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繁星长廊(上)
三天后,长白山的拜师比试又开始了。
今天的这场测试,分了文武。
仲姿自是不敢来逞这能,虽然有琉璃在一旁,但那可是长白山的阵法之最啊!琉璃一人尚且自顾不暇,哪有精力去照应他这个拖油瓶!
虽然虽然他十分好奇,很想很想去目睹那长廊的风采。这晋不了级事小,身死魂销可不是闹着玩的。
他也本想拉着琉璃走文试,还拍胸脯保证,有他在,保她过。
琉璃倒是无奈的翻了他个白眼,一句话也不想搭理,任他在耳边滔滔不绝的劝说。
因为她才来了人生一次的大癸水,身体虚得很。
又看着天晓的动静朝武试那一边站去,她也很淡定从容的站到了武试那一队的最后,这前前后后有一百人的样子。
而文试那一边也有近五十人。
仲姿知是劝不过琉璃的。
但也的确担心她。又瞧着应诺时不时看看左右两边,凝眉思索着,他走上前去,一拍他肩,
“你不会也要去武试那边吧?”
应诺莫名其妙:“有何不可?”
“切!”仲姿不免鄙视了他一番,“你一个凡人,肉体凡胎,甚至还没成仙。他们去,那也是有绝对的把握,保证自己不会魂飞魄散。可就你???”
应诺:“……”
仲姿本着心善,劝导他:“不是老子夸大,也不是危言耸听,你去,那绝对是连肉渣子都不会剩。”
多年后,仲姿为自己这一番话感到无比的羞耻。
应诺面上没太多的情绪,可内心不免遗憾,那可是长白山阵法之最啊,在六界被传得神乎其神,平时不管是谁,都不对外开放,今日也是无缘去见识一下了。
仲姿看他还有些犹豫,赶紧拉了他到文试的阵营:“你别不高兴,老子也是为你好,他们那些人,背景都不简单,就算死了,也能轻而易举重生。可你就是一个凡人,死了连个收尸的都没有,还是来文试吧!如果没有信心,老子可以帮你啊!”
就他那琴棋书画样样不精,诗词歌赋狗屁不通,他哪里来的自信啊!
仲姿一脸得意,他就是在应诺面前来找优越感的,但担心他也占了大部分,觉得他一个凡人能来这神界不易,还是识时务些。
应诺也挺受用,他作一长揖道:“那就有劳这位师兄多担待些了。”
仲姿双眼发光,学着火茓的模样,拍拍他的肩,语重心长的点头:“好说,好说。”
在长白南山,巍峨群山之间,有一座朱红色的赭桥。
赭桥的另一头,便连着长白山的阵法之最――繁星长廊。
此刻,北辰正在桥上喊话:
“繁星长廊,是长白山阵法之最,它集合五行,五音,其中凶险,在此也不必详说。我只提醒着,进去不一定能全身而退,有可能魂飞魄散,身归混沌。此番话,绝对属实。如有怯者,现在退出也来得急。”
他一番话说完,却并没有人退。能来这儿的,哪个不是有些心性没点背景的。又有哪个是真的废柴。
退?多丢面啊!
北辰对此,倒微微讶异。看来是今年的测试太过轻松,没死什么人,让众人都无甚畏惧。
他多说也无益,只说你们若能活着走出繁星廊,便是晋级。再唠了几句,便让他们进去。
进去时,他耐心提醒道:“进去时,一定要注意轻身。长廊由极薄的水晶制成。一不小心踏空踩碎。你们…………”
他顿了顿:“可是要陪的。”
毕竟水晶也很贵啊!
众人连连嗤笑,都以为他要说个什么了不得的后果,却不成想是陪钱。
但笑归笑,还是小心翼翼的进了去。
廊上廊下,漫天繁星。
璀璨耀目。
尤其是那一道宽敞的银河,仿佛触手可及,细看,竟能感觉它在缓缓流动。
黑色幕布上的星空,十分美丽。廊下也是星河璀璨。透过水晶看廊下的星河,一闪一闪的,甚至有四棱星光。
星空中,一条笔直的长廊一直延伸到尽头,两边的白烛姚烨生辉。燃得笔直,不带一丝颤动。
整个星空都很静,静到只听到人们踏在水晶廊上的声音。
众人大气也不敢出一个,生怕自己一声吼,下方的水晶就塌了。
有人感叹:“这个地方,真是巧夺天工!”
