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无相美人
两路一左一右是螺旋状旋转斜着向上的台阶,托着三丈圆形高台,高台上好似放着什么东西。
琉璃并不理会还在恼怒的天晓,走上了左边的台阶,一路向上,两边依然是蜡烛熠熠生辉。
天晓揉揉自己的手,满心不悦的踏向了另一边的台阶,虽然每一路台阶都很宽,五人并排都能走,但她就是不想跟琉璃一道儿。
因为台阶是螺旋状的,还是走了些时间。
一上高台,发现这类似于一个祭坛,蜡烛围着这个祭坛一圈一圈的向上摆放,圆形柱台共五阶,在最中间盘坐着一白衣女子,琉璃只看到了她的背影,但内心总觉得,这一定是个绝世美人,她长发翻飞,没有任何头饰,白衣纤尘,腿上摆了一张古琴,两手放在琴上,背影看过去,是个正在弹琴的姿势,每一阶的圆形柱台上,都有繁复的梵文,以不同方向且无规律的围着柱台旋转。
她是谁?
琉璃天晓两人相对而立,都泛起了同样的疑惑。
琉璃沿着高台走,想绕到白衣女子前面去,想看看她长什么样,看着对面的天晓,她问道:“怎么样,这人你认识不?”
“不认识。”天晓否定道。
“她长什么样,漂亮吗?”
“她长什么样你不是看得到吗?我站她后面,只看到一个背影。”天晓觉得莫名其妙,“况且,她漂不漂亮又当如何,你莫不是是个男子?”
琉璃听到这儿,顿住了脚步。
背影?
天晓看到的居然是背影,而我站她对面,自己看到的同样也是背影!
琉璃背后一阵悚然。
看着高台上的女子,此时琉璃已经走到了她的斜后侧,忽然琉璃运用轻功,向天晓的方向跑去,边跑边看着高台上那女子,可无论怎么跑,也感觉得出方位在变化,但就是绕不到那女子的正前方,跑到天晓那里时,依然也是背影。
琉璃眉眼微皱。
天晓看她急匆匆跑来,不悦道:“你发什么疯,一个背影有什么好看的。”
说着,便要绕到正前方去看正脸。
琉璃拉住了她:“不要妄动,这里……不简单。”
天晓望着她,虽然百般讨厌这个人,但不得不承认,这个人的实力,才能是不容小觑的,她都这样说了,天晓自然信,“怎么了?”
“不骗你,我刚在你对面,看到的,依然是背影,不见正脸。”
天晓:“……”
琉璃看她仍然有些狐疑:“不信你就自己去对面看看。”
天晓并不是不信,但总要知道是个什么情况,她沿着高台一路向前,眼神不离那女子,可无论怎么看,最多看到斜后侧,到了对面,依然是个背影,“难不成她所盘坐的柱台是个可旋转的?”
天晓更疑惑的是:“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是关押在这里的罪犯,还是什么邪祟?”
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两人便听到高台中心传来幽幽琴声,在这星空中,有种空谷回响的韵味儿。
“是那女子在弹琴么?”天晓自问道。
“不,她的手臂并没有动。”琉璃也走到了天晓身旁,“我刚一路过来,察觉到了一些变化。”
“什么变化。”天晓问道。
琉璃便拉着她换了方位,来到东南一角,“听!”
天晓细听了下,也不难发现:“此处乐曲比刚刚那个位置调子更高了些。”
琉璃又拉了她换了个位置,都能感觉出又高了一个调。
忽然,琉璃拉着她飞奔起来,换了个更远的位置。
一停下,天晓就骇然,若说最初的那个位置,乐曲是小桥流水,空谷幽静,那这里,便是金戈铁马,箭雨声声。
“你可知长白山的听雨楼。”琉璃问道。
“略有耳闻。”天晓这个还是知道的,“是土灵仙尊生前居所。”
“听雨楼分五层,分别对应乐曲中宫商角徵羽,当每一层楼分别以不同方向,不同速度转动时,便可以演奏出世间所有的音乐。”
这个天晓也听说过,但是从未听到过那楼演奏出来的音乐,因为五万年前,凤仙月身死魂销,听雨楼便不再有声,所以,纵使听雨楼再有名,天晓也感受不到它的巧夺天工。
今日琉璃说起,看着那层层柱台上旋转的梵文,竟与听雨楼有异曲同工之妙,“你是说,这乐曲与那旋转的梵文有关?”
