟弟,还在他身上下毒,要毒死了他!说,你们为何要这样做!祎儿到底哪儿得罪招惹了你们,竟惹得你们下这样的毒手!”
“父皇,儿臣冤枉啊,儿臣没有……”
“儿子们就算是有十个胆子,也不敢对五弟下毒手啊,父皇,求您明察,这事真的不是儿子们做的,儿子们冤枉啊!”
梁帝大怒,孝依皇后也僵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大皇子和四皇子自然就乱了阵脚,知道这最后的庇佑伞也失去了效应,知道自己即将大祸临头,便各自磕头不知,哀叫起来。
姚淇悦却在这一片哀嚎声中迅速清醒过来。
她看向床上,那个男人唇色紫中泛青,却还不忘记冲她咧了咧嘴,眼神中尽是得意。
她回了一个白眼过去,整理好自己的衣袖,深吸了一口气,挪动着自己的膝盖向梁帝“奔”去,口中发出一声悲鸣,尖锐响亮。
“陛下!我家主子可怜啊,求您一定要为我家主子作主啊!可怜他一个最与世无争的人,却要被自己的兄长给害死了,雷公藤这样的剧毒,可真是要人命的啊!”
“姚淇悦,你又在这里捣什么乱,还不赶紧回去伺候你家主子,这桩公案有陛下审问,你又在这里喊什么冤屈!”
姚淇悦的这一声悲鸣底气十足,一下子就把大皇子和四皇子的哀嚎给压了下去。
孝依皇后一看见他跪着爬过来,脑袋都大了,却知道这小子要做什么,便抢在梁帝之前,拦住了姚淇悦的脚步,厉声训斥。
姚淇悦不仅不退下,还趁机一把抓住了孝依皇后的袍角,再抬头时,已经是泪流满面。
“皇后娘娘,我家主子可怜啊,奴才身为主子的奴才,自然是要替主子申诉冤屈,怎么就算是捣乱了呢?皇后娘娘,我家主子被人设计陷害,还被人下毒,我是主子的贴身奴才,这些事情我是最清楚的,奴才这是为陛下审案提供证据,怎么在皇后娘娘眼里就是捣乱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