“本以为里面的路是十八般纵横弯绕,没想到就一条路。”
“是啊,也没有别的路走,这样走下去不就出去了吗?”
有位女子却是肯定道:“想想也不会这么简单。”
“那个是银河吗?我没去过天界,我还以为银河就是装满星星的河,里面还有鱼呢!”
这个弟子一说完,原本众弟子是想嘲笑一番,没想到周边竟出现了各色小鱼,摇着尾鳍,游走在星空中的小鱼儿很灵气,俶尔远逝,俶尔不动。
甚至能看见小鱼吞吐出来的泡泡。
众人惊了:“鱼?真的有鱼?”
“这是真的鱼吗?怎么游走在星空中,是幻觉吧!”
“不是幻觉,这是真的鱼,我摸到了。滑滑的,是真鱼。”一名少年抬起手,不可思议的感受着手中触觉。
又一名少年想要伸手去捉面前的小鱼,小鱼灵活异常,摇着尾鳍,俶尔游远。少年没有捉到,只轻触到了它的尾巴。
少年愣然,这居然真的是真鱼,不是幻觉。
不一会儿,廊上廊下都游来各色各样的鱼。五颜六色,美丽极了。
“是谁把这鱼养在这星空中,真是玄妙极了,他怎么做到的?”
“这个地方……真是……玄妙啊!”
“这个地方!真像鹊桥尽头的天河。也是这般璀璨耀目。”
“刚刚还不像的,你一说倒真的挺像。”
有人像发现了新大陆:“像?这根本就是啊!你看,那不是织女星吗?”
“诶?织女!”一个女弟子向那东北方摇手一指,果真有个妙龄女子,身披简衣,气质芳华,正埋首织布,专心致志。
“我记得织女织布时,身周都有七彩鸟环绕。七彩鸟掉落的七彩羽毛,会被织女拾来做七彩衣。”
她刚刚一说完。
一声尖锐的鸟鸣,七彩鸟拖着长长的七彩艳尾,从众人身侧飞过,向那东北方的织女飞去,在她身周盘旋。
“别在想了!”琉璃大声提醒道,“放空你们的思维,不要想任何东西。”
五行生万物,琉璃算是领教了,这片星空能入侵人的心性,你想什么,这片星空就可以造出什么。
若想的是这些鱼鱼鸟鸟无害的也就罢了,若来个什么凶神煞兽可就糟了。
虽然她洞悉了一切,可总有人不听劝,觉得她莫名其妙的瞎吼。
正有弟子想要驳斥她,
忽然一声巨吼。
从银河处。撕裂了一道口子,
一只泛青色的巨手狰狞地往外伸。
众人皆惊,
“我……我只是想到,传说天地初开,银河是被一只神兽撕出来的。”一名弟子哆哆嗦嗦的道。
众人沉默了,望着那狰狞的手,都亮出了各自的兵器,小心翼翼的后退。
天晓却不以为然:“哪有这么诡异,不过是巧合罢了,若这神兽真的存在,这可是上古邪神,哪是这小小繁星廊能镇住的,我看,这必然是幻觉。”
她说着,便率先往前走。那手几番挣扎,就是挣不出,扯得那银河浪浪波动。
众人听她的话也有几分道理,也大着胆子往前走。
琉璃无法,也只得跟着走。
有位弟子拿着剑的手都在抖,他还是很害怕:“如果这只手挣出来了该怎么……”
天晓:“闭嘴!”