没等到琉璃出声,一曲已毕。
曲终。
那高台上的女子竟缓缓站起身来,不染纤尘的白衣,墨染似的迅速变黑,周身黑气,魔气冲天,苍白的手自然下垂,手腕上套有粗壮的锁链,锁链上还覆有繁复的禁咒。三千青丝,迅速疯长,如瀑水一般,哗啦啦向琉璃两人袭去。
“跑――”琉璃拉着天晓就跑,并拿出了自己的大刀防身。
转身却发现原来的路已经没有了,四周只有这个高台。
阳光明媚。
曲流觞在雪初霁的花园里修整他的兰花,兰花优雅,各式各样,这里的每一株兰花都是他亲自栽种,修整。有时候在兰花丛里一蹲就是一天。
忽然心脏悸动,向那百花谷的方向望去,眉眼微皱。
有人
触了禁忌。
他丢下小锄,踩风就向那繁星廊飞去。
天晓觉得自己异常无能,那满天疯长的头发,速度极快,任她用再锋利的冰凌,切不断,割不断。凝一个厚厚坚硬的冰盾保护自己,瞬间被那头发戳穿,这头发,恶心又可怖,天晓还试了用火烧,竟烧也烧不断。
她使了浑身解数,真的拿它一点办法没有啊!只能上窜下跳,躲躲躲。整的满身都是伤,被那头发戳伤还巨疼,像是有万千细虫啃咬腐蚀一般。
而反观琉璃,大刀舞得虎虎生威,飞来的头发都被她斩成碎渣满天飞。对付得游刃有余,一点也没受伤。
天晓不懂得她为何能够斩断这头发,是她这个人,还是这大刀?
天晓身上是带了很多兵器的,十八般武器样样都试了一遍,最多只能把头发挥开,是一点儿都斩不断的,她甚至把她爹给的传家宝瑶光剑都祭出来了,而看琉璃的那大刀,无甚特别啊,甚至连一点灵光都没有,天晓都怀疑是从哪个凡尘随便淘来的,都不是仙家宝器。
最后,天晓不得不承认,琉璃真的很厉害,比她高出太多了,她心里泛堵,又嫉妒,又心慌,偏生琉璃还极端不耐烦的鄙视她。
“你多多少少也算是天族公认的人才,怎么连个头发都斩不断,天族是没人了吗?”琉璃是真生气,看她兵器换了一个又一个,连一根头发也没解决,实实在在的无用拖油瓶。
可她不知道的是,是她天生体质特殊,是魔物邪祟的克星,并非天晓无能。
天晓对于她的嘲讽,也是有苦说不出,无话可说。只能尽力闪躲,一点忙也帮不上,很气愤呀,好歹她也是天族首屈一指的人才。
“懂阵法吗?”琉璃大刀挥得虎虎生风。
天晓知道此刻也不是逞能的时候,还是如实地说:“一般般,不是特别精通。”
只能说不上不下,在这长白山的阵法之最里,她那三脚猫就显得有些不够看。
“那就按照我说的做!”琉璃也不墨迹,“看天空,找北极星,先认清东南西北。”
天晓想说,这个基础的她还是知道的呀!她一直知道方位,这琉璃把她当成娃了吗:“我说一般般,是真的一般般,并没有夸大,东西南北我还是知道的,用你说吗?”
“很好!”琉璃还真没这意思,她只是习惯细心,一刀斩断飞来的头发,抽空说道,“五音宫商角徵羽,对应五行金木水火土,东南方顺数第三跟蜡烛,踢掉。”
天晓看了看,那根蜡烛离她还有些距离,为了加快速度,她一霜花过去,先灭了那蜡烛。
“叫你踢了那蜡烛,不是叫你灭了它,你灭了它,蜡烛还在啊!”琉璃咆哮道。
果然,那根蜡烛,熄了片刻,便又燃了起来。
天晓那个咬牙切齿,满心不忿,你谁呀,敢这么跟本公主说话,从小到大,连天君都没对她说过重话,哪个不是宠她,尊敬她,仰望她,对她大呼小叫的,简直找死。此刻,正好来到了那根蜡烛跟前,心里大骂了一声贱人――,便抬脚将蜡烛当成琉璃踢掉了。
琉璃可不知道她内心怨恨的小九九,继续吩咐道:“西北位,顺数第十一根。”
琉璃一刀过去,在西北位为她劈了一道路出来。
天晓顺势而过,人未到,一冰片已经把那蜡烛挑飞。
琉璃身姿灵活地来回闪躲,顺便踢掉了身边的一根蜡烛,“就是你所处的位置,第四柱台上第五根蜡烛,灭掉!”
天晓用瑶光剑,挥开那满天的头发,一片霜花过去灭了那根烛芯。
与此同时,琉璃将身后的十根蜡烛一排全挑飞了。
天晓便看见刚灭掉的那根蜡烛瞬间熔化,直到一滴烛泪也没有。
天晓真的不得不自愧不如,她到现在都没发现这阵法是个什么规律,为什么要这么做。
可是那根蜡烛刚熔化,便看到那女子瞬间暴走,头发疯长,穿插速度根闪电似的。
天晓正要说她搞错了,便看见琉璃已用大刀为她劈出了一条路,看到琉璃在漫天黑发里,手舞大刀,对她说:“过来。”
天晓顺势而过,才发现琉璃身后已有一条路,但与这高台不相连,那长廊在这高台三丈(十米)之上。
天晓刚过来,琉璃便拉了她的手足尖轻点,奔向那三丈高的长廊。
在这繁星廊里,没有风,修为低者,人不能踩风,便不能飞。
而琉璃却能以轻功使出不亚于飞行的速度,天晓望着上方那个人,黑衣黑裤黑面纱,眼神颇复杂,紧紧拉住她的手,幸好在这场比试里遇到了她,但同时也怨恨这场比试里有她。
望着下方那满团恶心的头发在后面紧追不舍,还未接触到那长廊,天晓的腿便被那头发缠住,一路向上,爬上她的身体,任凭天晓用剑怎么挥都挥不掉。
琉璃本可以一步越上长廊,但由于那头发扯住了天晓,琉璃便只攀住了长廊的边缘。
天晓紧紧握住琉璃的手,生怕琉璃把她给丢了,忍受着头发穿刺皮肉的疼痛,着急道:“快上去。”
琉璃手攀着长廊边缘,当机立断将天晓用力向上抛,天晓腾空而上,而自己却手撑长廊,一个后空翻越了上去,同时大刀旋即出手,斩掉了缠住天晓的头发,接住了掉下来的天晓,天晓还未来得及处理身上恶心的头发,便被琉璃拉着就跑,她轻功又赶不上琉璃,基本上是被她扯着飞的。
后面黑乎乎的头发丝依然紧追不舍。
繁星廊底,释浮生望着这一层不变的景色。发着绿光的小虫满天飞舞,周围四根神兽柱依然凶狠。
他看着上面那片星空,切切实实的感受得到琉璃在上面,起初还稳,但后来看到那星空变化,他心口一阵慌悸,感受到琉璃很危险。
上面有个什么东西,好像是个比他还危险的魔物。
天上星空瞬间变换,每颗星星都极速移动,他越发慌乱,开始挣扎起来,开始扯手脚上的锁链,轰那镇魔柱,发了疯似的要挣开束缚。
可都一无所用。
琉璃拉着天晓极速奔跑,期间还换了几条路,这个地方太复杂,她也不知道哪条路正确,有路就走,只要能甩掉后面的头发。
忽然前方有一群人,正是和他们一起比试的弟子,正在朝她们奔来,天晓一看,真的是……想骂人。
他们后面竟是泥石流,以吞天灭世裹挟而来,这群蠢货到底干了什么!
琉璃停住了,前方泥石流,后方黑发,虽然还有段距离,但顷刻便到。
她强迫自己镇定,观察廊上廊下的星空,左右转头,心思百转:“都站住,不要动!”
此时,众人都看到了琉璃她们背后的黑发,是比后方泥石流还要凶险的物什,因为天晓浑身浴血,已看不出衣服本来的颜色。但四周无路,前后夹击,总不能坐以待毙。
琉璃真的觉得自己潜能发挥到了极致,她毫不犹豫的将面前的蜡烛,向前数十根,斩了半截,然后十根蜡烛在片刻又重新燃烧,十根半截蜡烛的前方,又出现了一条新的路,误打误撞的,琉璃竟开辟出了出口,因为长廊百丈过去是出口,有白光。
她也只是试试,想着看到了这群人,必然回到了最先的那条长廊,那条长廊必然连接着出口,没想到运气这么好。
众人一阵惊讶,都说看到出口了,纷纷踏上那廊,向出口奔去,想着那些人不能对付黑发,便跑在末尾断后,刚踏上那条长廊,黑发便裹着泥石流冲来,就像泥石流里的数以万计的细蛇,在泥流里翻滚,不断向琉璃发起攻击。
天晓算是受了重伤,已没有太多力气,快要到出口的时候,被那头发缠住了,琉璃一直拉着她,显然这邪物是出不得繁星廊的,因为它一直在把天晓往回拉。
琉璃扯着她,用大刀利落的斩断了黑发。
在天晓恢复自由的瞬间,她却用力将琉璃往后拉,将她甩进泥流里,同时双脚在她肚腹上借力一踹,自己向出口飞去,天晓无情的双眼看着琉璃向泥流飞去,怪不得她心狠,毕竟她是要和自己争魁首的人。安全的飞出了山洞,却是摔得没了力气。
繁星廊底,释浮生慌得手腕都要挣断了,四根黑色的锁链哗啦啦作响,他切切实实地感受到琉璃被危及生命,琉璃危险,
他要出去,
他要出去――
“啊―――――――――――――――――――――――――啊―――――――――――――――――――――――――――啊――――!”