他话还未说完,就被天晓一水袖抽了个大嘴巴子。
琉璃了然,看来这天晓并非是不知,之所以那样说,不过是为了稳住大家的心,不要胡思乱想。
可是……
已经晚了。
那手一下子将银河扯了个大口,探出了头。从那口子处扯出了它庞大的身躯。这只神兽牛头马尾,四肢却是枯木爪子,还生了一对蝙蝠似的硕大翅膀。整个模样奇丑无比,却又好生可怖。
琉璃知道,这只神兽是人们心中臆想出来的。
但不知道它的实力和不和人臆想得一样。
但片刻后,琉璃又想,这既然是一只天地初开撕了银河的巨兽,又岂是他们这些小辈能敌的。
那巨兽振了振翅膀,便从银河飞到了长廊上,神奇的是,长廊极薄的水晶,这么大的巨兽也没有把它震碎。
巨兽前后站着,十人并排走都很宽的长廊,只容得下巨兽的一只脚。
它张嘴,冲着众人一声嘶吼。巨大的气流将众人刮得老远。
有些,甚至跌下了长廊。
天晓站在最前面,冰凌立在身前,她掐诀打在冰凌上,蓝色的灵力流在身周形成了一个屏护罩,但巨大的气流还是将她往后推了一大截,比那些狼狈的摔在廊上的修士反应要快点儿。
而琉璃反应更快,她只是第一时间站在了天晓身后,果然,一点儿事儿没有。
天晓感觉到她在身后,气得牙痒痒,但又不能撤结界,气愤道:“你不是很有能耐吗?躲在我身后算个什么?”
“过奖,你身后最安全,当然站你身后了!”琉璃盯着巨兽,嘴上却不吃天晓的亏。
天晓气愤:“你……你给我滚出去!”
琉璃非常听话:“好勒!”
天晓没想到她说滚就滚,有些楞然,待她反应过来,她就被巨兽蓄力的一吹,刮到了天上去。
琉璃趁着它蓄力吹气的间隙,从它身下一个顺势滑行,来到了它的背后,速度很快,也就一眨眼的功夫,她就祭出了她的大刀,将所有的力量都聚在自己的右手上,用出了十分力掷出大刀。
几乎在同一时刻,天晓在空中一个回旋,正了身形,快速掐诀,凝了很多冰锥,用力往前一推,飞向巨兽。
两人一个前胸,一个后背。
琉璃想着,这丫头除开心性傲娇蛮横外,与她还是挺有默契的,只要这怪兽不是铜墙铁壁定能被戳个窟窿。
诶呀!
糟糕。
不好!
“哐――!”像是大刀打在了铁墙上的声音。冰锥在接触到巨兽的时候便碎成了冰渣子。
天晓愤怒,冲着“墨石”吼道:“混蛋死丫头,你刚刚臆想了什么?”
“呵呵……”琉璃笑笑,“铜墙铁骨,刀枪不入!”
“你……”天晓很想刮了她,但有这巨兽在中间挡着,她是有气无处撒,“你给我放空思维!”
说着,便又上前去与那巨兽缠斗起来。两人一前一后,倒也配合得很好,但基本没什么伤害,毕竟铜墙铁骨。
“为什么要放空思维,我觉得还可以再想想啊!”琉璃打趣道。
“想什么?你给我闭嘴。”天晓简直要被她气疯了。
“这巨兽以我们的能力是没办法对付的,不如幻想一个更有能耐的神兽与它斗?”
“你说想就能想出来吗?而且你能保证想出来的神兽是向着我们的吗?”天晓像骂傻子似的,扯着嗓子将“墨石”鄙视了一番。
天晓说得不无道理,幻想出来的神兽不一定就与那巨兽缠斗,斗个两败俱伤,没帮着那怪物欺压自己就不错了。
然而……
“谁说不行,不试试怎么知道。”琉璃闪身躲过巨兽扇来的巨翅,冲着周围与巨兽斗成一片的众人道,“诶!你们打架别划水啊!赶紧开发你们的脑洞,想几个神兽出来啊,穷奇、饕餮、梼杌、毕方,什么凶险厉害想什么!”
有的人不乐意了,他们明明打得很卖力,却说他们划水:“谁划水了,我看你才是不认真,竟说些不靠谱的话!”
“你给我闭嘴。”天晓听了“墨石”的话,气得一抖,被巨兽的尾巴扫到了脸蛋,“都给我把思维放空,不许想任何东西,是闲活得不够长吗?”
身后众人也没有被动的傻站着,但她两人的身法速度太快,实在是跟不上她们的节奏。觉得两人说得都有道理,开始是努力的幻想什么饕餮、毕方、穷奇。可是越发刻意的想,越想不出来。
然后也觉得想出来的凶兽会不受他们的控制,眼前的巨兽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吗?