“吼―――――――――――吼――――――――――――――――――――――――――――吼――――――――――吼―――――――――――――!”
他对着星空变换最乱的方向一阵嘶吼,黑色的魔纹爬满脖颈。
而琉璃,离那泥流越来越近,心凉半截。一个不慎,被那黑发戳伤了手臂,她清楚地看到,沾了她血的黑发一下子变成了白烟,当机立断地,用大刀割破了自己的手,向黑发斩去,黑发瞬间化成白烟消散,又向那泥流深处缩了回去。
可迎面而来的泥流让她闪无可闪,她半个身子都被裹进了泥流里。
忽然一阵嘶吼,带着极大的冲击波,像上古魔兽那般凶恶恐怖,又向佛钟那般震耳欲聋,声波所经之处,泥流都被生生震出了一条道,琉璃一阵耳鸣,感觉自己被那声波震出了泥流,接连第二阵声波,又把她震出了山洞,见到刺眼白光,摔倒地上,胸口气闷,吐了好几口鲜血。
缓过好一阵后,耳朵才听见周围的声音,众人都捂着耳,天空中还有那恐怖嘶吼的余音未散。
云宫大殿与其他仙尊的住处不一样,云宫是宫翊掌尊的住处,整个宫殿尤白云托起,建在天上,这里能俯瞰长白山的全景,这里看天下,天下皆如蝼蚁。
秋松落还在和天尊谈论月泉山曼珠沙华的问题,忽听一阵恐怖嘶吼,犹如上古魔兽发狂,再听又不像,又像西天梵境里的佛钟在震响,这似魔似佛的声音,难道是有什么魔物要出山了?
正要和师尊商量这事,一抬头,身旁一道金光掠过,原本在面前的师尊已不见了身影,秋松落想着,细探声音来源,竟是繁星廊,糟了,出大事了,也马不停蹄地赶紧赶过去。
魔界南冥。
红纱罗帐,丝绸细软,周围黑暗得很,却自带一点点光,只看得清床上躺了个红衣黑发的女子,她细直美白的长腿曲在床上,手撑头,枕着手腕睡得正熟。
忽然一声遥远的叫吼,似有似无,像魔兽吼声,又似佛钟震响,让她自睡梦中挣开眼来,她轻启红唇,问道:“居有,你可听到什么声音?”
黑暗中,一双发光的绿眼现出形来:“禀告魔君,四周安静得很,并没有什么声音。”
声音粗犷又细腻,听不出是男是女。
“是吗?”可这声音让她不安得很,她曾听过一个男子,嘶吼起来就如魔兽毁天灭地一样恐怖,也曾听过一个女子,绝望起来,如佛钟一样凄哀震响。
往事种种,还是太过执念,那么多年了,也没淡去分毫,在睡梦中,也听到了那两人的联声惨叫。
她强迫自己不要去想,又问道:“居有,最近魔界可有发生什么事?”
居有回道:“没什么事,只是那长白山的香姑娘到访。”
女子摆摆手:“不用理会,也不用为难,无非是挖点花花草草,她若有难处,适当搭把手便是。”
“是!”居有应到。
女子坐起身,曲起一条腿,将手搭在膝盖上:“过几天,陪我去月泉山走走,去接一个朋友。”
“是!”
繁星长廊外。
琉璃深吸几口气,缓和了一下,慢慢站起来,看到天晓浑身浴血,比她还狼狈。
其实琉璃一点也不意外,要怪只能怪自己防人之心还不够,她以为自己足够心狠了,到头来,还是这该死的善良!
又看到天边青衫蓝光,是曲仙尊刹那将至,连忙跑到北辰面前:“师兄,我在日落前活着出来了,也算是晋级了,还有事,就先行一步了。”
说着便离开了!
北辰是不知她为何这么急的,应该是受了重伤,急着疗伤吧!
繁星廊里出了大事,刚刚那吼声太过凶猛,现在停了,正要进去探探发生了什么事,一阵蓝光咻的一声飞了进去。
是曲仙尊。
曲仙尊来了,问题必定能得到解决,他也不必太过慌乱,正要进去帮帮忙,又一阵金光飞了进去,众人都只看到一个影。
“外面守着,谁都不许进来。”浑厚有力的声音吩咐道。
宫天尊也来了,
看来是个了不得的大事!
于是,北辰便守着,任何人也不得进了,就是大师兄来了,也没敢进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