可是越不敢想,越害怕,但只要动了这个念头,那些凶兽已经满星空的走了。
而且不止一只,这里有百来人,每个人都想一只饕餮、毕方、穷奇。何况还不止这些凶兽。
天晓粗粗估计了一下,这满星空的凶兽,大慨有五百头。
五百头啊!上古凶兽都满天飞了。
此刻,世界静止了,只剩下凶兽们向他们靠近的嘶吼声,脚步声,兽与兽之间摩擦的声音,在这寂静的星空,异常的恐怖。
所有人都汗毛直立,天晓也紧咬了牙关,一滴汗从她的额头滑下。
恨恨的瞪着琉璃,如果今天真的要折在这里,她就先把墨石一冰凌给扎了,同归于尽。
琉璃感受到了她吃人的杀气,不知所以然:“你看着我干嘛?”
“你……你有何话说?”这句话,都是从天晓的牙缝里挤出来的,她自认为自己一直很有涵养,自从遇见了这个人,人生第一次挫败后,所有的涵养,皆成了那漫天的风尘,散了也就散了,偏散了还要堵你一嘴的风沙,可恨。
琉璃多淡定啊!
“慌什么?这至少证实了我一个猜测。”
“有时间猜测,不如想想如何应付眼前光景。”望着越来越近的兽群,天晓祭出冰凌,开始掐诀念咒。
琉璃忽然发现,其实这个不可一世的骄横公主并不是一无所取,她很有胆识,也机智,关键是,她能够控制自己的意念,不瞎想任何东西。
看来,能被称为天族奇才也是有道理的。
此刻,人群早已慌乱。
“我看,现在也不是问责的时候,大家都是一条绳上的,快想想办法。”一位书生模样的公子倒是冷静。
“现在能有什么办法,一头我们都对付不了,何况这里有……有五百头。”
“他们越来越近了。”
“你们有没有想过,以这些上古凶兽的速度,为何行进这么慢,还没有到我们跟前来?”墨石冷冷的发话了。
“慢点儿还不好吗?这要是上古凶兽的速度,根本不给你反应的时间。”
“所以,这根本不是上古凶兽。”琉璃看众人还要反驳,补充道,“它们只是模样是而已,他们之所以行进得慢,是你们期望它们走得慢!”
“你什么意思?”有人问道。
“我是说,它们根本没有上古凶兽的实力。”琉璃抖了抖手中大刀,“不仅如此,我还猜测,这些凶兽的实力与幻想者的实力对等,这些凶兽是因为幻想者怕它们,如果心里想着这些凶兽很可怕很厉害,那它必然是凶猛的,但你若能战胜对它的恐惧,这些凶兽也不是那么可怕!”
“若真如此,刚刚那头巨兽,你和长孙公主二人再加上我们为何也没将它拿下。你们二人算是我们当中最强的了吧!”有人质疑她。
墨石的这个逻辑,幻想者有多厉害,凶兽就有多厉害,他们幻想出来的凶兽,两人合力却打不过。
“那是因为我给那巨兽多想了个铜墙铁壁,刀枪不入,我又是这当中最强的,我幻想出来的防护,谁能敌?”琉璃说得理所当然。
师父说,作为一个有修养的神仙,一定要低调。
但,她本来就很厉害,低调不起来啊!
“最强?”天晓嗤笑一声,“这位姑娘倒是不谦虚。”
“这件事没有必要谦虚。”琉璃用她星辰般的眸子回望天晓,眼神凌厉,气场不输。
天晓心中不忿:“好啊!你若最强,我们都不是你对手,有本事,你就凭这一己之力退了这五百凶兽!”
看着“墨石”黑色面纱的弧度,能感受到她的唇浅浅一勾。
“好啊!都到我身后。”琉璃一口应了,这时,那些凶兽已经将他们包围,团在那中间,在凶兽眼里,他们就像一团蚂蚁似的,一踩即死。
众人都心中不忿,不就是拿到了长白山的空白介绍信吗?有什么了不起的。他们也没指望靠墨石杀出一条血路,纷纷祭出了自己的兵器。
大不了一死,肉身重塑,百年之后,又是一条好汉。
能来此参赛拜师的,都不是什么软弱的角色。
忽然,周围狂风大作,
“吼――――!”
“啾――――!”
“……”一群兽吼。
忽然一阵旋风刮过,
“吼――――!”一阵龙吟。响彻星空。